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意洋洋的模樣,仿佛她真的已經把阮芷秋拿捏住了一般。


    “是嗎?”阮芷秋微微挑眉,這才算是真正的看她一眼,“你也配做本郡主的長輩?”


    “你!”阮苒大驚,瞪著阮芷秋,“我原就是你的姑母,你……”


    阮芷秋打斷她的話道:“也對,當初與阮家清算的時候,隻清算了阮家人拿走我娘多少東西,你這位阮家女,當初怕是沒少享受我娘的好處吧?我一時心善,憐你康家落魄不與你計較,沒想到你竟跑到我麵前來現眼。看樣子是該好好算一算,你欠我娘多少了。”


    阮苒臉色大變,淩婉在世時,她的確得了淩婉各種好處。不說別的,就是綾羅首飾擺件等就不知凡幾,淩婉的身家哪裏是一般人能比擬的?她自小錦衣玉食,那些個玉石珍寶在淩婉看來,根本不算什麽,送她也就送了。


    還是後來許梅當家之後,將什麽東西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這外嫁的女兒,才沒能撈到多少好處。


    現在阮芷秋當麵說出來,豈不是直接打她的臉。


    阮苒的聲音都變了:“你,你,你……我是你姑母!是你的長輩,你豈敢……”


    “如何不敢?”阮芷秋斬釘截鐵,“當初阮俊輝放我從阮家離開是為了什麽,康夫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不如我現在好好同你說說,他欠下我娘的銀錢,根本還不清,隻能將我放走。現在你非要做我的姑母,是打算把欠我娘欠淩家的都吐出來,順道替阮俊輝還了那些銀錢嗎?”


    阮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如今康家再也不是伯爵府了,縱使在康家,她夫君最為得用官至五品,但對於淩家那也是遠遠不夠看的。而且,伯爵府家大家業卻不多,一大家子人沒了爵位俸祿食邑,卻還不肯縮著褲腰帶過日子。


    這日子哪裏有麵上的光鮮?她怎麽可能拿得出那麽多銀錢?


    當然,阮苒知道歸知道,卻也是個拎不清的,她不覺得是康家死要麵子活受罪,隻覺得是麵前的阮芷秋咄咄逼人——當初淩婉給她東西的時候,都是心甘情願給的,既然是她的了,憑什麽要迴去?


    阮芷秋繼續道:“若還不清,就莫要跑到我麵前說些不知所謂的話。康夫人,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我乃聖上親封的郡主,而你……若我沒記錯,你尚且連誥命都沒有吧?”


    這可真是戳到阮苒的肺門子上了,從前康家是伯爵府的時候,她夫君是庶出,再怎麽努力,什麽好的也輪不到她。如今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把,夫君做了五品官,大周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替夫人請封同級誥命的。


    可偏偏夫君不提,她提了提卻被夫君以多事之秋給否定了。若真的如此便罷了,轉頭夫君卻替嫡母請封了誥命!


    嫡母哪裏是什麽好相與的?從前明裏暗裏磋磨他們這一房,如今翻身了,夫君卻還是想著去討好嫡母。倒是讓她背地裏受了多少妯娌們的奚落?


    想到這裏,阮苒就慪得要死。


    在家中要以夫為綱,她什麽都做不了,憑什麽出來還要受阮芷秋這鄉下來的丫頭片子的氣?


    當下,阮苒腦子裏哪有什麽是非分明?隻口不擇言暴怒起來:“郡主?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什麽狗屁郡主?你都不是皇室女,配得上嗎?呸,明明是烏鴉,還真當自己飛上枝頭做了鳳凰?阮芷秋我告訴你,你看不起阮家,可你身上流著的是阮家的血!你在暮雲鄉下長大,賀家說到底也就是個中九流,能養出什麽樣的女兒?”


    哪怕阮苒這般胡言,叫旁邊女郎都變了臉色,阮芷秋依舊是那副冷淡樣子,饒有興致的看著阮苒。


    “是嗎?原本本郡主的身份,在康夫人麵前,竟什麽都算不上?”


    紛爭伊始,便有機靈的女郎悄聲離去,這會兒那兩個女郎,帶著匆忙的靈霞與沈蒹葭過來了。


    沈蒹葭見阮芷秋受欺負,哪裏能忍,當下上前劈頭蓋臉罵道:“你算什麽東西,連皇上親封的郡主都看不上?大膽刁婦,見了郡主還不下跪?”


    雖則勳貴之間等級森嚴,但非重要場合,尋常見麵並不需要行跪拜大禮。更加之論身份是阮芷秋幾人更高,但論年歲,晚輩也該給長輩行禮,故而阮苒便是不行禮,也不是很要緊。


    但那是尋常,現下沈蒹葭以身份壓製要她跪,她若拒絕,的確可以治她不敬之罪。


    阮苒一時漲紅了臉,咬著牙不肯跪。


    倒是靈霞的語氣溫和些,隻態度也極為明顯:“芷秋是聖上親封,乃因淩家勞苦功高,皇上憐惜之,特封芷秋為郡主。而郡主封號裏麵的霞,更是代表皇上對她的喜愛之意。康夫人的意思,是覺得淩家的功績不配,還是覺得皇上下達賜封之舉不妥?這樣吧,康夫人不如隨本郡主入宮,當麵與皇上理論!”


    阮苒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她惱羞成怒,看著麵前同仇敵愾的三個人,心中的怒火是怎麽都壓製不住,一下子狂噴開來。


    “什麽淩家功績,什麽憐惜之,分明是因她乃淩婉的女兒,便……”


    “康夫人!”


    不等阮苒話音落下,旁邊匆匆跑來的夫人驚喝一聲,一下子撲過來,跪倒在阮芷秋麵前:“郡主恕罪,都是臣婦之過,郡主恕罪。是臣婦蠢笨,竟將此等無知婦人帶進別院!”


    阮芷秋不認得這位夫人,旁邊有女郎解釋:“這位是工部左侍郎郝侍郎的夫人,是康大人的上峰,尋常郝夫人與康夫人關係不錯。”


    那郝夫人驚懼之下,已經砰砰磕了好幾個頭,一瞬間額頭的鮮血都流出來。


    阮芷秋的麵色不太好,不是別的,而是剛剛阮苒的話。阮苒分明意在說出當年皇上與淩婉的舊情,其實這些在上一輩人的眼中,也不是什麽驚天秘密,隻不可宣之於口罷了。


    但這會兒說出來,實在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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