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勖想說什麽,被蘇晴一瞪,立時啞然。


    宇文皓有些畏懼。


    蘇晴道:“別當我不知道,你們幾個就愛欺柳殊,俱為同窗,能幫則幫,你們那兒是折辱他讀書人的氣節,明知不可為而為。他日迴想,他在你們心裏便是一個為了錢,能不顧原則的人。


    我朝取仕,德才兼備,德乃首位,一個品德有缺之人,朝堂必不會取用。你們自己不成器、不學會,莫要帶累了柳殊……”


    柳殊聽到此處,隻覺雷聲轟轟,震耳欲聾。這一年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他沒了讀書人的氣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明知不對,卻去做了。


    周勖苦笑一聲,“晴同窗在民間時,就沒替李小姐做過功課?”


    “可是柳殊是良民,他能拒絕不正確的事。


    與其說,我是在代主寫功課,不如說是主子在逼我做錯事。主錯,命令隨從行錯事,等同逼迫。你們拿錢讓柳殊做功課,便是用錢誘同窗做錯事;他本可拒絕,卻收錢完成功課,便是目無師長。你們做得不對,他也不對!


    我是你們的同窗,明知不對,有權指正。”


    蘇晴說完,掃過眾人,帶著謝清雅、馮蓉出了甲班學堂。


    馮蓉心裏連連舒氣,這件事也隻有蘇晴能幹,一個是榮王世子,一個是長平候世子,還有一個是新建侯府公子,誰敢開罪,一個個全是當朝權貴。


    蘇遜笑則不語,這便是她的表妹,有理有據,快人快語,便是周勖也不能說不對。


    她知柳殊家裏缺錢,又提出找太傅謀差使再賺一份補貼的事,旁人也說不出話。


    蘇晴帶著二女迴到學舍,飲了茶水、吃了點心。


    謝清雅道:“公主今兒說的話,怕是很快就會傳開。”


    “這可是太學甲班,有人付錢請同窗代寫作業。”


    “照著規矩,柳殊不該入太學,太學是皇家子弟與陪讀的學堂,太祖皇帝給甲班定下嚴格的晉班規矩,是希望為朝廷培養人才,全被他們搞亂了。”


    “先生們就不知道?”


    “肯定知道,為什麽知道卻不說,我想不明白。我既知道了,我就要說出來。”


    下午散學後,蘇晴帶著謝、馮二女迴翠微宮。


    正到半道,一個內侍迎了過來,“華凰公主,皇上養心殿召見。”


    蘇晴對身後二人道:“幫我把書袋帶迴去。”


    謝清雅應了一聲“是”。


    蘇晴攜了喜兒往養心殿去。


    嘉德帝看著進來的孫女,“聽說你在太學訓人了?”


    她做的事,祖父果然都知道了。


    “他們壞了太學的規矩,孫女身為皇家公主,必要直言相勸,若是他們還不聽,我便會告訴太學先生;若先生們不管,我會告訴祖父與父王。”


    嘉德帝亦聽說她做的事,不光此事,就連那日她寫《漢高祖傳》的事都知道了,不愧是他與獨孤皇後的孫女,連想法都與獨孤皇後一般無二,當年獨孤皇後亦替呂後說過話,說呂後狠毒,是被漢高祖傷透了心,不得已而為之。


    身為女人,遭遇太多的冷遇、不公之後,必會改變,為了護自己的兒女,也會奮力反抗,有時候一個反抗隻是為了更好地活著。


    嘉德帝道:“你做得沒錯,你有何疑惑,問罷。”


    蘇晴歪著腦袋,“祖父,我會寫詩詞了,隻是寫出來太過平常,沒有出彩處。”


    “得由感而發,情真意切,引人共鳴。”嘉德帝說得籠統,蘇晴亦體會不了。


    蘇晴道:“柳殊隻是寒門學子,照著規矩不該入太學,崔太傅為何讓他入太學讀書,隻是因為太學有一月三兩銀子的補貼,飯堂還有免費吃食?我看不像。”


    嘉德帝悠悠輕歎一聲,“柳殊是崔太傅一位故人的後人,整個家族全沒了,隻他一人。崔太傅念及舊情,求到朕這兒來,為他求了一個進入太學讀書的名額。”


    “柳殊現在的家人並不是至親之人。若他們真是通情曉理之人,明知柳殊給同窗代寫功課不對,還以此讓柳殊賺錢貼家,這樣的家人不分善惡是非,隻會害了柳殊。”


    蘇晴落音,微鎖眉頭,繼續道:“崔太傅明知柳殊入太學有違規矩,卻帶他入學,看他犯錯卻不指正,身為一國重臣,有負君恩。


    既是他故人之後,他可以用旁的法子,可他卻用了有違太學規矩的法子,這更是不妥。”


    嘉德帝問道:“旁的法子是何法子?”


    “以崔太傅之名親自指點他學問,依舊讓他在京城書院讀書。京城書院文風頗佳,更難得的京城書院能包容不同身份的學子。


    太學是皇家子弟的學堂,即便陪讀也非富即貴。在全是皇子、公主、郡主、公子小姐的學堂,對他而言並無益處。他在這裏看到更多的不公、不平等。長此下去分辯善惡、分寸之心會迷茫,嚴重時還會迷失本性。學問雖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品性和初心。”


    蘇晴侃侃而談。


    柳殊來自寒門,看到太學裏同窗的富貴與奢侈,極有可能會移心性。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事實上,真正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嘉德帝道:“晴兒,你長於民間,迴想過往可覺得不公?”


    同樣是皇家骨血,其他的兄弟姐妹有皇族至高的皇權庇護,錦衣玉食,而她卻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為人奴婢,承過人世艱辛。


    “孫女常常想,上蒼讓我與親人失散分離,十四年後讓我迴到他們身邊,是要我看到百姓疾苦,借我的眼睛去看民間、借我的耳朵去聽百姓的聲音,借我的嘴為百姓說話。


    那一段成長經曆是我人生最有價值的財富。我看到、聽到不一樣的東西,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無論何處,我都會記得,天下還有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為了活下去,他們賣身為奴為婢,隻求有口飯吃、有件衣穿。”


    沒有覺得命運的不公,反而是從另一方麵去感悟與理解,隻這一點頗是不易。


    柳殊不適合在太學讀書,旁人用錢誘他寫功課,他若拒絕,他人惱羞成怒,必會報複、欺負於他。可他若接受,從最初的不願,就會變得願意,甚至希望能借此賺更多的錢。


    現在的柳殊,多像曾經在李家生活的她。


    其他人或皇家子弟,或權貴家的公子、小姐,全不是他能招惹的,任何一個惱了,想要對付會像踩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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