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堂,正堂。


    雷博喝著茶,眼神平靜似乎聽不到外麵的喊殺聲。


    很快,外麵的喊殺聲停了下來,又聽得一陣腳步聲在門外消失不見。


    他這才放下茶盞,正了正衣冠,朝著門口看去。


    就見一個麵容俊秀的青年走進了院子,還沒走幾步,事先埋伏在院落當中的幾名霹靂堂弟子,便從地下破土而出。


    一人雙手抱住了蘇木的雙腿。


    餘下三人則躍至地上,點燃了身上的火藥。


    蘇木耳邊剛剛響起“呲”的一聲,緊接著眼裏就映入了火光。


    “轟——”


    震天動地的聲音在院落中響起。


    院落外,四名隨行的千戶將領,見到院中的一幕,先是下意識將手擋在了眼睛前麵,而後又有些擔憂朝內喊道:“蘇千戶!”


    “我沒事。”


    門內傳來了答複,緊接著便見火光散去,院落中除了多出幾個坑洞,沒有半點異常。


    那幾名破土而出的死士,此刻也一臉驚愕地兩兩一組,站在道路兩旁,像是迎賓的小廝。


    精神恍惚一瞬後,這些人還欲動手。


    然而這一次,蘇木卻不會再給他們機會了,袖袍下的手指微微勾動。


    這四人剛一抬腳,便感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意識也逐漸恍惚。


    緊接著便聽‘撲哧’一聲,四顆頭顱衝天而起。


    斷口處卻不甚整齊,看起來就像是被人用最粗暴的手段,硬生生擰下去的一樣。


    與此同時,蘇木沿著青石小路走著,中途隻甩了甩手,卻是一步未停。


    隻是三四個唿吸,這一段並不算遠的路就走到了盡頭。


    蘇木對上了雷博的目光,嘴角微微帶起一抹微笑,拱手道:“錦衣衛蘇木,見過雷堂主。”


    “我剛聽山下有爆炸聲傳來,似是我霹靂堂的火雲霹靂彈......”


    “雷堂主不是已經猜到了?”


    “哎......虎兒還是衝動了些,難成大事。”


    聽到這話,蘇木卻不以為然:“我倒是與雷堂主看法相反,令郎的做法讓在下頗為欣賞。”


    “欣賞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死無全屍。”雷博自嘲般笑了笑。


    蘇木沒有太多解釋,隻是揮了揮手,身後便有兩具屍體飄了過來,立在了雷博麵前。


    雷博見到兩具屍體,先是一愣,而後終於是控製不住情緒,漸漸紅了眼眶,想要伸手,但在袖子中顫抖一番後,還是放棄了。


    蘇木見他這副模樣,繼續道:“正所謂在其位而謀其政,蘇某領了旨意率兵前來圍剿霹靂堂,就沒有放他們一條生路的道理,可對於這份兄妹之情,蘇某出於欣賞,還是很願意給他二人留一具全屍。”


    “如此說來,老夫應該連一具全屍都留不下來吧。”雷博擦拭了下眼眶,隨後灑脫一笑:“罷了,那便不勞蘇千戶動手,老夫自己來......”


    話音落下,他直接調動功力,幾十年的積累壓縮再壓縮,最終肉眼可見的他臉頰變得通紅,額頭也爆出青筋。


    最終‘轟’的一聲,變成了一顆人造光汙染炸彈,卻也僅此而已。


    在雷博第一時間選擇自毀的時候,蘇木就施展了亂金柝,雖然可以選擇放慢對方的行動,從而阻止這場自毀。


    可蘇木還是選擇了快進,將這一場光汙染飛快略過。


    雷博死去,亂金柝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了繼續施展的意義。


    解除後,便見蘇木又伸手朝身前一抓,虛空中就有黑色的霧氣一點點凝聚出來,最終又化作雷博的身影。


    “我這是......”


    雷博意識逐漸清醒,看著自己似完好無缺的手掌,不禁有些茫然。


    他不是死了嗎?


    “雷堂主,我們又見麵了。”


    雷博聞聲看去,見到是蘇木,臉色大驚,而後下意識又要運轉功力完成自毀。


    然而這一次,他卻失敗了。


    也怪不得他,霹靂堂的功法嚴格意義上都可以被歸類為命功,追求肉體上的強大,卻沒有深度,無法觸及靈魂。


    死後自然就會失去對自身靈魂的掌控。


    “又想要自毀?看來雷堂主挺心急啊,不過放心,蘇某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後,自當放雷堂主魂飛魄散。”


    聽到這話,雷博下意識想要嘲弄蘇木的異想天開,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見幾條藍色絲線從蘇木的手掌中飛了出來,落在了他的‘身上’。


    緊接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異物感,讓他感覺極為難受。


    就像是骨頭發癢,想要去撓卻又無從下手。


    這種感覺大約持續了一兩個唿吸,便見那些藍色絲線就從他的身體當中抽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道藍色炁團也從他的身體當中飄飛而出,最終隨著那些淡藍色的絲線一同落在了蘇木掌心。


    “你這是......”


    雷博還想要發問,可這次蘇木卻沒有給他機會,一道破寶清風令就滿足了他想要魂飛魄散的願望。


    而後則開始從這團真炁當中,提取自己想要的記憶。


    不多時,在雙全手的加工下,關於霹靂堂的武學,以及霹靂堂火器圖紙藏匿的地點,已經盡數被他知曉。


    將地點告知給了幾位千戶將領,蘇木便又落得清閑,找了把椅子坐下,趁著將領們去查點收獲的時候,從噬囊中取出一枚玉符,隨手雕刻起來,卻是要將霹靂堂的功法傳承錄入進去,省卻了抄錄的環節。


    ......


    ......


    山腳下,舉人們被神機營的騎兵們‘保護’了起來,一大群人像是豬玀一樣擁擠地被趕到了一起,時而能夠聽到小聲謾罵地聲音。


    一個穿著儒袍地胖子推推擠擠,最終來到了柳舉人地身旁,看著對方那眉宇間略帶沉思的神情,似是有些苦惱,詢問道:“柳兄,你說咱們還要在這擠多久啊。”


    不過柳舉人這邊的空間本就不多,這胖子一來,無疑就更不夠用了。


    柳舉人又是一個瘦弱書生,全身上下加起來也沒有幾十斤肉,如今儼然是雙眼突出,臉頰漲紅,唿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胖舉人見他這副模樣,忙收了收肚子,讓出了一點空間。


    柳舉人這才長長喘了一口氣,重新活了過來,意識逐漸清明,也想起了這胖子剛才的詢問,不由得苦澀一笑:“怕是要等到山上的人下來了。”


    說到這,他看向這胖子的目光中,也夾雜了一絲厭惡。


    若不是這胖子不懂得看氣氛,剛剛在人群中拱火,惹得這群丘八生怨反撲,最終找了個保護的理由將他們困了起來。


    他現在就應該在馬車上舒舒服服地等著山上的人下來。


    胖舉人也沒看出他目光中的厭惡之色,聽到柳舉人的話,‘啊’了一聲,肚子又有些沒有控製住,拱了出去。


    柳舉人:“!!!”


    與此同時,零零發則是躺在了自製的躺椅上,悠閑地看著眼前這些狼狽不堪的舉人,嘴裏哼唱著小曲。


    就在這時,從山上跑下來一個傳令兵。


    來到了零零發身前,恭聲道:“大人,幾位將軍在庫房中發現了霹靂堂的火器圖紙,還有一些火器的原材料,想要請您過去一趟。”


    “火器圖紙?”


    零零發來了興致,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不過在看到那群舉人們的時候,又有些猶豫。


    他手下的這些士兵若是論行軍打仗那絕對是一把好手,可其他時候腦子就不是很靈光了。


    若是他就此離去,這些舉人們沒人看著怕是容易生出事端。


    好在,這時在他身旁忽然想起一道聲音:“發哥,來換班了。”


    “蘇兄弟?山上的事情處理完了?”零零發轉過頭,就見蘇木不知何時迴到了山下,手中還把玩著一枚玉符。


    蘇木點點頭:“雷博運功自毀,霹靂堂其他弟子也盡數被剿滅,如今弟兄們正清理戰場呢。”


    零零發聞聽此言,也放下了心,他之所以下來,一方麵是因為看到了自家弟兄被這些舉人逼得束手束腳,還掛了彩,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自身實力不足,留在山上容易拖後腿。


    “那行,蘇兄弟,你幫我看著這群舉人,我這就上山去。”


    說著,零零發也有些迫不及待,從噬囊中取出一套略有些簡陋的外骨骼裝甲穿上,又用能源核心激活,隨後便在山路上健步如飛,隻是幾個唿吸便沒了蹤影。


    零零發剛一離去,蘇木正準備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便聽到一旁被圍困的舉人裏麵,有聲音傳來。


    “前方可是蘇千戶?”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蘇木偏過頭去,就見一個還算儒雅的青年,正極其不雅地推擠著身旁的舉人,最終來到了圍困的最邊緣。


    “正是蘇某,不知閣下是?”


    “我等皆是本地的舉人,有事要與蘇千戶商談。”


    “舉人?”蘇木走了過來,故作疑惑地朝著為首的那將領看去:“這是怎麽迴事?”


    “是這些人......就是......”


    為首之人嘴笨,又見蘇木麵容有些嚴肅,一時間有些慌了神。


    舉人們見他有口難言的模樣,臉上大多浮現出了譏諷與戲謔,再看向蘇木,卻又流露出一種‘算你小子還懂點事’的情緒。


    旋即正要開口傾訴這些兵卒的‘惡行’。


    可蘇木卻是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稍稍感知了一下,便察覺到空氣中殘存的符籙氣息。


    分辨出種類後,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是不是有霧獸襲擾這些舉人,你們不忍見他們受到傷害,所以才將他們集中保護起來?”


    “不是我......沒錯,大人明察秋毫,屬下佩服!”


    為首的將領還想要解釋些什麽,就迎上了蘇木的目光,直接改了口。


    蘇木這才一臉‘孺子可教’的模樣:“行了,這裏有我,你們就先迴去吧。”


    “是。”


    將領拱了拱手,旋即便帶著手底下的兵卒迴到了崗位繼續值守。


    “唿——”


    沒有了‘圍欄’,正中的舉人朝著四麵推搡,一大群人好像是螞蟻出洞一樣分散了開來。


    “姓蘇的,你手下的這些......”


    “感謝的話就不必多說了,盡管他們不畏艱難困苦、舍生忘死,保護你們不受霧獸之害,可這都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我沒......”


    “我知道,諸位全都是有舉人功名在身,深得聖人教誨,明白知恩圖報是理所應當,恩將仇報要遭人唾罵、遺臭萬年,不過感激的話就真的不必了。”


    “我......”


    這一次,蘇木沒有再拿話來堵他的嘴,可這名舉人自己卻先說不出話來了,臉色漲得通紅。


    沒辦法, 誰讓蘇木這兩句話,已經將事情定性,且闡明了利害關係。


    他總不能為了說幾句注定沒有答複的痛快話,而將自己貶成一個恩將仇報的小人吧?


    “蘇千戶言之有理,那我等也就不再矯情了。”柳舉人這時開口,卻是製止了其他舉人想要反駁的話。


    而後看向蘇木,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歎息說道:“我觀蘇千戶之言行,想來也是個飽讀詩書之人,應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故做事做絕,對霹靂堂上下痛下殺手。”


    “你是覺得朝廷錯了?”


    蘇木微微眯起了眼睛。


    柳舉人連忙擺手:“柳某絕無此意,隻是此舉未免太過殘忍,有違我朝仁善治國之風氣。”


    “古人有雲:‘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霹靂堂固然有錯,可總歸還是要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蘇千戶可否聽在下講一個小故事?”


    柳舉人雖這麽說,但沒等蘇木迴複,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進任山西巡檢,有軍校詣闕訟進者。上召,訊知其誣,即遣送進,令殺之。會並寇入,進謂其人曰:“汝能訟我,信有膽氣。今赦汝罪,能掩殺並寇者,即薦汝於朝;如敗,即自役河,毋汙我劍也。”其人踴躍赴鬥,竟大捷。進即薦擢之。”


    翻譯過來就是說:宋朝有位名人叫做郭進,其人在擔任山西巡檢的時候,手下有一個軍官進京告禦狀,控告郭進不守法度。天子召入詢問,知道他是誣告,就立即將他遣返,交給郭進,讓他任意處置。


    卻說當時正趕上並州賊寇入侵,郭進就對這個軍官說:“你敢誣告我,膽量的確不小。現在我暫時不殺你,如果你能將並州敵寇消滅掉,我就上書朝廷推薦你;如果戰敗,你就自己去投河,不要玷汙了我的寶劍。”


    於是,這個軍官奮不顧身,拚死作戰,最終大獲全勝。郭進也果真推薦他升了官。


    故事講到最後,柳舉人看向蘇木,繼續道:“容小過者,以一長酬;釋大仇者,以死力報。唯酬報之情迫中,故其長觸之而必試,其力激之而必竭。


    彼索過尋仇者,豈非大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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