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芷秋剛好走過來,聽得眾人這麽議論,她立刻開口:“我相信他。”


    淩燁一頓,他不是沒聽到百姓的聲音,隻是並不在意旁人的態度,他要做的是如何將惡人繩之以法,而不是與百姓解釋他在做什麽。


    卻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替他說話,而且說話的,似乎是個極為柔弱的小姑娘。


    目光相碰,明明並不相識,但淩燁也不知為何,好似與她相熟一般。


    阮芷秋對淩燁笑一笑,又對百姓說道:”我們都該相信他。他是忠勇公府淩家子,當初的護國元帥鎮守邊防保家衛國,才有如今的國泰民安。皇室給了淩家極大尊榮,而淩家不負所望,敢為百姓發聲,不愧為百官表率!”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卻又叫人無比信服。淩家數代護著大周萬民,如今在朝中也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而且,淩家上下都是佞臣。


    淩家的名聲可謂是臭不可聞,天下最偏遠的百姓,不知皇室姓蕭,卻一定會知道忠勇公淩家勢力龐大,淩家幾乎可以說是唯一一個,讓皇上也要禮讓三分的勳貴。


    昔年皇家宗室一位子輩與淩家人對上,淩家落於下風,元帥便拒不上朝,直到皇上下旨處置那名子弟,並親自登門探望元帥,元帥才勉強給予好臉色。


    這些傳言固然是說淩家跋扈,卻也說明了,今日能處罰這位囂張郡主的,怕也隻有淩家人了。


    眼前這位,又恰恰好是淩家子。


    果不其然,阮芷秋話音未落,百姓們都熱切起來。


    “是淩家子啊,那就不一樣了。淩家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不是說淩家乃佞臣嗎?聽說淩家上下做了很多惡事,上次還有個書生說的什麽……貪贓枉……什麽,草什麽人命的?都是淩家做的啊。”


    “我也不知,但我覺得淩家一定與別的官員不一樣,這位官爺雖然年輕,可瞧著就不會畏懼。他既然要替我們百姓做事,肯定做到一半就不管不問了?”


    ……


    郡主聽到這裏,氣得七竅生煙,怒目圓睜:“淩燁,你若是敢……”


    “有何不敢?”淩燁依舊是那副雲淡清風的樣子,“我乃朝廷命官,受命於皇上,調於大理寺查案到此,碰上這樁冤案,如此多的百姓受難,豈能放任不管?”


    倒也不用吩咐人將郡主拿下,之前他帶著人,早已將這一行惡人給控製住了。


    有小吏守著錢媽媽的屍身,阮芷秋便也不管這裏的情況,隻由沐兒扶著走到麵目全非的錢媽媽身邊。她本沒有多少傷感,可許是見著故人,心中除了開心,還生出許多的委屈來。


    是對著親人才敢表露的那種委屈。


    故而她的眼睛,竟一下子紅了。


    “小姐,此事奴來處理便好,讓沐兒扶著小姐去一旁歇息吧。”


    錢媽媽的屍身太過可怖,一雙眼瞪得大大的,似有些不甘心就這麽死了。趙伯怕阮芷秋見了更加受驚,便安撫著上前。


    阮芷秋卻隻搖搖頭,彎腰低頭,伸手將錢媽媽的眼睛撫上:“錢媽媽往生極樂,莫要擔憂我。”


    複又深吸一口氣,起身握著帕子站在一旁。依舊是垂眸,像是緬懷主仆之情一般,實則思緒早已跑到前頭辦案的淩燁身上。


    淩燁是淩家行三的表兄,尚未及冠,如此年歲竟已身居要職——是淩家蔭封,更是他自己有本事,入了皇上的眼,三年來行事沒有差錯又屢次立下功勞。


    她之所以這般記掛他,是因前世從她歸京起,他守了她七年,護了她七年。而她先前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最後一年,她入寺祈福的時候被阮素清陷害險些失節,淩燁救了她護送她歸府。


    那時她已是江家婦,夫君江曆帆得知她險些遭遇危機,不僅絲毫不在意,還掐著她質問她與淩燁的關係,話語裏透露出淩燁不肯娶妻,正是為了她。


    阮芷秋眼眶更紅,她何德何能,竟得淩燁心儀?她又何其愚蠢,一心替阮家江家籌謀,全然不知淩家上下,尤其是淩燁的良苦用心?


    她欠淩家的,欠他的,這輩子也還不清。


    此案並不複雜,郡主的囂張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兇器就是她手中帶刺的長鞭,上麵還染著錢媽媽與幾個百姓的鮮血。除了淩燁之外,還有另一位年長官員,正指揮手下之人將郡主的隨從抓起來。


    而淩燁隻是先前與郡主對峙過兩句,便退開來淡漠看著,並沒有任何動作,後續的事情,都是那位年長官員處理的。


    淩家從來都這樣,並不居功但十足自傲,帶著一股睥睨眾生的高傲感,無端與旁人拉開了距離。


    阮芷秋現下也明白,為何前世也有此案,但聲名遠播的不是淩燁,而另有其人。結果得罪皇室的事情淩燁背了,不畏皇權替百姓做事的好處卻給了旁人。


    不過有了她的先知,今生自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剛剛已經在人前替淩家造勢,現下……


    “三表兄?”聲音清脆入耳,還帶著些許委屈。阮芷秋看著淩燁,又喚了聲,“今日……多謝三表兄替我,替大家主持公道。”


    淩燁冷厲的目光掃過來,冷冷問:“何人無故攀親?”


    難怪即便淩燁生得這樣俊逸,身邊卻不染半分蜂蝶,他對誰都是這樣的態度,就算對淩家親人,也沒有多少好臉色。


    可阮芷秋是知道,前世他等了她七年的。


    “我是阮家女芷秋,一直住在暮雲,現下及笄才得以歸京。”


    少女緩緩走過來,大概因見著親人,臉上帶著些許雀躍。淩燁一雙眼凝著寒冰,他不喜阮家人,對這位阮家的表妹也沒有多大感覺。


    隻是……想到祖父父親的思念與擔憂,他到底緩了兩分神色點了頭:“阮小姐。”


    也並無半分攀談之意。


    阮芷秋哪裏會在意,走到淩燁旁邊,迴頭指著錢媽媽的屍身又道:“還好遇到三表兄,不然真不知當如何是好。父親安排錢媽媽來接我,可錢媽媽無辜受害,如今……我都不知該要如何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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