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初的時候,馮寶寶是來信請求劉玄迴京辦理政務的。


    還說“皇屬軍山頭林立,不聽調配,非陛下不可安置。”


    劉玄以避暑之名,拒絕了這個請求。


    雍州是馮家的地盤,迴京還能隨便出來嗎?


    劉玄隻有不斷的解決國家的難題,來拓展自己的影響力,進而轉化為民心,才有辦法和這些嶽父掰手腕。


    之後十天裏,劉玄把禁軍3萬調迴雍州,去京城把李溫留下的那筆巨款拿迴來。


    讓禁軍嚴加拷問李如、李何,最終拿迴了120萬兩。


    又多吃了一口,可以迴迴血。


    隨後讓白大虎帶5萬皇屬軍北上,鎮守淄水城,順便把吸納的流民也帶過去。


    而原先攻打的淄水城的皇屬軍、鐵甲軍,都調迴了居庸城。


    有了足夠多的軍隊,完顏勝男在居庸城的傲氣,頓時蓋過了其他人。


    她是北境的郡主,皇屬軍和鐵甲軍的副統帥,確實有這個資格驕傲。


    劉玄留在了居庸城,但也抽空到淄水城待了五天,因為白大虎這裏,是比較清閑的。


    城裏的“黑巾軍”被他清洗了一遍,變成了一神教,按軍隊的秩序進行了組織,對他早下拜晚磕頭的。


    顯得劉玄的地位很尊崇。


    白大虎也不麻煩他,不往他這裏塞人要官,隻希望“黑巾軍”給她管。


    這麽識大體,劉玄自然高看她一眼,也不追究她的過往了,數日不曾離開她寢殿。


    居庸城裏三個女人一台戲,繞不開官員的推薦,為家族操碎了心。


    都想在官員審核的時候做文章,多留下些自己的人。


    劉玄的腦容量有限,感覺頭大。


    迎接考核官員也比較雞賊,都帶了銀龍軍的成員來證明自己清白,絕對沒有欺壓百姓,在全心全意在搞賑災。


    一連上百名,都有人證,給劉玄講賑災的官員,是多麽的嘔心瀝血,鞠躬盡瘁的。


    劉玄隱隱覺得不對,這群人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像是在講同一個人的故事。


    特別像他上學的時候,分組做作業。


    最終拿出同一份作業,說是自己做的。


    實際上,隻有一個人動腦了。


    但這麽多人都信誓旦旦,可能隻有一個人在實心用事。


    劉玄找了三天,沒找到這個人。


    但是在第四天的時候,有一個很邋遢的官員,上來迴稟工作。


    他排在了最後麵,周圍的人都不禁掩住口鼻。


    明顯是好幾天沒洗漱了,衣服上也髒髒的。


    但劉玄心中有些雀躍,莫名的猜測:


    “難道,就是那份標準答案嗎?”


    猜測中,聽完了旁邊官員的稟告,單獨留下他細問,驅逐太監宮女和他詳談。


    劉玄首先問姓名:


    “你可是放糧官王原?”


    那人一臉衰相,拱手迴答:


    “迴陛下,是下官,臣有《賑災實錄》,煩請陛下看一看,北境的百姓,有多麽的艱苦。”


    “還請陛下,莫要被奸臣所誤,不然這大商天下,隻怕,時日無多啊!”


    “照你這麽說,朕不管,這大商的天下就要亡了?”


    他說的危言聳聽,劉玄沒當真,隻要有兵在,就沒什麽好怕的。


    但有人願意說實話,劉玄還是比較感動的。


    這三天聽一模一樣的故事,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難得有一個人破衣爛衫,不帶證人過來。


    看他麵色憔悴,劉玄先給他吃一個【桃】,恢複些氣力再說。


    順手接過他那本《賑災實錄》。


    劉玄先做了半天思想準備,然後做深唿吸,才翻開他的日記本。


    上麵寫的經曆,是一個有誌向的青年,看到所有人都在撈錢。


    人人都想攀附賑災官員,分點油水,欺上瞞下的中飽私囊的。


    他奮力掙紮,卻發現自己始終在漩渦裏,一個人翻不起多大的浪,還被同僚當作不識趣。


    其實在古代,皇帝養在深宮裏,真正看到百姓受苦,隻能從繪製的圖畫裏,了解一二。


    王安石變法,就是被百姓流離失所的圖畫,看的皇帝垂淚不已,忍痛作罷了的。


    劉玄也是一樣,一口氣翻到底。


    眼淚忍不住流出來了。


    他這次賑災,發下去那麽多糧食,落到百姓手裏的,不足二十分之一。


    層層克扣,從米變成陳米,再變成糠,然後低價出售,賑濟給災民。


    至於銀龍軍,他們也不是啥好東西。


    按說應該對家鄉人好,可是拿走老鄉最後一分錢的人,占女人便宜的,恰恰就是銀龍軍。


    說是狗腿子,這是稱讚他們了。


    劉玄心裏窩火,痛恨自己,怎麽養了這麽些白眼狼啊!


    上下互通,沆瀣一氣,鼓吹政績,還在邀功請賞呢!


    一群人都在騙皇帝,也真是煞費苦心。


    王原看皇帝還有良心,就提出建議,要徹查。


    “徹查?”


    劉玄用驚疑的眼神瞧著他,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你出身京城望族,為了百姓,肯得罪這麽多人?”


    這話是問王原的,也是問劉玄自己。


    屁股決定腦袋,一個豪族子弟,說出為百姓做主的話來,劉玄很懷疑他的動機。


    王原無奈苦笑,衷腸傾訴:


    “陛下,臣看百姓受苦,心如刀割,自覺世道不應該是這樣的。”


    “世道不該是這樣的?”


    他想從劉玄這裏得到肯定的迴答,但是劉玄搖頭了。


    “你動機是好的,可那未必就做的是好事。”


    他舉目望向梁柱,喃喃的道:


    “沒有餓死人,就是好事,說明賑災有用”


    “法不責眾,朕不能追究他們,人太多了,而且都是豪門望族的子弟。”


    “反過來,朕要治你的罪。”


    “包括你的那四五個清廉的朋友,都要治罪。”


    跪著的王原不解,不急著說冤,而是死死看著劉玄,等他解釋。


    劉玄告訴他:


    “你們太清廉了,是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朕要治你們‘中飽私囊’之罪,來保護你們。你雖然不貪,但有太多人希望你貪,嫉妒你的清廉。”


    “如果不同流合汙,將來在朝堂上,沒有你的一席之地。”


    說完,給他10萬兩銀子,讓他分給自己那些朋友。


    誰知王原性子直,以為皇帝在侮辱他,就要一頭撞死。


    劉玄施展神行術神通攔住,忍不住給他說了真相。


    這次朝廷安排的官員,都是富家子弟,沒什麽品德上的突出表現,就拉來鍍金。


    在北境待半年,就有了功勞。


    迴去京城,就能以這份履曆,買一個實職當當。


    這些信息,是劉玄過年時,從馮寶寶那裏偷聽來的。


    “所以賑濟百姓是假,刷政績才是真的。”


    “你們的家族,通過這次曆練,看你們誰有膽子斂財,就給誰買官做。”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的家族希望你撈錢,而且要大撈特撈。”


    “隻有這樣,你才能做上大官,去肥差上上任。”


    這些話一說,王原的腦子炸了,他沒想到,家族是這樣看待他的。


    劉玄看他若有所思,就給他指條明路:


    “我現在相信你是個好官了,但好官不能太耿直,你一頭撞死在這裏,那些人就更得意了。”


    “做好官,要先活著才能做事。”


    他想起方城時的經曆,就說給他聽。


    “朕也動過反貪的心思,可是當天晚上,就有人準備了十幾個貪官,給朕抓。”


    “你要知道,誣陷一個清官,可比抓一個貪官,容易多了。”


    “朕給你一個貪官的帽子,你自證清白看看。”


    “如果做不到,就別再提了。”


    劉玄知道,他還需要曆練,不懂什麽叫“和光同塵”的時候,堅持自我。


    “動不動就要自殺的人,是被理想坑害了的。”


    現實中想要做事,是要打磨掉一些念想的。


    他在安定城下,射殺了幾十萬“反賊”。


    明君是做不成了,也就從那個時候,他的信念就變了:


    “人人想要明君,可是曆朝曆代,哪有那麽多好皇帝啊?隻要不做最沒素質的皇帝就行了。”


    他不指望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是海瑞、包拯。


    因為大商自有國情在,外戚當國,皇帝也隻能慢慢來糾正。


    步子邁大了容易扯著蛋,還是穩定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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