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的家徽是笹龍膽。


    這位家主名叫桑原,是一位從四位的右京大夫,雖然這個官職在京都連權貴的邊緣都擠不進去,不過在這裏,也可偏安一隅。


    一開始他還對時維的身份有所懷疑,不過這點懷疑在看到他拿出在時政特質的佛珠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並和他說了許多客套話。


    沒有辦法,時維也隻能站著和他打著哈哈。


    比起忙於社交的他,賣藥郎就顯得過於悠哉了,他甚至還在角落找了一個位置,開始品嚐起宴席上的茶來。


    時維:……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實在是不明白,剛剛幫助他進門的人是他,為什麽最後反而是他被這群人束縛住手腳,什麽也幹不了,眼看著時間越拖越久,時維肉眼可見地焦躁起來。


    “家主有沒有看到一位少年?”


    “少年?佐合大人指的是?”


    “是一個黑發的少年,他的穿著比較特別,如果來到這裏應該很容易就注意到。”


    這麽說著,時維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色,果然男人的神色變了變,不過隨即又恢複過來,“沒有,佐合大人。”


    他在說謊。


    得出了這個結論的時維眼神微闔,看向對方的眼神也不算友好。


    男人似乎接受不了時維審視的目光,適時的提出了告辭,時維也失了興致。


    他環顧一周,最後幹脆選擇在賣藥郎那處落座。


    “你好,”時維朝對方露出了自以為和善的笑容,“請問你這裏都賣什麽藥?”


    他看向賣藥郎身後花紋別致的偌大箱子,抽了抽嘴角,唔……從最高處雕刻的那隻眼睛來看,很難想象箱子裏裝的是有關治病的藥材。


    時維:……


    這種奇異的花紋和對方這浮誇的裝扮,該不會賣的是毒藥吧?


    “很多。”賣藥郎抬眼掃了掃時維,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賣藥郎,開始向他推銷起他放在箱中的藥。


    和他自己說的大差不差,他箱子賣的藥確實是應有盡有。


    驅蟲,治病,毒藥,唐人膏等等……


    不過從藥丸的長相來看,時維不確定這個藥是否有用。


    “聽上去很不錯,”時維看向對方的神色有些複雜,“不過,這樣的外形,應該很難賣出去吧。”


    “無礙。”


    賣藥郎對時維的話不甚在意,麵無表情繼續喝著茶。


    時維:……


    他沉默地注視著賣藥郎,再確定他確實對自己是否賣出去藥這件事不在意後便幽幽移開了視線。


    算了算了,既然本人對自己的商品都不上心,他一個外人也不會在這個上麵為他提供什麽有用的建議。


    再者,在這個充滿怨氣的宴席上賣藥,肯定也是完全賣不出去的吧,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在這個各方麵都很可疑的賣藥郎,而是找到比他先一步來到這裏的藥研。


    想通了這一點後,時維輕撫著貞一,起身在庭院裏散步。


    “貞一,你怎麽看?”


    時維在腦海裏與他的刀劍溝通著,除了第一次見麵那幅流光溢彩的領域,現在的貞一處在一個薄綠色的世界裏,他的黑發也如同加了層濾鏡般,染上了薄綠的色彩。


    【他在裏間。】


    貞一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時維不疑有他,快步朝著正廳走去。


    隻是沒等他踏上台階,廳內就爆發出了一聲慘叫,就算是歌舞升平的院落也顯得格外惹人矚目。


    挽著發髻的侍女匆匆從內間跑出來,她臉上還帶著濃重的驚恐,聲音也尖細且高亢,“夫人……夫人她……”


    她雙手捂臉,發出悲痛地嗚咽聲,話也說不利索。


    “大聲叫嚷成何體統,”


    滿員賓客,家主首先站出來嗬斥,“到底發生了什麽,快說清楚。”


    侍女雙手微微開合,從縫隙間露出她紅腫的眼睛。


    “夫人她……突然流血不止……然後倒地不起。”


    這種情況,對方十有八九已經參與不測,時維眼神一凜,


    “失禮。”


    他推開擋在前麵的人,朝著裏麵趕去,穿著華麗的貴婦人臉色驚恐地躺在地上,地上蔓延了大片的血跡,很顯然……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雖然知道這處地方充滿了詭異,這個貴婦生前也未必就是個好人,可沉思片刻,時維還是蹲下身子為她闔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神。


    “佐合大人,”家主跟著一行侍從侍女趕過來,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貴婦,先是驚恐的張大了嘴巴,接著就是一副悲痛目眩的模樣。


    “月姬,怎麽變成了這樣。”


    事已至此,這場宴會自然辦不下去。


    月姬的屍體停在側殿,賓客也在家主的示意下分分離去。


    不消片刻,偌大的廳內就剩下了時維,家主和宅院的侍女侍從。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我可憐的月姬。”


    時維:……


    沒理會在一旁冠冕堂皇的家主,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最裏麵的房間。


    “貴夫人身上的傷似乎不是人為造成的,”時維皺眉看向了坐在主位的家主,“她的傷口不是刀傷也並非槍箭這種利器導致,桑原閣下,你們是否得罪過某些魑魅魍魎的存在?”


    “沒有,”桑原迴答的很果斷,“我和月姬一相與人和善,從未做出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的話音剛落,內室的怨氣便更加劇烈,怨氣中伴隨著陣陣怒吼,除了時維,其他人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時維眉頭蹙地更狠,他環顧一周,最後將視線落到了主位上,當然他可不是為了關注那個一看就說了慌的桑原,而是盯著他身後的牆壁。


    這個怪物似乎很憤怒,祂的力量似乎已經到達了臨界點,不出片刻,那股凜冽地怨氣就會突破這座牆壁,將這位右京大夫拖入其中。


    不出意外的話,時維覺得怪物連個骨頭都不會為這位公卿留下。


    在他的注視下,桑原大臣也注意到了不對,他戰戰兢兢地轉身看了一眼,漫天怨氣變成了黑色的汙穢之物超他襲來,嚇得他血色全無,用盡全身力氣顫顫巍巍地向前爬去,在被怨氣纏繞住後,他用最後一絲力量朝著時維伸出了手。


    “佐合大人救我。”


    要出手嗎?


    時維左手握住了刀柄,靈力也匯聚到了指尖。


    不過……比他更的刀速度更快的是不知從何而來的符紙。


    數以千計的白色符紙被貼在房間四周,在貼上的片刻,符紙便由空白變成了血紅的符咒,果然在貼上符紙的下一秒,外麵的怪物便似乎有了忌憚,畏懼著不敢向前,時維也趁機砍掉了那道汙穢之物。


    “多謝……”


    感謝的話在看到對方的長相頓住了,那個能夠抵擋妖怪的人竟然是那個賣藥郎,這讓他感到了不小的震驚,“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剛。”


    剛剛?時維從腦海裏想了想剛剛的打量,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剛剛你完全不在這裏的好吧?像這位賣藥郎著裝豔麗,惹人注意的人,他完全沒有道理忽視啊?


    不過如果對方是剛剛才到這裏的話,那他的速度得有多快?


    “那到底是什麽!”


    劫後餘生的桑原絲毫沒有喜悅,他看著滿屋血紅的咒印,死亡的恐懼仍令他麵如死灰。


    “是物怪哦。”


    賣藥郎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響起,在狹小的裏間格外突兀。


    “物怪是人類因果而誕生的邪祟;妖怪和人的糾葛產生了形,隻要同時具有形真理,祂就能成為更為可怕的物怪。”


    賣藥郎輕抬雙手,一把外表華麗的短刀出現他的的手中,這把刀的刀鞘上有著一個極為猙獰的惡魔鬼麵,讓時維一時想到了祭典上的鬼麵麵具。


    “這把退魔劍,可以斬殺物怪。”


    “但是想要拔出退魔劍是有條件的,必須知曉物怪的【形】【真】【理】。”


    “物怪的【形】是因為人的淵源和因果形成的,【真】乃事物的真相,【理】乃內心的想法。”


    “我想知道各位與物怪的淵源,請諸位仔細向我道來。”


    時維:……


    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這個退魔劍好像都不怎麽實用。


    想要斬殺物怪就必須知道關於他們的【形】【真】【理】,但是如果知曉物怪的人都不在了,那不是拿這些怪物沒有辦法了?


    時維:……


    說來也奇怪,自從賣藥郎出現後,這片空間的談話節奏似乎都掌握到了對方手裏。


    真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


    時維微眯雙眼,用餘光打量著這位賣藥郎,對方自然注意到了時維的注視,帶著些許的疑問地迴望,兩人再次四目相對的時候,時維朝對方露出了一個笑容,雙手熟練的收刀入鞘。


    很好,就讓他看看這位賣藥郎先生會如何解決眼前的物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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