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爬上頭頂,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跪在地上,影子被屋內搖曳的燭火無限拉長扭動著。


    他的麵前還有幾個女侍衛守著,憐憫譏諷的盯著他,時不時說兩句讓他刺耳的話。


    恨得子芩雙目幾欲滴血,垂下的雙手死握,殷紅的血跡滴落至衣擺也無知無覺。


    無人會在意他的情緒,子芩在幾個女侍衛眼裏,已經是一個可憐的等死人了。


    屋內床榻上,雲渺突然緊閉眉目,死死的抿住薄唇,不多時發出悶悶的哼聲,額間冷汗冒個不停。


    『怎會是這種毒!那個家夥也太狠了吧,宿主加油,要挺住啊!』


    雲渺體內的毒一發作,七號麵色就變得十分難看,心裏有點擔憂,這可是宿主第一次在它麵前這麽脆弱,它還從沒想過呢。


    自己就算坑宿主,也不會特意去挑傷害宿主本身的任務,那個高分榜前十的家夥真可恨,千萬別讓它知道是誰,它一定要給宿主出氣!


    這家夥居然給一個普通的原著下蠱蟲也就算了,還下那麽歹毒的抑製藥去牽製蠱蟲。


    這兩種同時下在一個人身上,就缺一不可,缺了一個另一個就爆發,太歹毒了,還間接害了它宿主!


    這種抑製藥可是傷魂又傷身,又沒有解藥,隻能憑一個人的意誌力去硬抗,慢慢的自身產生抗體,才不會發作。


    雲渺忍受著非人的痛楚,實在沒力氣搭理七號。


    她可不止是身上痛,連神魂都在痛,這毒比那蠱蟲還要詭異,居然連她的神魂都能傷,身上痛在哪裏,神魂就傷在哪裏。


    要知道,神魂可有強弱之分,這毒居然無視神魂的強度,直接從肉體上轉移到神魂。


    這世界之大果然無奇不有,她原來的地方,哪裏會有這些東西。


    果然是要出來走走才能見世麵,有些東西可有趣多了。


    雲渺半睜著眼,壓聲低笑,眼底浮出濃厚的興味,與平時在任務世界的不一樣,是真的起了興趣。


    很快,雲渺就度過了第一波毒發,起身收拾好自己就打算去看一下顧言的情況。


    畢竟,這個人接下來就由她護著了,自己也要弄點手段保住性命,一旦跟那個有係統的家夥對上,動靜會鬧成什麽樣子也尚且還不知道,還是要做足了準備才行。


    雲渺想著,踏出了房門,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子芩,子芩也看到了雲渺。


    此時的雲渺頂著風晩星的身份,看著就薄涼的麵孔讓子芩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雲渺不屑的諷笑,寒涼的眸中閃著戾氣的流光,與風晩星平常易怒的神色一致。


    隻這一眼,雲渺便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就會髒了眸子一般。


    讓子芩咬了牙齦,懊惱自己怎麽就沒以絕後患的割斷這個惡毒女人的脖子。


    子芩的心思,雲渺沒興趣知道,她朝著風晩星記憶中最荒涼的院子走去。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雲渺聽到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焦急的哭喊。


    “阿父!阿父你醒醒,你身上怎麽這燙?汐兒害怕……嗚哇——”


    稚童的聲音不算很大,但在這荒涼的院子裏十分清晰。


    雲渺腳下一頓,眸色暗沉,身後跟著的兩女侍衛也停下了腳步。


    “殿下,要不要去找個太醫……”


    一人猶豫的問出口,心裏十分緊張,害怕會因為這一句話會惹怒三殿下。


    這宮裏誰都知道三殿下厭棄曾經的第一公子,動不動就羞辱,折磨,打罵……


    可她實在不忍心曾經的第一公子淪落至此,更何況未進宮前他還曾受過左相府的恩惠……


    這女侍衛糾結道,另一個女侍衛悄悄拉了下她,示意她住口,不要惹怒了三殿下。


    這宮裏麵都知道三殿下對顧言如何,還曾揚言誰都不許在私下裏幫助顧言。


    被發現者,輕則被三殿下毒打一頓,重則狠狠折磨一番,讓其去羞辱顧言,然後再被三殿下弄死。


    雲渺沒有轉身,餘光將兩人的小動作通過影子收入眼底,垂下眼簾默默尋找風晩星是如何對待顧言的記憶。


    翻看了一遍才沉默的抬起眉眼,壓著不善道:“還愣著幹什麽,要本皇女請你去?”


    勸拉那人的女侍衛身上一寒,心生懼意,連忙搶先跑去太醫院找人,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三皇女逮住責罰。


    那個先開口求情的人麵上一喜,也不計較那人搶先跑了出去,對她而言,隻要三殿下發了話,第一公子就有救了,責不責罰的她也認了。


    “嗬,有膽子,名字叫什麽?”


    雲渺扭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冷冷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迴殿下,屬下李綾。”


    黑夜中,那人無法看清雲渺的臉色,當然了,她也不敢直視雲渺的臉。


    李綾。


    雲渺再看了她一眼,這個李綾倒是有膽子,敢在知道風晩星是什麽人,還敢開口為顧言求情,也不怕她責罰。


    收迴視線,雲渺繼續朝著荒涼的院子走去,這迴腳步倒是暗暗快了兩分。


    見雲渺走去,李綾在原地愣了一下,沒等到責罰,就是簡單的問了一句她叫什麽名字?


    真的假的,怎麽感覺有點不真實,李綾幾步追上雲渺後心裏疑惑的想。


    顧言居住的落院十分荒涼,連油燈都沒有,一些門窗還都是破的,上麵被一些木板子遮擋著。


    借著破舊的門窗,雲渺看清了裏麵隻有一張破舊不堪的木床,其他的都是撿著能用的拚湊起來的。


    進了院子,雲渺在黑暗中打量了一番,心中止不住的搖頭。


    這風晩星可真是作孽,一大一小就在住這種地方,一住就是五年,這五年也沒見這裏有什麽像樣的東西。


    雲渺身後的李綾提著燈籠,小小的燭火照亮了荒蕪小院的門口。


    這絲光亮吸引了裏麵稚童的注意,害怕的出聲詢問。


    “誰…誰在外麵……”


    聽著小人兒顫抖的聲音,雲渺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才能讓小孩不害怕,風晩星這個當母親的可從來沒見過自家崽子一麵。


    這事給她難的,雲渺直接皺起眉。


    七號也難辦,它也沒帶過幼崽,給不了雲渺意見。


    空氣就這麽僵著,裏麵的小小人兒害怕極了,通紅的眼上掛著淚珠,強裝著鎮定,小心地抽噎著,手捂在嘴上不敢哭出聲來,但恐懼卻慢慢向她包圍。


    自己的阿父渾身滾燙的躺在床上,她知道阿父是發熱了,可她手裏沒有藥,之前僅留的一點退燒藥,她上次發熱時就用完了。


    她跟阿父兩人住在這裏,阿父平時根本不準她出門,自己就算出門去求人幫忙也不認識路。


    阿父曾說過,就算他們去求人幫忙,也沒人會敢幫他們,大家都不敢幫他們。


    她問過阿父為什麽,阿父卻從來不告訴她原因,但她知道為什麽,因為母親不待見她跟阿父,所以沒人敢幫她跟阿父。


    豆大淚珠在眼眶中流轉,最終狠狠的砸在小人兒的手胳膊上,就像砸破了小人兒強裝的鎮定,恐懼和害怕直接將她淹沒,淚止不住的流,卻依舊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她不知道外麵站的是誰,但她知道,阿父告訴過她,沒人會來這麽破的地方找人,如果有,那肯定是想欺負他們的壞人。


    這種事,小人兒不止一次遇到過,但她之前每次躲好沒有發出過聲。


    可是這次她發出了聲,外麵的人已經知道她在裏麵,還有阿父,阿父病倒在床上……


    恐懼,害怕,心慌的情緒淹沒了小小的人兒,哪怕她再懂事聰慧,不給人添麻煩,她如今也隻有三歲多。


    雲渺暗自歎聲,小心的把門弄開,走到小人兒身邊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蹲下身輕柔看著她的道,


    “別怕,我來了你阿父就不會有事,有我在這。”


    雲渺的聲音柔和的不像話,緊跟在後的李綾卻嚇得發抖,心都提了起來,生怕三殿下的手下一秒到了小人兒的脖子上。


    小人兒僵著身子不敢動,雲渺用衣袖輕輕擦拭她的眼角,小人兒這才看清雲渺的長相,眼中的害怕懼意更盛了。


    她見過這個女人,那些人都說這個女人是她母親,還特意帶她悄悄見過。


    那些人每次帶她悄悄去見母親,她都很高興,哪怕隻是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悄悄見上母親一次,她都很高興。


    可她的母親根本不喜歡她,也不喜歡阿父,好幾次,她都看見母親摟著另一個人,一起欺負阿父,母親還罵阿父,叫人打阿父。


    阿父身上的傷就是這麽來的,阿父受了很多很多很多的傷,全都是母親叫人打的,她都知道了。


    她問阿父,阿父也從來不告訴她,隻說自己是不小心弄傷的,阿父騙她,和母親有關的事情一直都是在騙她。


    小人兒眼裏再次泛起霧色,心裏很委屈,為什麽母親不喜歡阿父,阿父那麽好,那麽溫柔善良,連被母親欺負了也不會跟她說,還幫母親瞞著不告訴她。


    她討厭母親,母親為什麽就不喜歡阿父,不喜歡就不喜歡,為什麽又要跟別人欺負阿父,母親對阿父這麽壞,阿父還替母親隱瞞,什麽都不告訴她。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看見了,自己會一直被阿父騙下去……


    小人兒努力的眨著眼,不想眼淚掉下來,可是眼淚它不聽話,自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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