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卑躬屈膝,他是做不到的,可君上到底什麽來頭,他也沒看明白,若是死在這裏,又太過窩囊。


    “你不願意?”他嚐試著和‘秦子望’哦不,應該是魔之子溝通。


    魔之子麵露陰狠,竟狂妄的說道:“本座就算狼狽於此,也不屑與你等賤民談條件,若想談,放你一條生路,已是寬宏大量。”


    “你!”天道被嗆的語塞,雖然是他倆在做談判,可看到他吃癟的模樣,我的心中卻暗爽非常!


    “君上,你到底是怎麽迴事?你身上為什麽會有蘇墨的力量,他不是把力量都給我了嗎?你不是……”借著這個機會,我小聲的對君上問道。


    他輕輕低下頭,對我綻出一抹暖笑,摸著我的發說道:“說來話長,以後我在慢慢和你說。”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當年在龍族救下的那枚龍蛋,是顆無魂的死蛋,龍族早就被我屠盡,是真的要在這世間消亡了。


    在我死後,蘇墨得知我屠殺龍一事,本是想為龍族超度,以免這些巨龍死後,化為無盡怨靈危害蒼生,可他超度途中卻偶然發現,我藏在角落裏的那一顆小小龍蛋。


    他了解我,知道這是我為龍族所留念想,於是將自己的魂,渡了一半過去,將自己一分為二,想著有朝一日,如果我有來生,憶起了一切,發現這顆龍蛋孕育出來的小龍會非常開心。


    同時他做為神明,早已累了,乏了,麵對自己那漫無目的的生命,早就沒了活下去的奔頭,他也希望,另外半個自己,能以另一種身份,活的更開心,更快樂,去過他從未想象過的人生,去走那條他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後來的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一半的蘇墨變成了君上,即便沒了記憶,即便忘記一切,卻再次與我相遇,續上了曾經的孽緣,從曾經的我追著他跑,變成他尋了我三世。


    而帶著記憶的蘇墨,卻將自己封存,直到我的出現。


    君上是什麽時候,恢複了蘇墨記憶的呢?


    大概是蘇墨死的那一刻,另外半個魂魄迴歸,他忽然記起了一切吧。


    在我眼裏,蘇墨是蘇墨,君上是君上,雖然他們兩個,其實本就是一個人,甚至在他們眼裏,他們過著不一樣的人生,擁有不同的記憶,也認為自己與對方是兩個人。


    所以,蘇墨自盡的那一刻,不單單是為了讓我擁有他的力量,不單單是為了贖罪,更是為了成全。


    隻有他死,君上才能變成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隻有他死,君上才能徹底蛻變。


    他之所以不告訴我,故意消失了這麽久,純粹是留了一手,把蘇墨藏在其他地方的底牌,全都拿了出來,順便兒拿自己為餌,讓天道放鬆警惕,否則像他這麽狡猾的人,知道‘蘇墨’沒有真死,能放心現身掏出自己的底牌嗎?


    天道畢竟是擎蒼劍魂,還算能屈能伸,麵對魔之子這狂妄的不屑,居然將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全都藏好,明麵上真的答應了魔之子的條件。


    幾乎是在這一瞬間,本來對峙的不可開交的那些魔族與天道召喚出來的,那些宿主,居然統一戰線,齊齊朝著我們的方向殺了過來。


    百裏無憂和公子潤,一人提著藍澈的屍體,一人拎著累昏過去的饕餮,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出現在了我倆的身側。


    “雖然可能打不過,但你們也別嫌棄我倆,盡力了。”百裏無憂蒼白著臉,有氣無力的說道。


    我鼻子一酸,對他迴道:“要不是你們幫我頂著,我早死了,別說這些瞎話!”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君上的雙眼凝視前方,竟幽幽的道出一句:“應該快來了吧。”


    “快來了吧?什麽快來了?”我詫異的問。


    下一秒,何老與他手下的隱門大隊,居然騎著馬趕到,大老遠的見到這一場麵,雖被嚇得有些麵色蒼白,卻還是激動的大喊:“門主!門主!我們來了!”


    “哇,你把他們都喊來了?可是這裏的玩意兒那麽強,我們都打不過,喊他們來這不是送死嗎?”我驚愕的問。


    君上卻在這時,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那可未必,神墓裏的,都是紙老虎,你別忘了,你那紅蓮業火是做什麽的。”


    聽到他的這話,我下意識的將紅蓮業火從我體內祭出,巨大的火光出現的瞬間,不僅退去了神墓大地上的那一片黑暗,就連那些被召喚出來的魔族,和那些神明的宿主們,都像看到了克星一樣,紛紛朝後退去,想要遠離這道光束!


    何老他們體內被紅蓮業火淬煉過的火種,也在頃刻中喚醒,我麵露喜色,將紅蓮業火抬起,朝著空中大喊一聲:“既然火光可以焚盡一切黑暗,那就將力量,賜予你的子民吧!”


    轟隆隆……


    一陣帶著炙熱的火風,忽然朝著何老他們的方向吹去,他們手裏揮舞著的長劍,長刀,甚至是各種武器,仿佛在這一瞬間,賦予了無窮無盡的力量,一道道炙熱的火光,將他們手中的武器點燃!


    一束又一束如星星點點般的火種,閃耀大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大家激動的策馬奔來,就連精疲力竭的百裏無憂和公子潤,也被火光點燃了熱血,我將火種種進他們體內,和大家一起衝進了戰場開始廝殺!


    前一秒還勝券在握的魔之子,在見到紅蓮業火的這一刻,驚得整個人都傻了,“這……這怎麽可能?紅蓮業火不是千百年前,已經在大戰裏被毀了嗎?怎麽可能重現於世!”


    君上朝著他的方向逼去,麵露冷靜的喊了一聲,“朔梟,好久不見。”


    魔之子聞聲大驚,不可思議的望著君上問出一句:“這個世上,怎麽可能還有人知道本座的名諱?”


    他死死的盯著君上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似乎通過他的眼眸,看見了另一個男人。


    “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經死了!你當年與我同歸於盡,我還被封印在神墓之中,你怎麽……怎麽可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神之光芒,也可閃耀大地。”君上語落瞬間,抽出我背上背著的魔劍,直接朝著他的方向逼去。


    當我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劍,穩穩的刺進了秦子望的心髒,我的心髒猛地一抽,像瘋了一樣的朝著那邊衝去,“不……不要!”


    魔之子本就是抹掙紮的投影,在這一劍之下瞬間斃命,秦子望到底瞬間,臉色早已恢複往日。


    他重重的倒在我的懷裏,露出的卻是心滿意足的笑臉。


    “淩音,真好,我居然還能死在你的懷裏,從始至終……我……我都沒有負過你,一次……一次都……沒……有……”


    “不!”我撕心裂肺的仰天吼道,渾身顫抖著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像瘋了一樣,將自己的靈力輸進秦子望的體內,想要堵住他心口的那個缺口。


    可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刺入我心髒的,頂多算是寶物,劈開他胸口的魔劍,卻是神器。


    “不要……不要,子望哥哥,你不要死……”我緊緊的抱著秦子望痛苦出聲,卻隻能悲慟的感受到,他的屍體在我懷裏漸漸冷去……


    君上提劍,朝著天道步步逼去,直到將天道逼到角落之中,才用那冰冷而又毫無溫度的聲音,吐出一句:“讓你這樣的偽神族,蒙騙世人多年,是我的失職。”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明明抽走了你一魂一魄,你竟還能如此?你能提起蘇墨的魔劍,你是蘇墨,你沒有死,對不對!對不對!”臨死前,天道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想瘋了一樣質問,迫切的想要知道最後的答案。


    一劍寒芒閃過,溫熱的血從劍刃上滴下,君上麵無表情的提劍轉身而去。


    “你沒有資格知道我的身份。”


    當年的鐵匠鋪前,那名白衣少年,之所以能一手提起魔劍,並不是他天資聰穎,卻生於尋常百姓家裏。


    而是女媧之石,本為神族之物,紅蓮業火破土而出,將他從神墓的封印下帶離,本就身負天下蒼生之使命。


    魔之子死了,天道也死了。


    前一秒喧囂的戰場,刹那間變得無比冷清,何老、百裏無憂、公子潤、已經醒來的饕餮,還有隱門眾人,齊齊朝著我的方向圍了過來。


    我神色空洞,呆呆的望著這片被鮮血染紅的雪地,望著藍澈的屍體,望著秦子望那永遠閉上的眼睛,掃過大家的麵容,最後將目光,落到了一步步朝著我走來的君上身上。


    我動了動嘴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卻在這時,將紅蓮業火一抓,交到了我的手中。


    “淩音,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的話嗎?”


    “什……什麽?”我僵硬的抬起頭看他。


    “火種,是一切的希望。”他答道。


    在這一刻,我仿佛悟了,喃喃自語道:“希望……希望……”


    我將女媧石拿出,和紅蓮業火放在了一起,緊閉上雙眼,許下了我的願望,巨大的光芒,從我指縫中流出,化作繁星點點,照耀在了大地之上!


    摧殘的光芒,將整片大陸的陰霾掃去,好似喚醒了一切生機,也帶來了希望。


    秦子望和藍澈屍體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其他人身上的傷痕,也逐漸消散,大家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這一切,隨後一步步的離開了這片本該被封存的神墓。


    秦子望和藍澈醒來後,隻留下了一封信便走了,我不知道他們倆去了哪裏,他們隻說,想要出去走走,如果有緣,山水有相逢,江湖自相見。


    百裏無憂和饕餮聽聞他倆要走遍天下,也躍躍欲試,不打不相識的兩個人,居然結伴同行,出去遊山玩水。


    公子潤不想當電燈泡,找個理由也走了。


    我和君上在隱門呆的,就像兩尊被大家捧起來的吉祥物,極為不適,找了個理由,也竄了出去。


    君上問我,曾經最想要的生活是什麽?


    我答:“隱退江湖,三餐四季,做個閑散的旅人。”


    “具體一點。”他道。


    我想了想,說:“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保持因生活瑣碎而滿足的能力,品嚐久違的美食,重溫熟悉的街角,買到喜歡的東西,感知溫柔的刹那。”


    “再具體一點。”


    “是一直和你呆在一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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