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藍如海水的東西在晃動,間隙之中還有閃著白光的透明影子一晃而過……快到無法捕捉和看清。


    夏仁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許久之後,幾人終於聽到他低頭沉悶的一聲——


    “有。”


    “但我現在已經……很久都沒再做這個夢了。”


    他眼底露出難掩的痛色。


    “那時候我剛剛安排好小雨的葬禮,到處都掛成白花花的一片……我當時累到靠在椅子旁邊睡著了,夢到小雨在夢裏喊我,她說自己很難過,想要爸爸過去陪她……”


    於秉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摸摸自己胳膊上立起的汗毛。


    “所以,你真過去了?”


    “那當然了。”


    夏仁斬釘截鐵地迴答,“再怎麽樣,那也是我的親生女兒。之前我沒有保護她,所以不管怎樣,隻要小雨需要我都會過去陪她的。”


    童聲悄悄扯了於秉一把,擠到前邊說道,“夏叔叔現在好好的,小雨一定會很高興!”


    “對、對對沒錯!”


    於秉總算反應過來,跟著點頭附和,“你兒子和老婆一定也會非常高興的!”


    “我兒子和……老婆,嗯對,他們還在等我。”


    夏仁那張寬厚臉上,似乎凝滯了一瞬。


    言孜看得清楚,她自己每次從夢境和現實反複橫跳,麵對破碎而淩亂的記憶時,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那是茫然。


    但再問也問不出什麽,而且也不能再多問了。


    天色已經快要暗下,幾人迴到各自木筏上,言孜沒有急著去整理那些剛剛收集的物資。


    而是先找了吳子奇。


    “有做過什麽奇怪的夢嗎?”


    23遊夢水母的能力和夢境相關,所以她猜想21的這位主宰,很可能也是這一方麵。


    或許也正是因為它的能力以及單數位置才特殊,就像1的交易之神,所以才會成為唯一能夠進入人類世界的災厄主宰。


    “夢?”


    吳子奇半點兒也沒覺得,她這一上來就問事有些奇怪,興衝衝道,“那當然有啊!”


    “我做夢的時候啊,基本都是夢到我老婆!”


    “三年抱倆,或者五年抱三!”


    言孜:……


    她是來問正事的,不是來吃狗糧的。


    “……算了,我直接找夫人。”


    如果吳子奇要真遇到災厄,徐歡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很可能這一劫,就是她幫這個傻白甜渡過的。


    徐家主打研究這一塊,胡山奈和胡川穹兩姐弟就是徐家導師帶出來的。徐歡作為徐家小姐,能力絕對不容小覷。


    “夫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


    言孜對她抱有很高的好感,找她說話時,語調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柔好幾分。


    對方溫婉點頭,“不用客氣,你隻管問。”


    “吳先生之前在現實世界賣海鮮那會兒,是不是遇到災厄了?”


    言孜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女人雙眸靜如一汪秋水,清澈更能倒映出她那黯淡無光的眼神。


    “是。”


    徐歡對現實世界也存在災厄生物這一點,顯然是早就心知肚明了。


    “那天情況非常兇險,幸好子奇福大命大,那天去進貨不在裏麵,所以隻是迴來時不小心被燒傷一塊,後頭銀星營就及時趕到了。”


    徐歡談起這事,仍是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言孜接著往下問,“那他有沒有提自己做過什麽奇怪的夢?”


    剛剛這個問題她也有問過吳子奇本人,他十分斬釘截鐵地迴答了沒有。


    但眼下徐歡的迴答卻是——


    “有。”


    見言孜淡淡抿起唇,她繼續說道,“子奇你也是知道的,他就是這樣的心大性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而且普通人要是看到災厄,是需要被清洗掉記憶的。所以很多東西,他自己早就不記得了。”


    言孜點頭。


    這點於秉就是失敗例子,在現實遇到災厄但記憶沒清除幹淨。


    看來不光是自己,還從剛剛夏仁的反應來看,21的災厄生物或者說是主宰神明,很有可能是擁有夢境和混亂的能力。


    吳子奇如果中招,就算沒被消除記憶,也不一定能記的清楚。


    “怎麽了,是想到什麽了嗎?”


    徐歡聲音和緩柔和,莫名帶著一種令人心神寧靜和信任的力量。


    沒等言孜作出迴應,旁邊就有一碗撒了鹽巴、烤到焦香酥脆火候正好的饅頭片,被輕輕推了過來。


    自己的崽子長啥樣就是閉上眼睛,也能形容的清清楚楚。


    所以那條細長黏糊,一看就和她那圓潤圓乎乖崽子長得不一樣的東西,一伸過來,言孜迅速就迴過頭。


    白骨架對上她的正臉,小媳婦般地扭捏了幾下,差點擰成麻花。


    言孜喉嚨一噎,道謝,“辛苦你了。”


    她將那隻碗往自己這邊挪了點,但沒有端起來正式開吃,正事聊到一半當著人家的麵不太合適。


    但那根觸手黏糊糊地勾住她的褲腳。


    言孜愣了一下,有些好笑,“今天怎麽這麽纏人?”


    它以往都是老老實實待在木筏底下,害怕汙染到她。


    現在她撿到便宜,r值升了足足有20。雖然還是不夠直視它的本體,但隻和這麽一條觸手對對碰,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聽話,你先到旁邊玩一會兒,等會兒我再來找你。”隔著手套安撫地拍了拍,言孜能感覺到掌心殘餘的滑膩感。


    那條觸手小狗尾巴般靈活地轉了兩圈,這才不太願意地慢吞吞縮迴去。


    “那是……”


    視頻對麵的徐歡,顯然是被驚到了。


    災厄生物不可馴服。從前也不是沒有人嚐試過,但都付出了慘痛無比的代價。


    “她以前是人,所以不算。”


    言孜摸了摸腰間的布兜。蛋崽子今天格外安靜,似乎是睡著了,連飯都是白骨架做的。


    盯著雪白碗中黃澄澄的饅頭片,她終於迴答剛剛徐歡問的話。


    “我之前好像在現實世界遇到過類似的災厄生物。所以想對比一下,看看你丈夫遇到的是不是也是同一種。收集信息,以後迴去也能提供給聯盟。”


    算是職業病了。


    “這倒是實話。”


    徐歡莞爾笑起,視線輕擦過她腰間的布兜,忽然說道,“其實21,我也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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