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侯府後院,追命從房間中走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壇剛起封的高度烈酒。他一邊走一邊喝著,臉色微紅,眼眸卻依舊有神。


    “噠噠噠——”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追命停下了步子,迴身看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搖了搖頭,繼續朝著正堂走去。


    可他才剛一迴頭,就見到了一隻毛羽雪白的大鳥,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那大鳥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著自己懷中的酒壇。


    “你也想喝?”追命莫名來了興致,他看著眼前的大鳥,輕聲問道。


    小家夥象征性地叫了兩聲,仿佛是在迴應追命的問題。


    追命哈哈一笑,當即帶著它,來到了涼亭,將茶杯翻轉過來,倒了一杯,隨後放到了小家夥的麵前。


    小家夥低下頭,輕輕啄了一口,眸子似乎更明亮了。緊接著,它將黑亮的彎鉤鳥喙伸到茶杯當中,不停地開合,杯中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著。


    不多時,一杯酒便入了小家夥的肚子裏,而後,小家夥繼續看向了追命懷中抱著的酒壇。


    追命也不小氣,又給它倒了一杯,同時自己也像是陪酒似的,灌了一大口,而後又看了眼手中的卷宗。


    待到小家夥又一杯酒下肚,追命再次添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


    一人一鳥便在庭院中,周而複始起來。


    ......


    ......


    另一邊,醉月樓的雅間裏,無情放下碗筷,輕輕打了一個飽嗝,麵頰瞬間有些發紅,不經意地看向蘇木的方向,見他沒有注意,這才鬆了口氣。


    接下來去哪?蘇木心中升起了這樣一個疑惑。


    不同性格的女子,相處起來也完全不同。


    像是在蒙元的那段時間,蘇木就從來沒有糾結過去哪裏約會的問題。


    實在閑得沒事幹了,還可以在院中練劍比武。


    但是無情的情況就不同了,這是個比較內向的女孩,平日裏除了外出做任務,很少會到外麵走動。這也就導致了蘇木想要找一些合適的約會場所,難如登天。


    在腦海中挑挑選選,最終,蘇木還是決定,當一迴直男。


    當即與無情離開醉月樓,而後駕馭著飛劍,朝著城外飛去……去勘察案發現場。


    嗯,至少這樣不會缺少話題。


    距離地麵幾十米的空中,無情還是第一次踩著飛劍,在天空中飛行,這時候顯得有些緊張,即便是蘇木將手攬在她的腰肢上,這位羞澀的姑娘也沒有拒絕。


    簡單的適應了俯視的角度,無情朝著下方看去。


    隻見街上的商販行人,如今看起來比起螞蟻都大不了多少。


    這讓她倍感新奇。


    蘇木站在無情身後,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卻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緒,於是貼心地放緩了飛劍的速度,讓無情能夠看到更加清晰一些。


    不過饒是如此,飛劍的速度也依舊超過了許多馬車。


    一刻鍾不到,便來到了西城外。


    二人正準備降落,忽的聽見一陣極為響亮的爆炸聲。


    像是想到了什麽,兩人臉上的休閑愜意一瞬間被肅穆取代,循著爆炸的聲響,二人飛快降落。


    京郊,一片枯敗的草地上,屹立著一處涼亭。


    一具體表焦黑的人影,爬伏在台階上,背後有著大片的焦黑,似乎已經沒有了聲息。


    一旁,是身穿黑色兜袍,手持天罡五雷的老者,一條麻花辮一樣的胡子低垂下來,這時候聽到聲音,他掃了一眼天空,見有人正在急速下落,嘴角微微揚起,旋即想也沒想,原地一踏,化作一道殘影。


    等到蘇木和無情降落,老者已經奔出去了百餘丈遠,化作一個模糊的小圓點。


    “我去追。”


    無情飛快的說了一句,而後用精神力托著自己,同時施展輕功,飛快的朝兇手離去的方向追去。


    蘇木則瞧著那人的背影,微微一怔,等迴過神來的時候,無情已經跑遠了。


    蘇木本也想追上去,可就在這時,一陣略有些微弱的心跳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還活著?


    看著地上的身影,蘇木沒有過猶豫,快步上前握住他的一隻手腕,度了一絲真炁過去。


    不過為了無情的安全著想,蘇木還是做了些許的防備措施。


    隻見他另一隻手豎起劍指,在赤龍牙的劍身上繪製了一道符籙。


    這是他此次前往蒙元的收獲之一。


    是他用吸功大法吸收了天魔聖舍利當中的邪念,從而掌握的一種能力。


    原本是將精神降臨在別人的身上,從而操控對方的行動。


    但是此刻被蘇木以通天籙的手法、集神符的框架繪製出來,效果就變成了一種另類的集神符。


    召喚的意誌,從信仰神靈,變成了蘇木己身。


    關鍵時刻可以施展一次亂金柝,足以幫無情在宗師後期的高手手中脫身。


    隨著符籙最後一筆繪製完成,赤龍牙瞬息間飛出百丈遠。


    做完了這一切,蘇木才專心處理起眼前這人的傷勢。


    有著他的一道真炁護住心脈,這人的傷勢算是穩定了下來,不過仍需要及時治療,否則性命堪憂。


    沒有浪費時間,蘇木在指尖處凝聚劍意,斬破礙事的衣物,以及已經碳化的血肉。


    “呃......”


    再剛毅的漢子,也很難忍住皮肉分割之痛。


    這時候身體下意識的抽搐起來。


    待到傷口處露出了鮮紅的血肉,蘇木又檢查了一下,確認裏麵沒有殘留彈片,這才施展紅手,開始醫治傷勢。


    許是這人的傷勢太過嚴重,紅氣在進入經脈後,沒有受到任何內力的阻礙,使得紅手輕而易舉的補全了缺少的皮肉。


    聽著這人越發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蘇木稍稍鬆了口氣。


    旋即,手掌之上的紅氣逐漸暗淡,而後轉為了藍色。


    “就讓我看看,究竟是誰要殺你吧。”


    呢喃著,藍氣瞬間湧現這人的腦海,很快,一幅幅畫麵如同幻燈片般,從蘇木的眼前閃過。


    ......


    ......


    與此同時,無情追逐著兇手。


    但受限於輕功造詣,距離越來越遠,這不免讓她有些泄氣,好在這時,一柄飛劍從身後襲來。


    無情心有所感,翻身一躍踩在了飛劍上。


    而後,一段段陌生的記憶,接入了她的腦海。


    是駕馭腳下飛劍的方法。


    無情神色一喜,當即將內力沿足太陰脾經,灌輸到赤龍牙上,建立了鏈接。


    有著飛劍協助,無情與兇手之間的距離,肉眼可見的縮短。


    那黑袍兇手,這時候似乎也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太過著急,而是等到二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二十丈遠,他才猛地加速,同時手中四方形狀的天罡五雷瞄準了身側的一排大樹,猛地激發而出。


    “轟——”


    一道道火光從炮口中衝出,在半空中劃出蜿蜒曲折的弧線,最終將一棵棵一人環抱的大樹攔腰截斷。


    不過似乎是距離估算有誤,爆炸所產生的氣浪吹過,使得他的那條麻花辮一樣的花白胡子,在空氣中搖曳了一瞬,而後連同著黑袍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塵浪當中。


    無情腳下的飛劍似是察覺到了危險,主動停滯,同時飛劍上一股無形真炁擴散開來,凝聚成了護體罡氣,庇護住了無情的周身。


    而無情,這時候則愣愣的看著那黑袍人消失的方向。


    櫻紅的唇瓣微微張開,不敢置信的呢喃道:“世叔?”


    “殺人兇手是世叔?”


    無情愣在原地,久久無法迴過神來。


    正在這時,她手腕上的銀色手鏈忽然亮起,寶石閃爍著微光,傳來了蘇木的聲音:“崖餘,你還好嗎?”


    “崖餘?”


    聲音傳來,無情迅速迴過神來,盡可能語氣平靜的迴複了一句:“我沒事,不過人跟丟了,馬上就迴來。”


    聯絡法器的另一頭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發出了一聲鼻音。


    “嗯。”


    不多時,無情返迴了涼亭,隻見先前那個焦黑的身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著半身的白嫩死屍。


    “他傷得太嚴重了。”蘇木攤了攤手掌,頗為無奈的說道。


    無情此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沒有再追問。


    良久後,她才恢複以往的平靜,看向一旁的蘇木,問道:“能把他帶迴去嗎?”


    “可以。”


    蘇木點點頭,旋即從噬囊中取出了一個空閑的噬囊,將屍體收了起來。


    旋即二人駕馭著飛劍,迴返京城。


    ......


    ......


    神侯府,後院。


    諸葛正我從房間當中走了出來。


    迎麵就撞見了端著一盆渾濁髒水的玲兒。


    玲兒見到諸葛正我後,不由得一愣:“諸葛先生?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迴來不久。”諸葛正我隨口迴道,而後看向她手中的水盆,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酒味,疑惑道:“你這是?”


    “諸葛先生您不知道?”玲兒略微有些疑惑,不過也沒深究,直接道:“是追命大哥啦,他剛才喝吐了,我剛收拾完。”


    喝吐了?


    聽到這三個字,諸葛正我不禁一愣。


    追命的酒量他是知道的,毫不誇張的講,要是不動用內力,就是全神侯府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見得能把追命喝吐。


    誰這麽大的能耐?


    正當諸葛正我要繼續詢問的時候,就見追命有些飄忽的,掀開棉門簾,從正廳當中走了出來。


    瞧見諸葛正我後,追命有些尷尬:“諸葛先生,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剛迴來,聽說你喝吐了?”諸葛正我上下審視著他。


    追命現在雖然走路還有些飄忽,但是眼睛一如往常明亮,顯然是服用了醒酒藥,之後又用內力驅散了沉澱在體內的酒精。


    聽到諸葛先生的話,追命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倒不是因為喝酒,神侯府並不禁酒。


    他羞愧的根本原因,是自己喝吐了。


    如果對方是人也就罷了,可關鍵把他喝吐的,是一隻鳥!


    就離譜!


    他追命這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麽能喝的鳥。


    明明看起來隻比雄雞大上一些,可肚子就好像是個無底洞一樣,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得喝了好幾斤酒。


    到最後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的幻覺。


    他好像見到了那隻鳥雙翅抱著一個等身高的酒壇,在那“頓頓頓”?


    忽然間,追命像是想到了什麽,目光連忙在院子當中尋找了起來。


    見到那隻大白鳥邁動著兩條粗壯的小短腿,在院子裏飛快且平穩的跑著,似是在追冷血養的那條狗,頓時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


    先前酒精上頭,事後迴想起來,他還真怕給蘇木的這隻鳥灌死了。


    諸葛正我這時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同時鼻子輕輕翕動,從那隻鳥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味,不免麵色古怪了起來:“你該不會是被它灌醉了吧?”


    “嗬,嗬嗬......”


    追命的頭又低了下去。


    諸葛正我驗證了自己不切實際的猜測,神情愈發古怪。他正要開口,卻見地上一處陰影逐漸擴大,下意識抬頭望天。


    隻見一柄狹長的飛劍上,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正緩緩降落。


    “崖餘……怎麽了?”諸葛正我正想將追命被一隻鳥灌醉的事說給兩人聽,就見無情的臉色頗為凝重,瞬間意識到有要事發生。


    “我們遇見兇手了!”


    無情說著,將裝有屍體的噬囊遞了過去。透過水晶,無論是追命還是諸葛正我,都看見了一具無比安詳、身上不見一絲傷痕的屍體。


    “追命,你把屍體帶去驗屍房,無情,你跟我來書房,將事情的經過仔細講給我聽。”諸葛正我吩咐了一句,蘇木忽然開口:“我和崔兄一起去驗屍房吧,這具屍體經我著手醫治過,表麵看不出傷痕,需要動用特殊的手段才能還原成死亡前的模樣。”


    “那就麻煩你了。”諸葛正我點點頭,旋即帶著無情前往了書房。


    蘇木則跟著追命去了驗屍房。


    ......


    ......


    神侯府的驗屍房,在麵積上相對狹小一些,也沒有冷藏保鮮的手段。


    將屍體放在一張平板大床上,蘇木動用術法,按照記憶將屍體破壞成死亡前的模樣,而後便退到一旁。


    追命看著熟悉的傷口,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無奈,歎息道:


    “又是那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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