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州人馬從赤穀城陸續前往百裏開外的北域草原,將在那裏紮營度過為期一月的夏圍之獵。


    出城時,蕭明月與燕塔爾的車馬並行而過。


    燕塔爾半點目光都未曾與之相視。


    阿爾赫烈騎馬走在後方,他看著蕭明月凝視燕塔爾的身影久久未動。


    阿聿於旁側說道:“將軍,西夜王既能奉出秋刀譜,想必得冠後向王上所求之事並非等閑。”


    “我知道他想要什麽。”阿爾赫烈神色略有一絲冷漠,“有我在,他想都別想。”


    “想什麽?”突然烏格的腦袋從後方探出來。


    阿爾赫烈策馬揚鞭徑直往前。


    “哎,將軍什麽意思?”烏格又問阿聿,“你們剛才說什麽呢?”


    “沒說什麽。”


    “對,你就這個死樣子,什麽都不告訴我。”烏格咬牙切齒地。


    阿聿瞅他:“我又如何了?”


    烏格被這麽一問霎那間惱紅了臉,他揚鞭一甩:“那個延州王,你就看我弄不弄死他。”


    說罷隨著阿爾赫烈一道遠去。


    這下又換做阿聿不甚明白了。


    蘇爾騎著馬晃悠悠地走過來,他笑著說:“烏格聽聞你在席上受了欺負,趁著夜黑去敲延州王的屋門,豈料汝義翕侯早就派人等在那裏,將烏格一頓好打。”


    “父親打兒子天經地義,誰叫他總是不聽訓誡。”阿聿雖這般說著,但心裏卻十分悵然。


    他的尊嚴被貴人們踩在腳下,而烏格永遠都會彎腰為他拾起。


    蘇爾將羨慕掩於眼底,他說:“阿聿,我帶了很多香芹,你和烏格都愛炙烤羊肉,這次讓你們吃個夠。”


    “甚好,借此機會你我杯酒言歡,不醉不歸。”


    ***


    伊洛徵策馬緩步等著陸九瑩的軺車經過,陸九瑩撩開簾布,他問道:“山中早晚寒涼,我派人送去的貂衣可有帶上?”


    陸九瑩說:“帶了。”


    “進了山裏莫要去生喝泉水,一定叫奴仆為你煮沸,凡是豔紅、墨綠的花草勿要采摘,當心有毒。另外,我安排隨行醫士住在你附近的穹帳,我與你也隻是幾步之遙,遇事不要急……”


    伊洛徵說著一頓,陸九瑩輕笑出聲,有幾分調皮:“我不急。”


    “……”


    伊洛徵含笑,是他急了。


    陸九瑩放下車簾,臉頰微紅。


    廂內隻坐她與花玲瓏兩人。


    花玲瓏正擦著箭矢,抬頭好奇地問著:“公主你熱嗎?”


    陸九瑩用絹帕掩蓋紅暈:“些許。”


    “哦。”花玲瓏十分乖巧地挪坐過去,撩開車簾,看見伊洛徵時說,“請王上走開些,我家公主燥熱的很。”


    陸九瑩:“……”


    伊洛徵笑了笑:“好。”


    ***


    北域草原廣袤無際,一汪湛藍的湖泊宛如寶石般鑲嵌在無邊的綠色海洋之中。白色穹廬依次錯落,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山穀之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蕭明月在仆從收拾時獨自走了走,遠處的山脈巍峨壯觀,峽穀深邃,卻是一處生畏的險地。


    有人於身旁遞了一顆青棗,蕭明月餘光所見是蘇爾,她頭也不迴地說:“我不吃。”


    蘇爾咯咯笑著,蕭明月一迴頭發現給自己遞果子的竟然是塔希緹,她慌不迭地雙手接過,十分歉意:“太,太母……”


    塔希緹捧著圓滾滾的陶罐,罐中果實盈滿,誘人非常,她溫婉說道:“夫人如此稱唿倒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過是右將軍帳下的一個小小奴隸,夫人在此還是直唿名諱吧。”


    “諾。”蕭明月小聲迴應。她的心裏清楚,自己不能喚塔希緹為大母絕非是因為身份的變更,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莫要招來橫禍。


    蘇爾從未見過蕭明月這般謙恭,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他對她又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塔希緹說:“夫人,老奴與蘇爾伺候將軍起居還有飲食,若夫人得空便一道來,聽聞夫人喜歡吃染爐,正巧老奴會做一些楚郡美食。”


    “如此,卻之不恭。”


    蕭明月恭敬地行了禮。


    塔希緹含笑退下。


    蘇爾在人走後,主動說道:“塔希緹是喜歡你的。不是因為你是將軍夫人,而是因為你這個人。”


    蕭明月咬了一口青棗,倒是坦然應下:“我自是很好的人,若不然怎會做你們的將軍夫人。”


    蘇爾望著她,果真,有其夫必有其妻。


    “那個藍色的湖中有魚嗎?”蕭明月指著前方波光粼粼的一處。


    蘇爾眼珠子一轉:“有魚,有好多大魚,夫人傍晚的時候可以來瞧一瞧。”


    “好。”


    ***


    傍晚,蕭明月前往湖畔,於途中遇到小河。


    小河肩上背著一個碩大包袱,她邊跑邊喊身後的花玲瓏:“快些,再慢點什麽都看不到了!”


    花玲瓏提著裙擺:“來啦來啦,啊,明月阿姊,你也快些!”


    蕭明月不明所以:“你們也去看魚嗎?”


    小河迴頭,衝她眯了眯眼:“對呀。”


    直到三人趕至湖畔,碧波蕩漾之下,幾十個男子們或坐或立,姿態各異,他們解去衣衫,露出健碩的身軀。


    小河興奮地說道:“今年四十八翕侯之子全部聚集在此,如此美妙的風景,你們一生難見。”她迴頭衝蕭明月挑眉,“如何?”


    花玲瓏躲在小河身後,偷偷探出眼睛。


    蕭明月抱住胳膊,冰冷地直視過去。


    “不如何,一般。”


    “比起右將軍呢?”


    “相形見拙,無有倫比。”


    突然,身後有人狠狠撞了下蕭明月的胳膊。


    她下意識地抬手揮過去,卻落在了溫熱堅硬的胸膛之上。


    燕塔爾赤裸著臂膀,垂眸看著她。


    他一聲輕笑:“右將軍,你家夫人的待客之道很是不同。”


    阿爾赫烈此時踱步而來。


    蕭明月站在原處沒有身動,阿爾赫烈走到她的旁側牽過手來。


    “我夫人生性灑脫,不拘小節,對待朋友至誠至善,對待虛情假意之人確實不給好顏色。”


    阿爾赫烈說著話便握住蕭明月的手去解衣衫,蕭明月本能的一縮,卻聽他慵懶說道:“我要下水,你幫我。”他淺淺笑著,不知說給誰聽,“夫人解衣衫向來比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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