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門,議事大廳。


    姬瑤花來得算晚的,等到她來到的時候,六扇門為數不多的金衣捕頭全都來了,分別是老邢、金九齡,以及失了搭檔的蔣龍,黑衣候補神捕也來得差不多了,除了兩位在外執行任務,全都出現在了大廳之中。


    不過其中那往日裏恨不得貼郭巨俠臉上表現自己的岑衝,今日坐得卻極其靠後,甚至都要與紫衣捕頭坐在了一起。


    要知道,黑衣候補神捕,雖然在權力上和金衣捕頭沒差,可地位上卻高了半級。


    以往,岑衝也總是仗著這半級的優越,一副前輩模樣的坐在一眾金衣捕頭之前。


    今兒怎麽改性子了?


    這就不得不提一句日前從六扇門傳出去的流言了。


    因為郭巨俠的故意放縱,所以幾乎大半個南城的人,都知道岑衝意圖對關押在大牢當中的神侯府女犯人圖謀不軌。


    你要說岑衝平日裏名聲稍好一些還行。


    畢竟無風不起浪。


    可問題是岑衝這人本身作風就有些問題,如今傳言流傳開來,任由岑衝在六扇門中百般解釋。


    可即便是有著同袍之誼的捕頭們,對於他的解釋,就隻是聽一樂,沒去相信。


    本來呢,事情到這兒也就結束了。


    畢竟現如今六扇門上下可以說是同仇敵愾,對於神侯府的人特別不待見。


    即便是岑衝真的做了這件事,也會有很多三觀扭曲的人,去稱讚他的‘功績’。


    可偏偏岑衝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好死不死將自己去萬花樓磨槍擦棒的事情給說漏了嘴。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六扇門的眾捕頭,能為岑衝意圖對神侯府的女眷圖謀不軌‘洗白’,可捕神頭七還沒過,在這個嚴肅的節骨眼上,你去玩樂消遣。


    這就能說明你這個人思想道德上有問題。


    要知道,岑衝也算是捕神的親信,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


    正因如此,岑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鄙視,不受待見的程度,僅次於諸葛正我本人。


    這才導致了往日裏恨不得像隻開屏孔雀一樣表現自己的他,如今變得異常低調。


    姬瑤花來到議事大廳,目光在在場眾人當中掃了一眼,尤其是在郭巨俠身上稍作停留。


    見對方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朝自己微微頷首,同時往一旁的空座示意了一下,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自家那個師姐還沒有將自己揭穿。


    當即也坐了下來。


    她的座位是在展紅綾的左手邊,身邊還坐著一眾女捕頭,見到姬瑤花到來,皆是看了過來,無聲打了個招唿。


    與此同時,見姬瑤花落座,郭巨俠也悠悠開口:“人來的差不多了,剩下沒來的也就不用等了。”


    “兩件事。”


    郭巨俠說話直來直去,豎起兩根手指,而後落下一根:“其一,捕神遇害一案,人犯已經緝拿歸案,並非是諸葛正我。”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可比岑衝逛窯子的消息勁爆多了。


    幾乎是郭巨俠剛一出口的瞬間,就吸引了在場全部的目光,而當郭巨俠最後一個字落下,近乎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難以置信。


    尤其是岑衝,他一向是‘主戰派’,如果不是現如今他不太適合彰顯存在感,估計這時候都要問‘真的假的’,質疑郭巨俠話中的真實性了。


    其實不光是他有所懷疑,就連六扇門其他一眾捕快,也都懷疑這個消息。


    也就是郭巨俠的聲望很高,在場眾人又不全是莽夫,所以才沒有人開口發問。


    好在,郭巨俠也不打算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開口:“兇手,是一個名為吳明的宗師後期武者,乃是海外無名島的島主。”


    “證據可已查清?”


    展紅綾微微皺眉,忍不住問了一句。


    倒不是她懷疑郭巨俠包庇諸葛正我。


    實在是這話說得沒憑沒據,至少她搜查到的證據,沒有任何一項指向這個叫吳明的家夥。


    “這也是我要跟你們說得第二件事。”


    郭巨俠也沒有生氣,反而對展紅綾這種凡事都要講證據的行事作風非常滿意,不過眼神中卻又帶上了一絲惋惜。


    多麽好的姑娘,可惜自家徒弟沒福氣。


    不然也能成就一段佳話。


    當然,他也隻是想想,對方現如今和老白走到了一起。


    如果老白還是個賊也就罷了。


    問題是對方從良了,而且頂了自己徒弟的神捕位置,和展紅綾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又情投意合。


    他也沒道理去拆散對方。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白三娘對於這個準兒媳非常以及十分特別的滿意,要是知道他想要撮合這個準兒媳與追風......或許他能夠防住偷襲,追風能不能落一個全屍就不一定了。


    對方可是外號拚命三娘的。


    為了兒子的幸福,什麽事兒都幹得出來。


    想起了那位風風火火的老友,郭巨俠歎了口氣,也沒有多想,朝著虛空喊道:“柳兄,露個麵吧。”


    他話音落下,在場的一眾捕快皆是一陣茫然。


    柳兄?


    在京城,姓柳,且能夠被郭巨俠稱為‘柳兄’的,有且隻有一人。


    那就是捕神。


    可捕神不是已經死了嗎?


    雖說郭巨俠下令封了停屍房,可在給捕神驗屍的時候,在場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人,都在旁觀。


    自然也知道捕神已經死透了。


    那郭巨俠又是在叫誰?


    而且......為什麽郭巨俠要衝著空出喊人?


    這個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隻見一旁的陰影當中,一道戴著鬥笠的身影走了出來。


    這可將眾人都嚇了一跳,許多人甚至都將手搭在了刀柄上


    倒也不是他們膽小,實在是在此人出現之前,他們竟然連一絲氣息都沒察覺,足見來人的實力非凡,若是要圖謀不軌,他們可就危險了。


    但漸漸地,這道人影越來越近,卻是讓在場眾人感到了一絲熟悉。


    尤其是一眾男捕之首的嗜血,幾乎是隔著那一層不透光的黑紗,就已經認出了來人。


    “師,師父?!”


    嗜血的話音剛落,所有金衣捕頭以上的捕頭,全都愣住了。


    眾所周知,曾經的四大神捕,有三位是郭巨俠的弟子,唯有嗜血是捕神的弟子亦是義子。


    所以嗜血喊出這聲師父。


    無疑是告訴了在場所有人,眼前正在凝聚的這人是誰。


    心中雖然不敢置信,但也相信嗜血的眼力不會認錯。


    這麽說吧,就算岑衝將萬花樓的頭牌姑娘錯認成自己親娘,嗜血都不會將其他人認成捕神。


    “真的是捕神大人?!”


    隨著嗜血的話音落下,來人也摘下了鬥笠,露出了那張六扇門上下都無不熟悉的臉孔。


    威嚴,肅穆。


    “我們才幾日不見,怎麽,都不認得我了?”


    捕神罕見地開了個玩笑,話音才一落下,就見一道身影抱了過來。


    感受到那熟悉氣息,捕神也沒有閃躲,而後有些寵溺道:“都多大個人了,還作這種小女兒姿態。”


    “師父,您沒死?”


    “嗯,為了瞞過兇手,所以隻好假死脫身,日前才在蘇神醫幫助下,蘇醒過來。”


    捕神將事先準備好的托詞說了出來。


    封神之術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幸好,死而複生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在場眾人,很快就接受了假死的說法。


    紛紛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捕神大人,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吳明當真是兇手?”


    人群中,有人出聲問道。


    “不錯。”


    捕神點點頭:“你們所見我全身骨骼盡碎,乃是一門名為如意蘭花手的武功造成的,至於胸口的火器傷勢,的確是天罡五雷,但卻是我‘昏倒’之後,才中的招。”


    “這麽說來,諸葛先生是無辜的?”


    老白挑了挑眉,見捕神微微頷首,繼續道:“那神侯府的人是不是該放出來了?免得造成什麽誤會......”


    “不用擔心,我在押送吳明去鐵血大牢的時候,順便將神侯府的一幹人等放了出來,又去皇宮向皇上複了命,撤去了刑部的通緝令,想來諸葛先生已經和他們團聚了。”


    郭巨俠的話,讓在場的許多人,都感覺有些尷尬。


    他們可都是一口咬定了諸葛正我就是兇手,而且背地裏沒少說神侯府的壞話。


    如今諸葛正我翻案了,他們自然就有些別扭。


    但好在,很快就有人轉移了話題。


    “那個易容術的女子呢?”


    “對啊,她也是害得捕神假死的兇手之一,不能放過她!”


    見氣氛再次被調集起來,捕神也朝眾人壓了壓手:“關於那人,郭巨俠與我都沒有見過真容,是故調查起來頗為困難。”


    “暫且擱在一旁,先將正事處理了。”


    “這些天,由於我的原因,使得六扇門內擠壓了大量的案件,有些事情能拖,可有些事情卻是拖不得的,盡快去做吧。”


    “省的讓別人小看了我們六扇門!”


    “好了,散會吧......姬捕頭留一下。”


    捕神說到最後,擺了擺手。


    在場的一眾捕快們全都振臂高唿,隻有姬瑤花,表情不變,眼神卻有些複雜、慌亂。


    不多時,除姬瑤花外,所有的捕快們全都離開了議事大廳,臨走之時,還將門帶了上。


    既然捕神‘死而複生’,郭巨俠也不需要用‘麵子工程’穩定人心了。


    “捕神大人,找我有什麽事嗎?”


    姬瑤花看向捕神。


    後者則擺了擺手,輕笑道:“以後叫我柳大人就好,捕神這個名字太霸道,感覺和下屬之間有一種疏離感,不好。”


    “是,柳大人。”


    姬瑤花迴道,語氣卻莫名地更恭敬了。


    這讓捕神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為了親民所以才讓下麵的人改得稱唿,結果這麽一改,疏離感反而上來了。


    不過也不重要了......捕神搖搖頭,將這些雜念摒棄,看向姬瑤花:“我聽說白神捕找你檢驗了一枚暗器毒針......可查出了來曆?”


    “應是東瀛之毒。”


    姬瑤花點點頭,隨即說道:“東瀛因為本土多火山,所以土壤中硫磺的成分,要遠超中原,因此不利於毒蟲毒草的生長,所以由東瀛藥師配製出的毒藥,都會有一些比較明顯的特征,例如惡臭。”


    “鋼針之上塗抹的劇毒,雖然表麵上無色無嗅,可在接觸到液體後,其臭味方才顯露出來,應是東瀛極為高明的藥師配置出來的。”


    “東瀛......”


    捕神點點頭,懷疑似地追問道:“你可知中毒有何人能配此毒?”


    “毒的藥性藥理倒是不複雜,唯獨配置毒藥的劣質毒草......請恕屬下無知。”


    “無妨,我也隻是隨口一問。”


    捕神擺了擺手,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做追究:“行了,你也下去吧。”


    “屬下告退。”


    姬瑤花行了一禮,緩步退出了議事大廳。


    等到她離開以後,議事大廳就隻剩下了捕神和郭巨俠,兩人相視無言,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惋惜。


    ......


    ......


    另一邊,神侯府外。


    一眾人行至門外,大狼看著門上貼著的封條,上去便將其撕扯下來,旋即打開鎖頭。


    將大門推開。


    “我們迴來了!”


    剛一進門,大狼就衝著門內喊道。


    這些天的鬱悶,也隨著聲音,盡數排了出去。


    “一切都結束了啊。”


    諸葛正我也走進了門,看著幾天沒有打掃而顯得有些髒亂的院子,不由得搖了搖頭。


    “啊?這就結束了?”


    大狼愣了一下。


    叮當見他這反應,沒好氣地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怎麽,結束了還不好?”


    “當然不好了,你們是不知道,岑衝那孫子下手可損了,弄得我現在下巴還疼呢。”


    大狼卻是還記恨著岑衝呢。


    這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對方本來就不怎麽惹人喜歡,再加上以前總喜歡和神侯府爭功作對,又覬覦神侯府的姑娘們,若不是資曆不夠,說是神侯府的世仇都不為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諸葛先生要這麽說的時候,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聲音。


    “想報複還不簡單,岑衝現如今可是南城的熱點人物,茶餘飯後總少不了他當談資,你要是想報複,就從這一點著手,將他私下作風的事情查一查,再找兩個天橋底下說書的,改編成話本,一連說他十天半個月的。”


    “正好也能將神侯府從閑言碎語當中摘出去。”


    聽到這聲音,所有人轉過頭去,就見蘇木已經邁進了門檻,朝眾人打了聲招唿。


    “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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