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物,可解天下萬民之疾,可使王朝江山永固,可使其主配享太廟之福!”


    此人的一番話,著實震驚全場,短暫的沉寂過後,嘲諷之聲如海潮一般湧來,比之剛剛的療傷符療效未經證實之前,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實在是這人的話太狂了。


    又是一拉一踩的發言。


    龍泉劍是破銅爛鐵,玉蠶絲鬥篷華而不實,天山雪蓮是大冤種必備......這句話倒沒什麽問題,問題是就連被捧到了三十五萬一千兩,有斷肢再生之神效的療傷符,在此人口中都稱不上寶物。


    著實狂妄至極。


    而在這一陣狂妄發言之後,他有說什麽一物可解天下萬民疾苦,可使王朝江山永固......真有正好,你自己當皇帝去不好麽?


    但不得不說,光是噱頭這一方麵,這人就拉得很滿,若是台下再有個識貨的托兒,那這效果就更好......


    “此物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台下,皇上此刻成為了最好的托兒,可他本人都沒有在意,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盯著台上盒中之物。


    這東西他可太熟悉了。


    說是可解天下萬民之疾,沒有絲毫問題,畢竟民生疾苦,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吃不飽。


    可使王朝江山永固,也沒什麽問題,身為皇帝,如何守得住江山,根本原因不在外,而在內,曆史上哪一代的王朝更迭,不是內憂在前,外患在後?


    而所謂的無道昏君,真正的罪過是貪圖享樂?


    大錯特錯!


    所謂昏君,真正的罪過從來都是沒有兼顧百姓,若是能讓所有百姓吃飽穿暖,便是皇宮夜夜笙歌,又有哪個史官能說一句朕的不是?


    至於配享太廟就更沒的說了,是這裏麵最沒難度的一個。


    確保了以上兩點,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太廟‘滿員’了,他也能找個理由將太廟中的功臣遷出,套出一個名額。


    言歸正傳,皇上現在的心中已然起了殺意。


    甚至若不是不想讓霍休難做,他已經讓零零恭上去將這人給宰了。


    土豆地瓜這種東西,在大明推廣起來,那是富民利國的好事,可若是流入蒙元、西域,乃至大明周邊國家......那對大明百姓而言,毫無疑問將是一場災厄。


    擂台上,那中原男子見到有人進來識得此物,心中頓時一慌。


    這玩意在京城其實和療傷符一樣‘廉價’,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要是這人拆台怎麽辦?


    可很快,當他注意到了皇上臉上的嚴肅,心裏又得意起來。


    看來這也是個聰明人,能夠看出這東西的戰略價值。


    那就妥了,財神客棧內不準動粗,那這人想要自己手中的糧種,就隻能花錢來買!


    此刻他忽然有些恨自己沒有提前收買兩個競價的托兒了。


    看這人的眼神,對自己手中的糧種是勢在必得啊!


    但也沒什麽關係,隻要他點明糧食的畝產,不怕沒人競價。


    當即,他正要開口,可就在這時,二樓卻傳來一陣疑惑的聲音:“什麽時候一株觀賞植物也能賣這麽高的價錢了?”


    “觀賞植物?”


    “誰在說話?”


    “蘇少俠!”


    隨著聲音傳來,無論是台下收到震撼的眾人,還是台上的中原男子,亦或是剛才還義憤填膺的皇上,全都看了過去。


    就見二樓的一處房門被推開,一個麵容俊秀的青年,從中走了出來,不知是不是錯覺,在看到這青年的第一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從對方身上覺察到了一絲超凡脫俗的氣質。


    正因如此,直到這人緩緩走到了一樓,展台附近,所有人這才迴過神來。


    最先迴過神來的,必然是台上的中原男子,看著走過來的蘇木,他的憤怒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濃鬱起來,什麽高人氣質,什麽風度,在這一刻,利益被觸動的一刻,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


    “你在說什麽胡話,什麽觀賞植物,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這可是畝產三千斤的仙種!”


    “是天下萬民之福!”


    幾乎就在這人話音落下的瞬間,台下就有幾個財主紛紛發出驚唿。


    “不可能!”


    “目前市麵上最優質的糧種,也不過才畝產四百餘斤,三千斤怎麽可能?”


    “騙子吧,來騙錢的。”


    “這破玩意看著也不好看啊,怎麽就觀賞植物了?”


    “證明一下啊,證明啊,療傷符人家都證明過了!”


    眾說紛紜之中,台上的中原男子臉色越發鐵青,他倒是想證明給這群愚民看,可問題是糧食是一朝一夕就能夠長出來的嗎?


    別說是這群人沒見識過,他也沒親眼見過畝產三千斤的作物。


    之所以一口咬定,還是聽了在皇莊當佃戶的親戚的小道消息。


    在他看來,這東西無論真假都騙不了窮人,因為人家沒有驗明真假的渠道,可來到這財神客棧參加競寶大會的,又有幾個窮人?


    一個個不說手眼通天,從京城收風還是輕而易舉的。


    也就是這種半信半疑的,才最容易上當。


    可現在竟然有人公然說這玩意是假的?是觀賞植物?


    開玩笑,觀賞植物,皇上能批皇莊下來?


    觀賞植物京城裏那麽多權貴吃的都是什麽?


    他家裏的那個親戚就在皇莊之中務農,是你了解高產作物,還是他了解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許是心中的吐槽,給了他底氣,這人原本還有些心虛,現在徹底沒有了,挺直了腰背,麵露不屑。


    蘇木卻是麵露微笑,迴道:“好啊。”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不知道他在迴複什麽。


    好啊?


    什麽好?


    正當眾人想著,就見蘇木手掌之中,憑空多出一物,看模樣,正是與先前那中原男子同款的‘寶物糧種’,而後就聽他輕聲念道:


    “土。”


    話音落下,木質展台的中心忽然開始腐爛,空出了一個石磨大小的窟窿,其下夯實的黃土清晰可見。


    但很快,黃土上湧,同時顏色也發生了改變。


    從最初的土黃色,逐漸變為了有著世界最肥沃之稱的黑土。


    而後,就見青年手掌之中青光閃爍,很快紅薯上的凹陷部位,便長出了嫩綠的芽葉,被其均勻分成數份,隨手一甩,落在了土壤之上。


    黑土地仿佛有生命一般,主動接納,一塊塊根莖,好似陷入沼澤地一般,埋到了泥土裏麵,隻留嫩芽在外麵。


    而後,就聽青年再次開口:“雨。”


    隨著話音落下,大堂之中,展台之上,赫然凝聚了一片烏雲,隨著陣陣雷光閃爍,一粒粒雨珠開始落下,灌溉著土壤。


    到了這一步,在場許多人已經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了。


    武林高手他們不是沒見過。


    甚至掌法金龍,拳碎山間,使千丈瀑布倒流的也不是沒有。


    可這涉及到造化,好似仙神一般的能力,卻更讓人心驚。


    甚至若不是條件不允許,當場都有幾個人要跪下了。


    要知道,黑道的人才更信仙佛,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黑道的事,有幾件不是虧心的?


    別人不說,就是公孫烏龍,現如今都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而展台上的事,還遠遠沒有結束,正當雨水充足,烏雲散退,青年再次開口:“長。”


    他的聲音不大,卻好似有魔力一般,那剛種下的植物,肉眼可見地開始生長起來,很快番薯葉就鋪滿了一地,其中夾雜著一些形似牽牛花的淡紫色小花。


    “嗯,看著雖然糟心了一點,但這就是這種植物最巔峰的顏值了,葉子可以拿來炒也可以涼拌,花能入藥也可以和葉子一起炒,有人要嚐嚐嗎?”


    他話音落下,台下的眾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後態度無比一致——婉拒。


    唯獨展台上另外的那名中原男子,原本還心驚,擔心對方會不會變戲法一般將作物偷換,可現在看番薯藤的生長情況,以及那淡紫色的小花,他越發確信這東西就是番薯。


    自以為看破了蘇木的謀劃,大聲道:“你們不要被他騙了,這東西和芋頭類似,能吃的部分長在地下!”


    “你有本事就讓他繼續長下去!”


    男子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蘇木說的。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濃鬱的殺氣降臨,將他籠罩。


    不過這殺氣的主人,卻不是蘇木,而是來自台下,來自皇上身邊的零零恭幾人。


    他們都是知道真相的,也猜測蘇木是想要賭這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沒想到竟然被揭穿了。


    這要是讓這群有錢沒底線的人知道了,還不得發了瘋一樣競價?


    要不還是把他殺了吧......正當皇上決定要不要下令的時候,卻忽然瞧見了蘇木嘴角的笑意不見減退分毫,莫非是蘇少俠還留有什麽後手?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展台上,聽見男子的話語,蘇木一甩手:“如你所願。”


    番薯藤再次生長起來,很快,鮮花凋零,番薯藤也過了可以食用的階段,到了可以采摘的階段。


    男子往上三代,都是種地的, 所以他對這些植物的生長季節,也都非常敏感,見到如此一幕,便知道這是到了成熟期。


    隨即異常迫切的飛奔到了黑土地旁,也不怕埋汰,直接雙手在土壤裏麵挖了起來,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因為土壤的下麵,除了一條條須子外,什麽都沒有。


    沒有大塊的根莖,隻有一粒粒好似肉瘤一樣的東西,攀附在細長的根須上麵。


    “怎麽可能!”男子不願相信,又挖了一顆,但還是一模一樣的結果,最後隻能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


    “大家也都看到了,這種植物唯二能吃的部位,就是它的花和葉,畝產三千斤?據我所知,便是大明江淮兩岸種植的占城稻,每年的畝產,也未必能到千斤。”


    蘇木的聲音,再次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也引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展台上,因挖土而雙手黢黑的男子,口中喃喃自語,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展台下,最開始被驚到的那些商人,全都麵露不屑,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唯獨皇上,恭喜財等一眾從京城始發的眾人,知曉內幕,猜出了可能是蘇木搞得把戲,但誰都沒有在這時候戳破。


    秋千上,財神客棧的老板娘玉玲瓏,原本看熱鬧正是興起,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麽,麵容瞬間嚴肅起來,隨後朗聲道:“如此坑蒙拐騙之人,竟然也敢來參加競寶大會,虎娃蘭蘭,給我把他拖出去!”


    “是!”


    虎娃雖然疑惑,但還是應了一聲就要照辦,可就在她站起身,準備走向展台時。


    身子卻是忽然一晃,而後眼前的世界變得天旋地轉起來。


    “怎麽......怎麽迴事?”


    虎娃掙紮地想要站直身子,可一陣昏厥的感覺,卻充斥在她的心頭,隨即口鼻之中,竟開始流出鮮血來。


    在她身後,實力更弱一些的蘭蘭更是不堪,隻聽撲通一聲,已然倒在了地上,氣若懸絲。


    正當展台下的客人們,還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這些人裏麵,也開始有口鼻流血的存在出現。


    “老板娘,你,你下毒......”


    其中一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拿過客棧送的酒,給身邊一個人灌了下去,果真情況加重後,拍案而起。


    “你不要胡說,我財神客棧做事,最講信譽!”


    玉玲瓏當即反駁,可很快,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她也有些手足無措,尤其是虎娃蘭蘭等人的倒下,更讓她那清麗脫俗的麵容上,罕見的多出了一絲驚慌。


    再也顧不得什麽老板娘架子,飛快落到了虎娃身邊,從懷中取出一瓶解毒用的丹藥,畢竟是財神客棧坐落在這種沒有法度約束的大沙漠上,她又是天姿國色,這些年覬覦她的人可一點也不少,光明正大出手,這群人或許忌憚青衣樓的存在不敢,可下毒迷......奸之類的事情,可多不勝數,所以她的身上也是專門帶了不少的解毒丹藥。


    可很快,當她發現解毒丹竟然對虎娃、蘭蘭所中之毒,非但無效,甚至還起了反作用時,一雙素手瞬間攥緊,指甲甚至都要嵌入肉中。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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