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麵說著,掏出一個小本本,“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裏的小人,是指品性不佳之人,還是指小孩子,若是說婦孺難養,莫不是感慨男兒養家不易?”


    她一臉求正解的模樣。


    太上皇道:“你連孔子都未學好?”


    “我基礎差,早前沒人教,先生現在後悔也沒用,你已經收我做學生了,就得對我負責。先生,求解……”


    學生真心求解,太上皇講當年先生的話重複了一遍,又講了自己的正解,蘇晴拿著筆在上頭寫上釋義,翻到下一頁繼續求問。


    這般一問一答,太上皇又尋迴當先生的感覺,再與蘇晴講了一堂課,直至入夜,留了蘇晴一處用晚膳。


    次日,蘇晴直接去懿寧宮陪太上皇用早膳,又照以前的規矩學習。


    詩詞、文章,太上皇考校了一番,詩詞亦有了幾分樣子,雖不算上等,但還以入眼,中規中矩,沒有出彩處,但不會有大毛病,這詩詞沒靈性,是個人天賦原因。


    文章用詞用句比以往更嚴謹了,去了一迴太學,長進頗大。


    下午是算學和琴藝課,劉內監發現蘇晴連算學十二章第十二章的題會做了,可見在太學是努力用心的。


    琴藝課上,盲彈已經沒有問題,能奏出最簡單的曲子,複雜的偶爾會有不連貫處,琴曲與蘇晴的詩詞一般也沒有靈性,很是木訥,但力度把握還不錯。


    蘇晴直接在懿寧宮耗了一整日,待到用罷了晚膳還不走。


    太上皇道:“天寒地凍,你早些迴去。”


    “我還要有大事未與祖父說。”


    太上皇一聽她不喚先生了,從早上一來便是先生、劉翁翁,這猛地喚了一聲祖父,他一臉凝重地道:“何事?”


    “祖父覺得,以我現在的學問,能考入甲班否?”


    “書畫、算學皆屬上乘,可這文章若是行得平穩,亦無問題。”


    蘇晴笑了一下,“祖父與我透個底兒,明春開考第五門會是甚?今年考的是《刑律》,下次不會再考罷?”


    “你問這作甚?”


    “祖父,我們可是一家人,我考得好,你麵上有光對不對?我要過了,我可是立朝以來,不對,是以史以來第一位女秀才,第一位女秀才是你老的親孫女,還是你學生,你不覺得驕傲、有麵子?”


    兜了一圈,是來打聽考哪一門。


    太上皇眯著眼兒,這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你且練得你的詩詞上乘,你考入甲班無礙。”


    “祖父以為,就憑剩下的一個多月時間,我的詩詞能從打油詩變成狀元詩?快別說笑了,我自己有沒有天賦,祖父比我還清楚。”


    “你怎麽寫詩填詞就沒天賦呢?”


    “我聽說第五門每年都不同,《大學》、《經史》、《刑律》、《儒學》、《國情》都有可能,我第一次知道,太學開設課程,原來名目如此之多,尋常人許會以為大學、儒學、詩詞、文章是一樣的,可天曉得,這完全就是幾迴事。


    這要考任何一門,你孫女如何能與謝清雅、馮蓉比?謝清雅三歲會識字,六歲會吟詩;馮蓉亦是五歲啟蒙讀書。我學會識字還偷偷兒學的,僅這些科目,以前都沒聽過。


    祖父,你老這個冬天再與劉翁翁辛苦辛苦,給我惡補一迴可好?你再與翰林院關老學士、張老學士說說,讓他們給我補課。祖父……”


    “五門四門評上,就算過試,你不是還能選考一門?”


    “我琴藝過不了,棋藝也是初學,這些可都是你與劉翁翁教的,我的水平能與那些學了十來年的學子比麽?肯定沒戲啊,我隻能惡補課程。


    祖父,求求你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孫女。我倒想請我娘教,可我娘那學問,打理宮務有餘,要做學問,連你一成的學識都不及,父皇學問倒好,可他哪有時間指點我。


    祖父,你替我惡補罷,再讓翰林院老學士與我補課,祖父……嗚嗚……”


    蘇晴說著,眼淚蓄在眶裏,幾乎要哭出來。


    太上皇的一顆心立時軟了,又不是求什麽過分的要求,而是她真心向學。


    “要過年節了,總不能留了老學士在宮裏不迴家,舉家團聚乃人之常情……”


    蘇晴眼淚奪眶而出。


    太上皇忙道:“我與你劉翁翁再教你便是,宮裏有學問的人多著呢,讓你劉翁翁再尋摸尋摸,定會給你尋到補課的先生,快莫哭了,大喜的日子你哭甚?”


    蘇晴抱住太上皇,“祖父最好了……”抱住就不撒手,鼻涕眼淚直往太上皇身上糊,“祖父應了,可不許變卦,惡補文章,我努力學詩詞,爭取提升水平,要……要實在不行,也隻能仿寫別人的。”


    “這可不成,萬一是先生們讀過的,你可犯了大忌,典故可以用,抄襲乃文人之恥,切莫再幹,就算成績不如意也做不得。”


    太上皇應了蘇晴,答應替她再另尋摸先生補課。


    蘇晴歡喜地離了懿寧宮。


    太上皇悠悠輕歎:“這孩子若是男孩多好,又刻苦又用心。”


    “華凰公主若是男兒,太上皇就不會如此疼她了。”


    也對,若是男兒,他親近太上皇,天曉得會有什麽打算,因是女兒家,心思簡簡單單,她隻想憑本事考入甲班學堂,也知曉自己與別人的差距,所以才會格外拚命。


    太上皇道:“詩詞不出彩,連個琴技亦是平平。”


    “許是無天賦。”


    “聽說謝相爺家的謝清雅,可是樣樣出色,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


    “書畫、文章,她不及公主多矣。”


    太上皇道:“陶公近來可好?”


    “甚好,不愛出門,服侍的宮人還算盡心。”


    “請他出山指點公主,你與他誇誇公主,許他能破例。”


    “公主的事,他早有耳聞,這哪裏用誇。”


    “這事交給你了,早年恩怨且不提,到底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朕不是皇帝了,他滿腹的才華不該這樣失傳……”


    蘇晴迴到翠微宮,一麵背書一麵做保養。


    福嬤嬤從未見過如此刻苦的,連泡藥浴都在背書。


    這一日,蘇晴看書學習到三更天二刻,方才躺在被窩裏歇下。


    翠微宮陪讀小姐的屋裏,燈光同樣到了這個時辰。


    翌日,三人用罷早膳,結伴前往太學,各自穿了一雙雪鹿靴。


    謝清雅道:“這次休沐,我與祖父說了,想請祖父與二叔親自指點我學問。”


    馮蓉悠悠輕歎:“祖母要為我求一位學問好的舉人入府,專指點我和哥哥們學習,我父親直說年節要放假,到時候他可以指點。”


    蘇晴道:“我昨兒求了我祖父,讓他與劉翁翁再指點我學習,一定要對我嚴格,不能縱著。”


    歡兒、喜兒跟在後頭,依舊是一個提著食盒,一個抱著一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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