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信物嗎......聽起來還不錯。”


    “指揮官竟然就這樣承認了嗎?”


    漫天星辰在逸仙的瞳孔裏閃爍,蘇誠眼裏映出她的模樣。


    “那逸仙你呢?”


    “我?”


    “既然知道有定情信物的深意,還能坦然接受,那是不是代表,你對我也有所好感呢?”


    “我......不知道。”


    海麵在他的腳下泛起漣漪。


    逸仙低頭俯視著海麵上自己隨波瀾而動的麵容。


    風平,浪靜。


    月隱,星退。


    靜到隻能聽見步伐踩在海麵上所帶起的滴水聲。


    心是怦怦直跳的,人是情竇初開的。


    小可畏趴在窗邊向外偷看,被寧海一把拉了迴來。


    然後平海趁機而上,同樣被寧海拉了迴來。


    “你們還小,看不得這個。”


    說完寧海自己趴在窗邊,探頭向外。


    小可畏不服想再看時,被平海拽住。


    “姐姐說不能看,那就真的不能看。”


    這種說法當然對小可畏無效。


    寧海迴頭說道。


    “晚上包的包子沒蒸完,平海你去蒸一下吧。”


    這個說法對小可畏有效。


    她和平海去廚房找吃的去了。


    寧海眨眨眼睛,看著海邊。


    月光透過薄霧,灑在海麵二人的身上。


    梅之語掉落在海麵上。


    它習慣了都。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蘇誠彎腰撿起梅之語,打開傘麵,逸仙的臉在靠近她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接。


    撐開的傘,恰好擋住寧海的視線。


    寧海:“......”


    唇齒間的懈逅,帶有溫婉又灼熱的氣息。


    “指揮官,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不相信。”


    “可是指揮官看我的樣子,就像是一見鍾情。仿佛我的一舉一動,都能輕易拔動你的心弦,之前是想接近但還在克製的表現,現在又做出這種事,究竟有沒有喜歡上一個人這迴事,逸仙......真的不知道,所以無法做出迴應。”


    “......可是你也沒反抗啊?”


    逸仙又羞又惱,收起梅之語,踩了蘇誠一腳,低頭跑開了。


    寧海還在想蘇誠會不會追上去。


    結果發現他的目光移向自己。


    糟糕,被發現了。


    寧海關上木窗,拉好門栓,把自己裹在被窩裏。


    鐺、鐺、鐺。


    敲門聲響起。


    寧海裝作剛醒的樣子。


    “逸仙姐,是你嗎?”


    “寧海。”


    “......指揮官,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嗎?”


    “把門打開。”


    “我已經睡了。”


    “現在不是醒的嗎?”


    “指揮官,你去找逸仙姐吧。”


    “不,我就要找你。”


    “是有什麽事要找我嗎?”


    “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指揮官,我錯了。”


    “你錯哪兒了?”


    “我不該偷看你和逸仙姐約會。”


    “是你在偷看?怪不得我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我不是故意的。”


    “這還能不小心?”


    “......對不起。”


    “把門打開。”


    “指揮官,我真的錯了。”


    “快把門打開,外麵冷。”


    “......哦。”


    蘇誠凍得直打哆嗦。


    剛剛有逸仙在沒覺得冷,甚至還挺熱乎,結果現在可是知道厲害了。


    寧海掀開被子。


    “指揮官進來捂一會兒吧。”


    【過往的碎片】


    流暢而精致的外附裝甲上布滿了蜘網一般的裂縫,集未來科技之大成、由織夢者親手打造、號稱無堅不摧的戰甲瀕臨破碎,臂甲上承載的武器已經徹底損壞,唯一能體現它卓越性能的大概是動力係統受損百分之七十仍然能在星球之間穿梭的心智驅動。


    蘇誠正在外太空瘋狂逃竄。


    鮮血灑在太空域外,呈水滴狀飄動。


    他的懷裏還抱著白發裸足的女孩。


    “織夢者,快找星球迫降。”


    “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時間破開世界壁壘,好人理查德將在十五分鍾後追上我們。”


    “有沒有不設壁壘的世界?”


    “那樣的世界不會存在,即使真的有,也很快就會被殘酷的宇宙淘汰。”


    “有沒有方法規避?”


    “沒有,我的核心數據已經被理查德鎖定,帶上我的話一定無法成功逃脫。最佳方案是,分頭行動。”


    “會分頭行動的有淨化者就足夠了!”


    織夢者的意識開始主動脫離機體。


    “指揮官,再見。”


    “再見再見再見,和我說過再見的都沒有再見,我已經...不想再聽見再見了!”


    臂甲閃爍,蘇誠一把將織夢者的數據流摁迴機體。


    他在星河間停止腳步。


    深邃、淺黃的目光迴眸,仿佛能看見正追循而來的死敵。


    滔天的仇恨,隱匿在眼中。


    盤坐在星空,蘇誠的手開始在織夢者身體上摸索。


    摸到魔方就嗑魔方,摸到艦裝就嗑艦裝。


    其本質仍是轉化為可使用的能量,力圖在最短時間內修複外附裝甲。


    他說。


    “我們不逃了,拚一把。”


    織夢者的聲音機械。


    為了節省能源,也為了做出最理智的判斷,她的情感係統已經主動關閉。


    “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完全不是好人理查德的對手。”


    “沒想到吧,你們塞壬也有打逆風局的那天。”


    “指揮官,請不要浪費時間在這裏。”


    “別教我做事,你的自然演算係統稀爛,理查德都快突到臉上了才發出預警。”


    “......對不起。”


    “抓緊時間恢複吧,不然連跟對方同歸於盡的資格都沒有。”


    “指揮官,我仍堅持最佳方案。”


    “我已經失去了太多,連餘燼都死傷殆盡,隻剩你還陪在我的身邊,誰要殺你我就跟誰玩命,生命是我僅有的東西了,織夢者,如果有來生,港區的領航員位置還是給你留著,上一休六呢,你願意嗎?”


    “榮幸之至。”


    “若真有來生,我一定要成為有史以來最強的指揮官,親手撕了好人理查德,我保證。”


    星球爆炸,餘波掀翻了二人。


    濃稠的黑霧裏。


    好人理查德猙獰的麵孔顯現。


    它無情地宣告。


    “不會再有來生,我會磨滅你的意誌,侵蝕你的靈魂,讓你永遠從時間長河中除名。你值得我這樣做,像你這樣的人一點點機會都不能給,唯有徹底逝去我才能放心。”


    “勝者享譽,敗者食塵。如果再給我兩天半時間,你不是我的對手。”


    “可惜的是,兩天半也好,兩月半也罷,你的時間將會徹底停止在今天,未來對你而言是種奢侈,即使短短一秒也是無法逾越的鴻溝,你以為你是誰的敵人?你是神的敵人!”


    蘇誠捏碎心智魔方,周身氣勢再上一個檔次。


    破碎的紋路在心智能量的澆灌下愈合。


    外附裝甲微微顫動輕鳴,仿佛又迴到了和蘇誠初次相見的那天,一路走來已經共同經曆過無數戰役,能在終焉一戰與之並肩,它也在激動,在振奮,縱使不敵,也要證明自己的實力。


    織夢者進入戰鬥狀態,繁雜古樸的時間紋路定格在四周,受其沾染會迅速衰老,她也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好人理查德咧嘴一笑。


    血如斷箏之線。


    外附裝甲在被接觸到的一瞬間化作齏粉,蘇誠和織夢者倒飛出去,砸得不少星球脫離原本軌道,好人理查德順勢追擊,想要補刀。


    它在第一招就用出了全力。


    正得意間。


    無形的波動將它阻攔在外。


    好人理查德一眼看穿了因果。


    “奇怪,一顆沒有生命存在的星球,竟然還保留著世界壁壘?為什麽他能進去?垂死掙紮罷了,我很快就能強行闖入。”


    藍天,白雲。


    被黑色的霧氣遮蔽。


    流裏劃過天際,蘇誠撲通一聲跌入海裏。


    織夢者卸去衝擊力,帶著他浮出海麵。


    噗.....咳咳。


    蘇誠吐出一塊金屬殘骸。


    “這裏是什麽地方?”


    織夢者的視線開始掃描。


    “這裏是被怪物入侵過的世界,已經毀滅了。”


    “為什麽好人理查德沒有追過來?手下留情可不是它的作風。”


    “這裏......存在世界壁壘。”


    “那我們是怎樣進來的?”


    “不清楚,有可能是這個世界對指揮官你不設防。”


    “......不設防?怎麽可能,我沒有來過這裏。”


    外附裝甲最後殘存的小塊碎片脫落,蘇誠迷茫的臉露了出來。


    他伸出手,接住了自己的眼淚。


    織夢者不可置信。


    “指揮官,你...哭了?”


    “好像是。”


    “我還以為你已經沒有眼淚這種東西了。”


    “我不知道。”


    蘇誠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麽。


    “指揮官,需要幫助嗎?”


    “不,我能找到。”


    “那我繼續破解自己數據中被好人理查德鎖定的那部分。”


    織夢者閉上眼睛坐在海麵。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天空,出現了白色的裂痕。


    整個天空都被黑霧占據,好人理查德即將降臨。


    在這緊要關頭。


    蘇誠半跪在海麵上,一動不動。


    他手裏捧著一柄古舊的傘,是在海麵找到的,上麵的血色梅花觸目驚心。


    其中蘊含著極強的meta本源。


    但蘇誠隻是靠近,就感受到共鳴,在一瞬間被極致的悲傷和痛苦淹沒。


    “織夢者,”


    蘇誠用海水洗了臉,他跌跌撞撞地迴到織夢者身邊。


    “我想要看到這把傘和它主人的過去。”


    “......要浪費能源在這種事情上嗎?”


    “拜托了。”


    “好。”


    織夢者取出心智魔方。


    她好像有用不完的魔方,隻要有需要,總是能掏出來。


    熟悉的麵孔,陌生的裝束。


    如瀑的青絲化作無風自動的白發,溫柔的瞳孔變成璀璨的金色,記憶中溫婉的江南女子和眼前妖異的紅衣形象漸漸重疊。


    逸仙meta。


    指揮官長時間離開,艦娘會去找尋。


    逸仙就是其中一員。


    機緣巧合下,她走的最遠,以至於失去迴港區的路,在最特殊的時間和地點下到達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並不是蘇誠所處的世界。


    而是一個正在被怪物吞噬的世界。


    未完成的約定。


    等不到,也找不迴的人。


    終究還是沒能幫得上他。


    逸仙還是原來那個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在眼前發生的逸仙。


    痛苦和絕望,促進meta的誕生。


    鮮紅妖異的裝扮,竟然像極了女子的嫁衣,這是她執念的一部分嗎?


    等待,長久的等待。


    心裏的火焰燃盡了,餘燼要變成死灰了。


    還是沒有等到他。


    或許指揮官已經迴到港區了,反倒是自己流落在外。


    找不到自己,指揮官會難過嗎?


    應該會吧......


    不,還是不要難過的好。


    因為,逸仙深愛著你啊,指揮官。


    這是一個失落的世界,餘燼和塞壬都未曾到達,隻有逸仙meta苦苦等候。


    她,沒有打破空間壁壘的能力。


    但是在生命燃盡的最後,她融入了世界壁壘,失落的世界隻對他和港區的同伴開放。


    如果有一天,在宇宙中飄流的指揮官無處落腳。


    僥幸進入這樣一個世界。


    或許能夠想起自己。


    真的會嗎?


    逸仙meta雙手合攏,她在祈禱。


    “指揮官.......”


    蘇誠手中舊得快要腐朽的傘似手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它突然彈開,以至於年久失修的傘骨都崩斷了一節。


    在黑梅之語的極力共鳴下,虛擬的影象,漸漸凝實。


    “逸仙......”


    蘇誠伸出的手被逸仙meta無視。


    她抓住梅之語的傘柄,抬頭望向天外,在和好人理查德對視。


    柔荑握素傘。


    她的目光在蘇誠臉上短暫停留,有了片刻的困惑,但很快就拋之腦後。


    隸屬於搖曳之火。


    她就是逸仙meta。


    一個從誕生起就在等待,等到最後連自己在等什麽都忘記的人。


    下意識想毀滅眼前所見的人,卻遲遲無法動手,囈語般說一句話,就已經了卻夙願。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參和商是兩顆距離遙遠的星星,永遠也不能相見的遺憾,痛徹心扉。


    織夢者點出殘酷的事實。


    “她不是真正的個體,隻是一道殘念,很快就會消失。”


    蘇誠用懇求般的語氣。


    “有帶她走的可能性嗎?”


    “逸仙meta已經逝去,眼前所見的隻是艦裝的迴憶,一道虛影機緣巧合下有了她巔峰時的戰力,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指揮官,我們沒有時間用於悲傷。”


    “還要清理多少世界,我才能到達meta理論上的極限?”


    “一百零八個。”


    “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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