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太師的府邸離開後,天色尚早,一行人便繼續趕路,準備先去到霹靂堂駐地臨近的城鎮紮營。


    省的倉促行軍,再被霹靂堂的人埋伏一手。


    對此,四位神機營的千戶將領並無異議,便命令大軍拔營,好在一行人本來就沒有打算在蘇州城外久留。


    所以拔營之事倒也沒有耗費許多時間。


    大軍再次上了路,卻是連夜行軍,雖有著符籙加持,卻為了留存體力,因此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堪堪趕到了浙江與江西的交界處,距離霹靂堂的駐地,即便是不用符籙,大軍也可在半日內抵達。


    如此,眾人便再一次安營休息,恢複精力,等待明日的交鋒。


    是夜,營帳之中,蘇木正在一方軟榻上盤膝而坐,身前漂浮著一道通體由雲霧凝聚而成的符籙,其上隱隱有流光溢彩。


    然而這麽醒目的一道符籙,若是不用肉眼去看,僅憑感知,卻是絲毫發現不了它存在的痕跡。


    這符籙隻存在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就自己消散在了空氣當中。


    蘇木本可以繼續維持它的形體,但最終卻沒有這麽做,散去了符籙,他轉而又從噬囊取出一本古籍翻閱起來。


    這並非是什麽武功秘籍,他也不是想參悟什麽神通。


    僅僅隻是修心養性罷了。


    武者在肉體方麵的開發,隱隱已經走到了極致,然而在精神層麵,卻孱弱得像是個小孩子。


    這就導致了許多人明明修為高深,卻極容易被情緒掌控。


    最鮮明的例子就是大歡喜女菩薩。


    這位肉山大魔王的橫練手段,即便是同境界的武者輕易也奈何她不得。


    然而對方卻很輕易就死在了財神客棧。


    一方麵是他們這邊的確高手眾多,光是與其正麵交手的宗師後期就有兩位,而且都是同境界破格的存在。


    在如此情況之下,不惜一切代價逃命才是上策。


    可大歡喜女菩薩卻是莫名其妙就動了真怒,選擇和木道人、古三通硬拚,最終落得了重傷搏命的下場。


    蘇木如今的精神力量雖然得到了補全,可心性仍舊需要磨煉。


    倒不是說他心性不堅。


    實在是此前因為習練了六庫仙賊,導致心裏始終空落落的,所以蘇木便以雙全手封鎖了己身大部分的情感。


    如今他為了炁化身軀,事先將六庫仙賊以煉器的手段,刻錄在了體內金丹之上,這即解放了他的情感,卻也因為常年的壓抑,使得他進入到了一種情感大爆發的狀態。


    確實需要好好修心養性一番。


    不過枯坐難免無趣,所以看書就成了他當下最好的修養方式。


    大約過去了半個多時辰,他手中的一冊並不算厚的經書,堪堪看了一小半。


    營帳外麵,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並非是他看得不夠專注,實在是他如今的感知過於敏銳了。


    稍有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朵。


    按說大軍安營紮寨,即便是夜晚也少不了巡邏的存在,所以有腳步聲很正常。


    但這一陣腳步聲卻與之不同。


    很輕,是普通人幾乎聽不見的程度。


    毫無疑問,這是位輕功高手,能夠悄無聲息潛入,而不引人發現,更證明了對方的實力。


    不過應當沒有惡意。


    否則不會連氣息都不知道收斂。


    會是誰?


    想了想,蘇木還是隨手取了個竹片夾在書中,旋即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扣。


    奇門格局定下。


    術法施展,宮移搬運直接將那人轉移到了營帳之內。


    “......蘇千戶當真是好手段。”


    來人先是一陣恍惚,手指卻下意識搭在了腰間,待到他發現周圍環境的變化後,又看見了坐於軟榻之上的青年,這才笑著稱讚了一句。


    來人是一個看著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長相並不秀氣,五官也沒什麽特點,組合在一起卻很耐看,所穿並非是傳統款式的夜行衣,麵料質地極好,剪裁地也很修身,看起來就像是量身定製一般。


    蘇木認出了這人,卻是有些意外:“金捕頭?”


    “卻是不止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來人正是六扇門的金衣捕頭金九齡,與其他幾位相比,這一位蘇木見得最少。


    可也不會陌生。


    “我正好在這附近辦案,正巧趕上蘇千戶要圍剿霹靂堂,上麵就派我過來給蘇千戶掠陣,當然,主要還是幫蘇千戶看著點,免得霹靂堂的人提前逃走。”


    金九齡交代了自己的任務,同時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之所以夤夜造訪,也是剛得了一份線報,好叫蘇千戶知曉,早做準備......”


    “......”


    “願聞其詳。”


    金九齡也不墨跡,直言道:“唐門的三公子愛慕霹靂堂堂主雷博之女雷嫣日久,如今便趁著這個節骨眼,想要趁火打劫,迎親的隊伍已經在路上了,想來明日便到,唐門雖比不得少林武當,可也不是小門小派,而且曆來與朝廷交好,這方麵的處理,還望蘇千戶謹慎對待。”


    “不過倒也算不得大麻煩,相比之下,還是那群舉人更麻煩一些......”


    “舉人?”


    蘇木挑了挑眉:“舉人落榜不尋思著準備下一屆春闈,來摻和什麽江湖事?”


    “莫不是想要和蘇某較量一下拳腳?”


    “蘇千戶說笑了。”金九齡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又見蘇木桌上拜訪的經文,低聲道:“這些舉人是打算同蘇千戶講道理的。”


    ......


    ......


    “馬踏江湖,雖未講明,卻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朝廷中人美其名曰是為江湖正道們留一個顏麵......自欺欺人罷了。”


    江南寧王府,留有兩撇老鼠須的對穿腸,正在書房當中同奪命書生侃侃而談:“四十年前,武當山尚且隻有大貓兩三隻,那一位更未成就大宗師之名,至於少林......老和尚們一向喜歡隔岸觀火, 於是乎才有了諸葛神侯力壓江湖群雄之事。”


    “二十年前,大宗師一人便撐起了武當,成就泰山北鬥之尊,然卻出了俞三俠殘於少林金剛指力的岔子,少林武當針鋒相對,大小衝突不斷,恰逢太湖之畔八大派高手連同朝廷的四位神捕盡皆喪命,皇叔朱無視所以才能一人一馬,踏遍江湖。”


    “現如今麽......那蘇木雖與武當交好,可畢竟是私底下的交情。若是私事相求,大宗師許是無不應允,可馬踏江湖,乃是用整個江湖的顏麵,成就朝廷的聲威。”


    “大宗師可以犧牲自家的顏麵,卻不好代其他門派做主。”


    “如此一來,馬踏江湖便多了許多條條框框,既不能太過分,又不能做得不溫不火。”


    “這其中的度,莫說是他一個千戶,便是指揮使青龍來了,也不好把控。”


    “小皇帝如今的做法,毫無疑問是上上之選,但畢竟是妥協後的結果,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如若在這個時候,有人將眾人心照不宣的事情擺到明麵上來,不光朝廷要下不來台,那些江湖人也會感覺麵上無光。”


    奪命書生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還是有些疑惑:“可為什麽要安排一群舉人?”


    這些投奔寧王的舉人,未來一旦中了進士,那可就是一方官員。


    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就這麽拋出去,會不會有些太虧了?


    “一些走關係上來的舉人罷了,真到了考場上狗屁不是,論價值,還不如那些王爺保舉到國子監的貢生。”


    對穿腸扇了扇繡有山水圖的扇子,語氣中對這些舉人多有不屑。


    實際上,他也的確有這個資格。


    和那群純仰仗家世而無半點才學的爛人相比,對穿腸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全仰仗自身努力。


    在成為寧王的參謀將軍之前,對穿腸還有一層身份,那就是七省文狀元。


    何為七省?


    即南卷七省,範圍包括應天及蘇鬆諸府,浙江、江西、福建、湖廣、廣東。


    至於為什麽還要專門指出南卷二字......這裏麵還涉及到了明初的一樁案子。


    大明建立之初,全國科舉都是統一試題統一錄取標準,從道理上來講,這麽做並無不妥之處。


    然而有一年,春闈放榜。


    在金陵的街頭上,無數的考生百姓圍觀,開始還沒什麽,但很快就發現了蹊蹺之處。


    今年的這一科,榜上得中進士者,全部出自江南,竟無一人是北人。


    誠然,江南多才子,以往進士錄取的數目,幾乎也都是南人多於北人,可若是說北人的第一名還不如南人的最後一名,多少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再加上當時那一科的主考官就是南人,所以很快就有人一口咬定是主考官偏私,眾多落榜的北方考生本就憤憤不平,對這一觀點更加深信不疑。


    頃刻間,群情激憤的學子們紛紛走上街頭遊行示威,並行至禮部衙門前抗議請願,高喊“三吾等南人私其鄉!”要求官府嚴查舞弊事件。


    一時間民意沸騰,局勢幾近失控。


    明太祖聽聞這件事情,也選擇了鄭重對待,便找人複閱落第試卷,想要增錄北方人入仕,以平息北人之怨。


    但不知怎地,經複閱後上呈的試卷盡皆文理不佳,並有犯禁忌之語。


    究竟是主考官暗囑複閱官員等人故意以陋卷進呈,亦或是北人水準確有不佳,如今已沒了考證。


    但有一點明太祖明白,那就是大明不能失去了北方的學子。


    學子即民心,若是北方人從此做不得官,難免人心向背,恐生變亂。


    於是乎,在懲處了主考官以及複審人員後,六月,明太祖親自策問,取錄任伯安等六十一名,六月廷試,以韓克忠為第一名﹑王恕為第二名﹑焦勝為第三名,是為夏榜。因所錄六十一人全係北方人,故又稱北榜。


    至此,南北榜之爭被明太祖用鐵腕手段解決。


    然而南北學子的矛盾依然存在。


    一直到了後來,科舉做出了調整,依照考生地域分南北不同比例錄取進士。


    於是乎便有了南北卷的分別。


    起初,規定南北取士分配比例為,南人十之六,北人十之四。


    再後來,又從南北卷中分出中卷,規定南卷取五十五名,北卷取三十五名,中卷取十名。


    至此,北人得到了穩定的錄取名額,南人則得到了強於北人的優越感。


    矛盾總算是得到了緩解。


    不過可別看南人錄取的人數多,就以為南方人就占了優勢。


    實際上,南方的學子數量要遠超北方。


    大抵相當於如今的河南考生,數量多分數高,但分數線也高,錄取人數多錄取率卻低。


    對穿腸便是競爭最激烈的南榜文狀元。


    含金量可想而知。


    奪命書生雖同樣走過科舉正途,可才學的確是差了一些,並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如今聽對穿腸這麽一說,對這些舉人也就沒有那麽看重了。


    笑著端起了茶盞,遙遙敬了對穿腸一下:“如此,那我等便靜觀其變了。”


    對穿腸笑而不語,卻同樣抬起茶盞,遙敬迴去後,輕輕抿了一口。


    ......


    ......


    次日清晨。


    大軍拔營,在符籙的加持下,疾行半個多時辰,便來到了霹靂堂的駐地之外。


    “將這裏給我圍了,一條狗也不能放走!”


    零零發手中拿了一個具備擴音效果的法器喇叭,高聲喊道。


    神機營的將士們經過一夜的休養,早已精氣充足,如今步伐整齊,速度飛快,將霹靂堂的山頭層層包圍。


    霹靂堂內沒有太多的反應,無外乎本就沉重的氛圍之中,又增添了兩分暮氣。


    反倒是神機營的包圍圈外,聚集了不少的江湖人。


    手中並沒有帶著兵刃,表情也不是特別嚴肅,似乎隻是來看樂子的。


    蘇木騎著高頭大馬,來到了霹靂堂的山門之前,朝著身旁同樣騎馬的唐春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當即策馬上前,而後運起真氣,正欲喊話。


    便聽一陣吹吹打打的鼓樂聲,從遠處的小路傳來。


    側目看去,又有一隊人馬朝著霹靂堂駛來。


    為首那人,也算是俊秀公子,臉上帶著喜意,一身青綠色的九品襆頭官服,胯下青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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