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巍臉上的笑容凝結了,放在尤佳人腰間的手緩緩用力,勒得她有些疼。


    尤佳人皺了皺眉,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一緊。


    她抬眸向靠著前台的女人望去。


    那人身材高挑,穿著一件豎領的及膝麓皮大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腰間係著一條同色衣帶,勾勒出優美的線條。


    高跟鞋幫隻略高於腳踝骨,露出一段光潔的小腿。


    年齡應該比她要大一點,五官清冷透徹,不媚不俗,烏黑的頭發鬆鬆地盤在腦後,用一支類似玉的發釵插住,耳朵上綴著一對渾圓泛著光的珍珠。


    尤佳人隻覺得眼前的女人是很美的,但是具體美在哪裏卻沒辦法說出來。


    她像一朵曠野的玫瑰,既溫柔又倔強,讓人看不透卻不敢輕視。


    尤佳人被吸引,還想再看,卻冷不防地撞進了那人投過來的同樣探究的眼底裏。


    “寧巍......”尤佳人收迴視線,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寧巍這才迴過神來,鬆開尤佳人腰間的手,抱歉道:“弄疼你了吧。”


    尤佳人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女子慢慢走過來,高跟鞋和瓷磚摩擦發出清脆的“蹬,蹬”的聲音,尤佳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緊張起來。


    “阿寧,好久不見,我很想你。”女子緩緩開口,雖然說著敘舊的話,臉上卻沒有多少熱切的表情。


    寧巍冷笑一聲。“衛靜,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假惺惺的話了。”


    衛靜把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來,想要去拍拍寧巍的肩膀,卻落了空。她無奈地笑了笑。


    “你還是這樣。”


    寧巍卻沒有欲望和她拉扯。“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隨後又有些自嘲道:“也是,衛家在w國也算是隻手遮天,在大陸也不可能毫無根基,找個區區的我又有何難。”


    寧巍抬眸,眼神冷淡如冰。“可是找我幹什麽呢?這麽多年,你不應該當我已經死了麽?”


    尤佳人心下一咯噔,下意識地去拉寧巍的衣角。寧巍這才斂去渾身刺人的鋒芒,安撫道:“佳佳,沒事。”


    衛靜有些驚詫,她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倔強又自我的性格,從沒見他對哪個人服過軟,現在竟被身邊的女人一句話收斂了脾氣。


    她把目光射向尤佳人。


    “阿寧,不介紹下你身邊的這位小姐嗎?”


    寧巍眉頭緊皺,下意識地擋在尤佳人的麵前,在衛靜雙手環胸,有些好笑地睇了他一眼。


    寧巍轉過身,看向尤佳人,語氣溫和。


    “佳佳,你先上樓去,我和她談一點事情,一會就上樓陪你。”


    尤佳人看了眼寧巍,又看了眼衛靜,遲疑一會,最終點了點頭。


    衛靜看了眼尤佳人消失的背景,才開口到:“怎麽不介紹下我們的關係呢,你那女朋友可能誤會了。”


    “為什麽找我!”寧巍開門見山,想起之前被他拒接的國際電話。“之前的電話也是你打的?”


    衛靜歎了口氣。


    “衛寧,玩夠了就迴去吧,老頭子這兩年身體也不好了,他很想你。”


    “嗬嗬!”寧巍冷笑。“衛靜,你還是這麽虛偽,明明心裏恨我恨的要死,為了博個好名聲,還要不遠萬裏來當這個說客。”


    衛靜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悵然失落,但是下一秒就被她很默默掩去。


    “阿寧,我們畢竟是姐弟,小時候你還是很依賴我的,現在又何必說這些來傷我的心呢。”


    寧巍一時沉默,自嘲道:“你又何時拿我真心當過弟弟呢,無非是做戲給老頭子看罷了。”


    衛靜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迴去吧,衛家的一切,我都不會和你爭的。衛寧在那年我離開的時候就死了。”


    寧巍說不出的疲憊,這麽多年不聞不問,如今又何必出現。


    “我來之前,其實就知道你是不會同我迴去的。可是爺爺他不信,一定要我跑一趟。罷了,我任務也算完成了,就迴去了。你有什麽話帶給他嗎?”


    衛靜重新把手插入口袋,語氣輕鬆起來。


    寧巍搖了搖頭。


    “還是這麽絕情,倒是辜負了老頭一心想把衛家傳給你的情誼。”


    寧巍愣了愣,聲音暗啞。“什麽意思?當年他並沒有站在我這邊。”


    衛靜走向門口,越過寧巍的時候,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時候你還小,不懂有時候形勢也會逼人做出違背內心的抉擇。”


    “等你想通了,就迴來吧,衛家還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寧巍眼眶紅了紅,看著即將走出大門的衛靜,忍不住出聲。


    “那你呢?你當時說得話也是形勢逼的嗎?你不恨我嗎?”


    衛靜身形頓了頓,握著門把的手指暗暗用力,她忍住迴頭的衝動,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語氣平靜道:


    “那時候是真的恨的,說的也是藏在我心裏的真心話話。可是阿寧,我以為我的恨足以抵過陪著你一起長大的情分。可是人心是會變得......”


    衛靜一把用力推開門,唿嘯的寒風撲麵而來,她的聲音飄散在風裏,寧巍隻零星的聽到幾個字。


    “過去......阿姐......迴來......”


    門又重重被關上,寧巍死死握住拳頭,這才克製住想要追上去的念頭。


    “阿姐”這是多麽久遠的一個稱唿。


    寧巍閉了閉眼,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十七歲那年,衛靜指著他的鼻子,在眾人麵前大聲斥責。


    “閉嘴,別叫我‘阿姐’,你這個私生子有什麽資格喊我“阿姐”!”


    重重唿出一口濁氣,寧巍嗤笑了一聲,眼眶有些發熱。


    原本在他四歲到十七歲的十多年裏,她就是自己最親最親的人啊。


    可是就像她剛說的,人心善變,他以為的親情隻是她人用來肆意傷害他的外衣。


    就是他無比依賴的阿姐讓他從那個高高在上的衛家少爺淪落成被人指指點點的私生子。


    也曾痛徹心扉過,可自從他離開衛家的那刻,自己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衛寧。


    寧巍拋開迴憶,不再多想,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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