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瞬間安靜下來。


    同時飛快地將那半邊馬臉轉向她,陰氣沉沉地盯著,“它們獲得過世界的力量,隻要在這一方土地上,就算是這裏的神明主宰。”


    “你一個人類,怎麽反抗?”


    言孜還是沒迴答。


    之前兩方相遇時,她處於弱勢,被迫隻能斷指請求交易。


    可眼下恰恰相反,她占據優勢,所以為什麽要讓步?


    “你是被抓過來的,不能離開這裏?是沒試過,還是沒辦法?”


    飛馬嗤笑一聲,似乎是在嘲諷她的天真。


    它輕輕打開了些羽翼。


    言孜這才發現,那兩翼左右根部的皮肉裏,各自連著一枚釘子。伴隨著動作,被牽扯的泛白……


    按照這個程度,如果飛馬每日奔襲的距離太遠,翅膀很可能就會被整個撕裂。


    所以,它每天都得像是那些乖順老實的家畜一樣,溜達完一圈後,準時準點迴來。


    “親愛的也知道,這是我的弱點。”雖然它無法得知,言孜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在她之前,它沒有和任何人類正式見過麵,不可能留下什麽痕跡。


    飛馬那張人臉上,忽然浮現出人性化的悲哀自憐,“我沒有非常強悍的身軀,如果沒有這雙賴以生存的翅膀,那將很快死去……”


    “先和我說一下這裏的具體情況。”


    言孜沒興趣聽它訴苦。


    隻盡量蜷縮起身體,躲藏在它的羽翼之下。


    似乎是不適應這裏的氣候,還把手往裏伸了伸,貼著它取暖……


    除了言茴和蛋崽子,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和平地和一個災厄生物相處,甚至算得上是共度生死。


    想想都荒唐的有些好笑。


    她不怕飛馬出賣自己,但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它。


    這是一個聰慧的生物,越聰慧的越具有獨立思考能力,自然也會更加渴慕自由。


    所以,隻要不是麵臨著要被發現的危險,它不會輕易放棄這一絲難得的希望。


    畢竟這個破地方,如果沒有誰特意指示的話,估計百八十年都很難有人闖進來。


    而且它對這裏比自己熟悉。


    並且還會飛。


    換句話來說,言孜也想利用它。


    “白日黑夜的神明不會幫助你嗎?”畢竟和其它跟隨災厄相比較,它帶出去看起來還挺有麵子的。


    說話也好聽。


    “親愛的,你在開什麽玩笑?”


    飛馬重新將馬臉轉向她,野性的垂涎欲滴中帶著人性的克製,極端的矛盾就猶如白晝與黑夜。


    “世界存在規則,有些地方隻屬於世界。”


    換句話來說,規則束縛之下,神明也無法伸手進來,這點大概就像是管理員和群主的關係。


    “而且,我信奉的是權能強大的神明,但交易之神並沒有對我降下神恩,反而眷顧了背叛者。”


    話說到這,它麵上浮現出遺憾和嫉妒,“所以,我才選擇了現在的神明主宰,兩個總要比一個強。”


    言孜:……


    所以說,這些有腦子的,花花腸子就是多。


    上一個人魚覬覦世界的力量,這個信徒看起來似乎也不是很忠。


    飛馬還在接著說道,“這些東西就是獲得世界認可,誕生並居住在這裏的災厄生物。”


    “它們幾乎從不離開那個洞口,但要有東西進來也不會直接被殺死。隻是會圈養那些讓自己滿意的生物,就像我一樣……”


    “它們的洞察力十分可怖,能夠精準地找到所有生物的弱點,牢牢掐住你的死穴……”


    話到此處,它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了。


    透過那雙羽翼,言孜看見那道身影走過來了……


    那確確實實是個人形,甚至像正常人類一樣穿戴服飾。


    隻不過一眼就能從那些怪異扭曲的花紋認出,和自己完全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


    高矮胖瘦一致,沒有男女,也沒有老少。整整齊齊地一排站在那裏時,簡直像是機器複製粘貼出來的一樣。


    而且,它們的麵部沒有五官。


    正中央隻有環形的空心大洞,透過去能看到的竟是海底的場景……


    係統沒有彈出任何提示,誕生於神明視野盲區的生物,甚至沒有被記載進圖鑒。


    指望飛馬冒險為她說謊掩護,自然是不可能的。


    兩人之間僅僅依靠著一條脆弱的利益紐帶維係。換位思考,她也不可能會為了對方押上性命。


    這事,誰幹誰是大傻帽。


    “我都是稱唿它們為空洞臉人。”一個形象的稱唿。


    飛馬緩緩鬆開翅膀,甚至將她往外推了一把,它那張人臉上還帶著悲憫的微笑。


    “親愛的,祝你好運,如果你能活著通過它們的選拔的話,我會考慮你剛剛說的那些話的。”


    這是一個善於謀利的狡詐者。


    但,言孜也是。


    幾乎在被推出去的那一瞬間,她那隻原本還藏在對方翅膀底下的手,抓緊其中一根長刺,就是用力一拔!


    “啊!!!”


    那東西連著骨肉,是很難被完全拔出來的,隻有半截出來。


    血腥味彌漫。


    飛馬吃痛地慘叫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它掙紮著還想要再站起來,但被一隻短靴牢牢踩住。


    撕扯的劇烈疼痛中,它下意識仰頭望去,隻看見逆光站在自己麵前的人,臉上盡是一片冰涼。


    幻覺般極短地一閃而過。


    很快,它就又聽到麵對著自己,仿佛根本沒有發現身後空洞臉人的言孜,開口說道。


    “好像不行,你還要再試試嗎?反正就算沒有翅膀的話,以後也可以在我的木筏上生活。既然我答應了,條件交換自然是要說到做到。”


    她說這話時,語氣依舊十分平穩,帶著一股正直之氣。


    飛馬的兩張臉卻都扭曲起來。


    剛想出聲反駁,對方就又將它踩緊幾分。皮質的短靴貼在皮肉上時,激起一片冰涼。


    她手底下的動作又用力幾分。


    居高臨下地望著它。


    眸底甚至似有淺淺笑意,卻看得人莫名後背一寒。


    “知道你難受,忍著點。”


    說完,她一扯那枚尖刺,鮮血飛濺了滿身。


    飛馬痛暈過去之前,滿腦子隻浮現出一個想法——


    媽的,她一定騙了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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