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芷秋做事之前是想到這一點的,聽到這裏也隻是點頭微笑:“我知道,若我是在乎名聲的人,今日就不會這般決絕了。”


    淩燁讓阮芷秋繼續坐在秋千上,他走到她身後輕輕推秋千,力道不大,讓秋千一晃一晃的。


    “不開心?”


    阮芷秋輕笑起來:“原本,以為脫離阮家之後我會暢快,可並沒有多麽暢快,反倒是有些難受。”


    “嗯,明日讓升辭帶你出去逛逛,若還是難受,不如去莊子上住些時日。”


    “好。”


    似乎沒什麽話說了,阮芷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一向話不多,也沒有特別的事情,今夜怎麽跑到她這裏來了?


    單純……陪著她?


    這可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了。


    淩燁抿抿唇:“你先說。”


    阮芷秋道:“你明日還要當值吧。”


    “嗯。最近很多事情不太平,皇上精神不太好,疑心越發嚴重了。”


    聽了這話,阮芷秋就想起前世淩家的結局。今生與前世大不相同,前世雖則有惡人作祟,導致淩家走向萬劫不複,但皇上的不信任也是其一。


    可是今生至少目前看來,皇上對淩家明顯是非常信任。不管是七夕大火之後,還是慶功宴上眾人對淩家的彈劾,對於皇上來說,都不算什麽。


    要知道阮俊輝彈劾淩家的那些事,並非完全的子虛烏有,若是皇上有心追究,淩家絕不能那麽安穩就迴來了。可皇上一言不發,就認定了是有人構陷淩家,淩家是無辜的。


    所以,前世難道有什麽事情,導致後來皇上對淩家的不信任了嗎?


    “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


    阮芷秋迴過神,擺擺手:“無……無事……”


    剛好淩燁輕推一把,將她推得蕩起來,而她鬆了手,一時不穩,慌了手腳去抓旁邊的繩子。


    沒抓到繩子,卻抓住了他的手。


    仿佛握著燙手山芋一般,阮芷秋立時丟開來,秋千蕩到最高處,她的心不自覺也蕩到最高處。


    沒抓住秋千繩,阮芷秋嚇到了,以為自己會摔下來。但淩燁一雙大手,穩穩將她扶住,輕輕落到最低處。


    “謝……”


    淩燁不以為意,見她略有些尷尬,便換了話題:“還有沒有事情未了?若難辦,我可幫你。”


    阮芷秋點點頭:“還真有一件事,明年應試生裏麵有一位姓謝的後生,此人乃謝氏一族的後人,不知如今人在哪裏,我想查一查卻沒有頭緒,不知三表兄可能幫我?”


    “謝姓後生?”


    不知怎麽迴事,阮芷秋覺得淩燁的語氣突然驟冷。轉念一想也不可能,淩燁一向如此,許是夜間寒涼,她突然覺得冷罷了。


    “你尋他做什麽?”


    阮芷秋解釋:“想看看那人如何。我……得到阮俊哲的消息,基本上是從阮家二房阮素萍那兒得知的,那些信件什麽的,也都是她交於我。作為交換,我答應她替她尋個合適的將來。”


    女子不能獨自立戶,隻能依附父族或者夫族。她是母族強盛且不在意名聲樂意給她撐腰,但阮素萍就沒有這麽好的母族,能指望的隻有將來的夫族。


    淩燁神色緩和下來:“你想替她尋謝氏一族做依靠?”


    阮芷秋點點頭:“不錯,謝家不肯入朝為官,不是貪圖名利的人。家風清正也應當沒有欺淩女子的毛病,阮素萍無父族可依,還得堤防父族視她為餌,所以一般高門她去不了,寒門子弟她也去不得。”


    “你想得倒是周全。”淩燁皺眉沉吟,點頭說著,“她給你的那些信息,也配得你如此替她考量。但即便尋到謝姓後生,你怎麽就能肯定,他會看上她?”


    阮芷秋當然知道,前世他二人便在一處,今生隻要能讓二人相遇,大抵不會有多少變化。


    “看不看得上是她的造化,我自為她籌謀一番,若不能,那便也怨不得我。”


    第二日一早,便聽得門房上有人來報,說是暮雲賀家人來拜訪老太爺。


    淩飛馳淩飛鵬並淩升榮淩燁一早就離家當值,家裏基本上隻剩下女眷。聽得來報,雲安郡主很有些詫異。


    “暮雲賀家……不是來看望芷秋,而是拜訪老太爺的?”


    門房上的人點頭稱是:“大夫人,來人就是那麽說的,說是拜訪老太爺。”


    淩家與暮雲賀家沒有往來,從前每年往暮雲賀家送東西,那都是因阮芷秋在賀家的緣故,可從沒因此而相互走動。


    那賀家是一貫的清高,一心隻有醫學,更不會做阿諛之態。


    雲安郡主並沒多想,讓人去將人請進正廳——畢竟是養育芷秋十五年的人家,不能怠慢。


    又讓人去喊阮芷秋,她則親自去接公爹。


    阮芷秋有些懵,昨夜不是見過姑祖母了嗎?這麽一大早,她怎麽過來了?待見得人,她明白幾分。


    正是賀雲彤所說,賀二叔帶著姑祖父尋的藥上門,是來給外祖父診視腿疾的。


    她歡愉的喊了聲:“二叔。”


    賀家大伯常年不在家,家中上下都是二叔操持。二叔威嚴不苟言笑,不愧是一家之主,阮芷秋幼時是極其怕他的。


    又怕又敬。


    在阮芷秋心中,父親就該是賀二叔這樣威嚴之人。雖是威嚴,可後來每每想起,他們犯了錯,二叔手中的戒尺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的場景。


    她落下兩滴淚,二叔便不耐煩擺手讓她走。哪裏是不耐煩,分明是心疼她,卻又堅持不肯表現出來。


    賀二叔顯然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見了阮芷秋也隻是微微點頭,嚴肅的打量一番:“清減了不少。”


    阮芷秋笑道:“是,女郎大了都是會瘦的。”


    賀二叔眉眼微鬆,掩住眼中的關切:“一切可好?”


    “二叔放心,我一切都好的。”


    淩劍後麵進來,見著賀二叔自也是十分客氣,聽聞賀二叔過來,竟是要給他治傷,一時有些愣怔。


    “我這是沉屙頑疾,多少大夫都治不好,也不必那樣麻煩,何必讓你費一番功夫跑一趟?”


    賀二叔道:“芷秋寫信迴去,父親便記在心上,這痹症許多人有,也難以根除。父親自己研製藥方,配合針灸療法,或有成效,讓之寒登門一試,請元帥莫要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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