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過溫暖的旅人,怎麽會再舍得迴到冰天雪地的嚴寒裏麵。


    銅雀深知降魔大聖的秉性,連千百年來相處的仙人都交情清淺,無事絕見不到他的一麵。


    這迴銅雀也沒想到來看望自己的故人居然是他降魔大聖。


    這讓他簡直無法相信!


    緊接著,銅雀才注意到這個小丫頭,原來這些變故,都是這個人引起的嗎,就是她改變了降魔大聖嗎。


    降魔大聖和自己的相處一如既往,可麵對著這個小丫頭,卻仿佛周身的冷漠都消融了三分,平白增添了許多溫柔與包容。


    這是銅雀從來沒有看到過得。


    不止是他,想必其它的仙人看到這一幕,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吧。


    這其實確實是好事,從前降魔大聖的性子,岩王帝君也曾歎渭過一兩句,無非就是太過孤僻了,這樣不好。


    但,唯一讓銅雀惋惜的就是,這丫頭是個凡人啊。


    仙人稍微打個瞌睡,也許百來年就過去了,但這在仙人眼裏稍縱即逝的百年時間,就是凡人的一生。


    銅雀太清楚降魔大聖身上的業障的怎麽迴事了,同為夜叉,若他當年僥幸沒有戰死,想必也會被業障纏身,變成瘋瘋癲癲的模樣。


    與殺戮為伴,這就是夜叉的宿命。


    若降魔大聖在這丫頭身上傾注的感情越多,將來受到的打擊就越大,一旦心緒不定,業障就會反撲。


    那麽,等待著降魔大聖的是什麽,連銅雀都不敢深想。


    既是千年交情的故友,他既然發現了隱患,哪怕那一天還沒有到來,銅雀依舊不忍心放著不管。


    其實小丫頭和降魔大聖二人,這樣就已經很好了,隻是好友的話,哪怕是生離死別,也不過惋惜一陣也就釋然了。


    銅雀的這番話讓程清清頓時就愣在了原地。


    她隻覺得耳邊一陣嗡嗡的聲音,淩亂的思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連成了一張網,把她的心髒緊緊的束住,越來越緊。


    時間嗎。


    程清清從未想過,阻隔在她和魈之間的,居然是這個嗎。


    她還曾天真的幻想過,魈不能理解凡人的感情,但他對自己那樣的好,說不定哪一天就明白了。


    在這之前,她不願先捅破這層窗戶紙給魈壓力,她可以等,等魈的迴應。


    在這之前,一直是好朋友,她也很開心的。


    但是,原來她是連等都等不及的嗎。


    她和魈之間,耗得越久,或許在她離開的那天,給魈帶來的痛苦就越多,是嗎。


    銅雀無聲的歎了口氣,如果有的辦法,他怎麽願意當這個惡人。


    世上的夜叉大約就僅剩下降魔大聖一人了吧,無論為了故友,還是為了璃月,他都不得不這麽做。


    麵前的女孩兒垂著眸子,睫毛微微顫抖著,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整個人就像是易碎的琉璃般,脆弱又無力。


    銅雀不再說話,他知道麵前的這丫頭或許已經想通了。


    能讓降魔大聖真心托付的人,絕不會是什麽自私自利的人,哪怕是為了對方考慮,這丫頭也不會不答應。


    程清清視線落在了那團白色的光源身上,烏黑的眸子平靜的就像一潭死水。


    “……如你所願。”


    她的聲音從唇邊溢出,僅僅這麽一會兒就已經染上了輕微的沙啞。


    既然都是為魈好,在不在一起,那又有什區別呢。


    不過就是止步於朋友,這也很好,不是嗎。


    銅雀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小丫頭,你能想明白,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了,如此,我也才能真正的了無牽掛了。”


    “這世上,哪有這麽多的兒女情長,人們總要付出一些東西的,不是嗎。”


    程清清有些厭倦的看了他一眼,“您還有什麽交代的嗎,沒有就讓我出去吧。”


    道理她都懂,可她如今對銅雀並沒有什麽好感,說她遷怒也好,說她不知好歹也好。


    她已經放棄了這麽重要的人,不想再聽所謂的仙人再說什麽風涼話,她肯讓步,從來都是因為那人是魈,而不是銅雀。


    程清清也從不覺得生為凡人,就天生的有什麽不好,但現實卻是殘酷的,但凡她要是仙人,銅雀不會這麽樣子的吧。


    明明整個人都要消散了,連魂魄人形都已經維持不住了,隻能以微弱的光芒存在了,還這麽多操心。


    現在的這團光芒,比起剛才程清清剛被拉進來的時候,顯得更加的微弱了,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


    程清清突然感覺有點好笑,銅雀不也是仙人嗎,世上的仙人這麽多,說句不好聽的,都已經消散了不是嗎,現在陪在魈身邊的,就隻有她和帝君了不是嗎。


    其它仙人,程清清從來沒看過魈與之來往。


    是原來的魈更讓銅雀安心是吧,都怪她讓魈變化太多了是嗎。


    ……


    知道自己的這番做法不讓人待見,說白了也過分,銅雀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也不再說教。


    他從不後悔這麽做,這樣明明對大家都好。


    既然小丫頭已經妥協,銅雀的心事也已經了了,他嗯了一聲,道了一聲各自珍重吧。


    下一秒,程清清整個人就離開了這個空間。


    在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那一股光芒瞬間就逸散了,再也消失不見。


    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銅雀這個人了。


    程清清再睜開眼睛,她整個人並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坐在書桌前,手上拿著那個讓她心情複雜的七星燈。


    剛才的那一幕,好像就是她做過的一場夢。


    可是,程清清抬起手摸了摸臉頰邊的涼意,指尖染上了濕潤。


    原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嗎。


    她從不是什麽庸俗迂腐的人,從前的無論是影視還是書裏,統統都說仙凡戀沒什麽好下場,天庭是禁止的。


    程清清對此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笑天庭做事不知道變通,笑主角意誌不堅定,輕易就被分開。


    感情永遠是當時的最美好,無論以後會經曆什麽,當時開心不就行了嗎,何必顧慮這麽多。


    她也沒想到居然會輪到她經曆這麽一遭。


    果然是針不紮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


    她怎麽忍心,讓少年仙人受到一絲一毫的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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