喊完一波慷慨激昂的口號後。


    廣播裏的內容開始逐漸變味兒。


    “…對待我們的工友、同誌,我們要如兄弟姐妹一般親切!”


    “可某些人, 卻仗著工作之便,對工友打擊報複…”


    “這是錯誤的、愚昧的、是破壞團結,破勞動人民偉大感情的行為!”


    “對於這樣的行為,我們必須堅決反對!嚴肅批評!”


    “下麵,為各位工友們播放一段經典評書曲目,《三英戰呂布》。”


    傻柱:“…”


    你們幹脆直接報我大名兒得了唄。


    李為民嘴角直抽抽。


    心說這迴二食堂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太欺負人了…”


    “主任,咱就是說,菜我也給打了,檢查我也寫了…”


    “他們還這麽拐彎抹角的罵人…”


    傻柱可太委屈了。


    就因為一勺菜。


    恐怕全軋鋼廠都知道他是那三姓家奴呂布了。


    李為民搖搖頭,“柱子,我給你做個總結…”


    “沒事兒啊,別招惹老娘兒們。”


    “更別招惹那些個動筆杆子的。”


    …


    吃完飯。


    秦山拎著飯盒,哼著曲兒迴到辦公室。


    一進門。


    就看見徐國棟端著水壺,正在澆窗台上的一盆紅梅花。


    嘴裏還文縐縐的拽的詞兒,“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秦山一樂,“人那詩寫的是白梅,您這是紅色兒的。”


    “應該是薄紅梅色冷,淺柳綠輕春。”


    徐國棟聞言,把水壺一放,“嘿,臭小子,抬杠是吧?”


    “剛來第一天,就給我惹事兒。”


    秦山想也知道,剛廣播站整那一出,肯定是老徐點過頭的。


    於是笑道,“這不是有您兜底兒麽?”


    “還好幹贏了。”老徐喝了口茶。


    又呸呸兩下,把茶葉渣吐迴缸子裏,“沒給咱宣傳處丟麵兒!”


    秦山謙虛道,“這也不能算我功勞。”


    老徐:“擱這兒給我捧哏呢?”


    秦山:“多新鮮呐。”


    “…”老徐瞪他一眼。


    趁這會兒辦公室裏外沒其他人,壓低聲音道:


    “還有個事兒,我上午沒顧上說你。”


    “你說說,你一大小夥子。”


    “點名兒的時候,直勾勾的盯著人小何同誌看個啥?”


    別說整個軋鋼廠了。


    就宣傳處那些小青年們,哪個對何田田沒點兒意思。


    可也沒見誰跟他似的。


    那眼神兒,老徐瞅著都替他害臊。


    文化科好不容易來個字兒寫的漂亮,畫畫也好的,別迴頭再把人小姑娘嚇跑了。


    “那肯定看人長得好看唄。”


    “我一大小夥子,不看水靈靈的大姑娘,還能看您不成?”


    秦山說著,故意瞄了眼老徐那禿的欲蓋彌彰的腦袋。


    老徐:“…”


    “你、你給我收斂點兒你!”


    晌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窗台的紅梅花上。


    廣播站放完《三英戰呂布》,又放了一首《團結就是力量》。


    仨大姨有說有笑的,在往宣傳欄裏貼新一期的廠報。


    何田田從秦山辦公桌旁邊路過時,明顯加快了腳步。


    秦山覺得這班上的多姿多彩,挺有意思。


    但許大茂卻不開心。


    這貨下午一來,便瞧見秦山穿著板板正正的一身幹部服。


    正納悶呢,又得知了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秦山分到了放映隊!


    秦山成了自個兒領導!


    秦山還把他辦公桌也占了!


    這…


    許大茂目瞪口呆。


    “大茂兄弟,辦公室桌不夠了。”


    “咱倆關係鐵,咱倆先擠擠。”


    “你不能有意見吧?”秦山眼尾微微眯起,友好的一笑。


    許大茂張張嘴,“…”


    你都說不能了,還能嗎?


    “秦山同誌,我們處李幹事請你過去一趟。”


    正在許大茂半撅著屁股,真打算去擠一擠時。


    一名穿著墨綠色製服的辦事員站在文化科門口,聲音不大的喊道。


    因為之前打過交道,他朝著秦山輕輕點了下頭。


    秦山起身。


    出門後,給他遞了根煙,問道,“什麽事兒啊兄弟。”


    “這不是中午剛照過麵兒麽?”


    “難不成還一刻不見如隔三秋?”


    辦事員邢建國一樂,自個兒劃了根火柴,把煙點上。


    抽了口,無奈道,“嗐,甭提了。”


    “就昨兒,你們院那又哭又鬧的老嬸子,和她兒媳婦,又來了。”


    “這迴還帶著個小孩兒,擱保衛處嗷嗷哭。”


    “喊著要舉報你投機倒把,還說是親眼看見的。”


    “我看,就是因為她兒子還在保衛處扣著,她才找你瞎胡鬧。”


    “沒事兒,過去說清楚就行。”


    保衛處辦公室,靠著軋鋼廠最北頭兒。


    一排單獨的二層紅磚小樓。


    小樓後頭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孤零零的立著兩間大瓦房。


    這兩間瓦房,便是專門關押勞教人員的地方。


    離二層小樓還老遠,秦山就聽到了裏麵傳出的嘈雜。


    有小孩的哭鬧,大人的叫嚷,還有“砰砰”的拍桌聲。


    “我再說一遍,賈張氏!”


    “就算你舉報屬實,你兒子也出不去!”


    “賈東旭和秦山,各兒論各兒的!”


    “你不要胡攪蠻纏!”


    說話的是李三虎。


    這哥們兒估計也夠頭大的。


    對老虔婆的稱唿,已經從親切的‘大嬸子’,變成了無情的‘賈張氏’。


    秦山對他稍微有一丟丟的同情。


    攪和進四合院這個大糞坑子,這是得做了多少孽啊!


    “領導,那小畜生,他就不是個好東西!”


    “自個兒都一屁股屎,他的話,一句也不能作數啊!”


    “我家東旭冤枉啊——”


    說到‘一屁股屎’的時候,恰好,秦山抬腳進屋。


    聞言,立刻扭過身,煞有介事的拍拍屁股。


    “謔,我說怎麽老讓狗攆著咬。”


    “合著這狗餓了,想吃屎了。”


    跟他前後腳一起進門的邢建國,一個沒忍住,“嗤嗤嗤”的樂出了聲。


    被李三虎瞪了眼,這才漲紅著臉,硬生生憋住。


    李三虎一見秦山。


    第一句話就是,“怎麽老是你?”


    秦山也納悶兒,“我哪兒知道?可能咱倆投緣?”


    說著,大喇喇往長條凳上一坐。


    “審吧。”


    “咱倆都這麽熟了。”


    “您就算問我穿啥顏色的褲衩子,我都如實交代。”


    “夠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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