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別學了,出來歇會吧。”


    “好咧,姨媽,”林希在臥室學習,聽到孟玲喊她,收起手裏的書,起身往客廳去。


    客廳裏,陸林樂嗬嗬的依偎在孟玲懷裏,看陸繹和陸尓玩搭積木高塔,看到搭起來的積木高樓嘩啦一下歪倒,他高興的拍起了手。


    下一秒看到林希從臥室出來,激動的朝她張開小手。


    林希走過來抱起他,挨著孟玲坐下問道,“姨媽,那會兒外麵怎麽了,”之前她在臥室看書,突然聽到外麵有爭吵聲,沒持續多久,等她想出來看的時候,聲音就停了,她也就沒再出來。


    孟玲道,“江正突然從縣城迴來了,和他媽說要上山下鄉,不上學了,他媽不答應,兩人就吵了幾句。”


    去年秋天,江正就到縣城上高中了。


    這時候高中也不是想上就能上,農村的孩子想上高中需要生產隊推薦,經過公社審批同意才能上,像江正這樣的軍屬的孩子,不用這些手續可以直接上,也算是國家給予軍屬孩子的優待。


    林希不明白江正學上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想去上山下鄉,“姨媽,知道是因為什麽嗎。”


    孟玲歎息一聲,“說是學校突然搞了什麽活動,動員他們上山下鄉,他們班好些同學都準備報名參加,他也準備報名去。”


    這會兒已經是1976年,還有一年多就要恢複高考,等明年恢複高考的消息一公布,對江正這批上山下鄉的高中生來說就是致命的打擊。


    這幾年來,林希已經把隔壁兄弟倆當成親弟弟一樣對待,她不忍看他走這一步。


    林希把陸林給孟玲抱,“姨媽,我去隔壁看看,一會兒就迴來。”


    “去吧,你是知青幫著勸勸,江正說不定還能聽,還有一年就畢業了,這時候不上太可惜了。”


    林希點點頭,準備去隔壁。


    陸尓看她要出門,從毯子上站起來,“媽媽,我也去。”


    “行,走吧。”


    陸尓自己去還不行,要走的時候,用手指戳了戳陸繹。


    兄妹倆的默契已經到了不用任何言語的地步,陸繹感覺到陸尓碰他的肩膀,頓時從地上爬起來跟上去。


    三人到隔壁時,方秀英母子正坐在院子裏賭氣,方秀英看到隔壁娘仨來,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招唿他們在院子裏的板凳上坐。


    “嫂子,”江正悶聲和林希打了聲招唿,又低下了頭。


    “怎麽了這是,”林希說著看向陸尓,“爾爾,你江正叔叔不高興了,去哄哄他去。”


    陸尓完全是把江正當自家人一般,聽到林希的話,走到江正麵前,不打招唿就往他腿上爬。


    江正即使心裏憋悶的快炸了,也還是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叔叔,奶奶打你屁股了嗎,”陸尓仰起小腦袋問江正。


    江正這個年紀正是要麵子的時候,陸尓的問題,不管是迴答有還是沒有,他都覺得挺沒麵子,索性不說話,隻搖搖頭。


    方秀英看不得兒子這個悶葫蘆的樣兒,朝陸尓招手,“爾爾,來奶奶這兒,咱不和他待一塊。”


    陸尓搖頭拒絕方秀英的邀請,伸手到兜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塊已經被捏實了的軟麵包,遞到江正嘴邊,“叔叔,吃。”


    她不高興的時候,媽媽或者奶奶給她好吃的,她很快就高興了。


    林希看到她手裏的麵包,麵露無奈,也沒出聲阻攔。


    江正看清陸尓手裏的東西,張口吃了,他知道陸尓有往兜裏藏東西的愛好,那都是她自己吃的,也不會髒到哪裏去。


    吃了陸尓的麵包,江正臉色變暖了不少。


    林希這才問他學校裏發生的事情以及他的打算。


    江正把學習組織動員上山下鄉活動的事情給林希講了一遍,又道,“嫂子,正好你來了,你和我媽說說,讓我去下鄉吧,我同學都去了。”


    方秀英聽他還想讓林希幫忙說話,抄起地上的掃帚就要揍他,“你敢去,腿我給你打斷。”


    她從小就在地裏掙食,種地的苦她吃了十幾年,現在她說什麽也不會再讓江正去吃一遍。


    林希連忙按住了她的手,“嫂子,別急。”


    林希抽走方秀英手裏的掃帚,和江正道,“江正,我今天可不是來勸你媽媽,我是來勸你的。”


    江正抬頭看看她,他不能和林希說過分的話,又悶聲低下頭。


    林希也不介意他的態度,問道,“江正,如果沒有這次上山下鄉,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想幹什麽。”


    “當然想過,”江正說。


    他不像三個哥哥那樣,堅定的想進部隊,他想上大學,想當外交官,可即使他高中畢業,工農兵推薦上大學的名額也不一定落到他頭上。


    浪費時間不說,還白白浪費一年學費,還不如現在就去上山下鄉報效祖國。


    許是覺得和林希聊天沒什麽心理壓力,江正一沒忍住就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講給她聽了。


    不止林希聽了驚訝,就連方秀英這個親媽都震驚的不行,他兒子竟然悶聲不響的有這麽大誌向。


    “既然你有自己的目標,為什麽不等等看呢,”林希說,“你現在退學,你就徹底和外交官無緣了,隻要上完這一年,你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上大學當外交官,”


    “上山下鄉什麽時候都能去,可上大學的機會可不是什麽時候能有,”


    “你也不想因為這事心裏一直有一個遺憾吧。”


    江正被說動,抬頭看向林希,“可是我都和同學都說好了。”


    “那你就把我剛才和你說的話,講給你同學他們聽,是去是留,他們有自己的判斷,但是你,我希望你還是能安安穩穩的在學校上完這一年。”


    林希說話不急不躁,聲音平和,無形中就給人一種可信任的感覺。


    江正看看林希,又看看他媽,最終在兩人的目光下點了頭,“那我就上完這一年再說。”


    明年八月份就會下達恢複高考的文件,以江宏的職位,多少能提前能察覺到些異常,到時就算江正沒能被推薦上大學,江宏也有理由阻攔江正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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