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什麽空間,拜師之禮都是正規而嚴肅的。


    卓楓在今日很早就被清月喊了起來,睡眼惺忪的沐浴更衣,然後被套上淬能師入門弟子的白色深衣樣長袍。


    長袍早在昨晚就被清月用上好的檀木香熏過,還未穿在身上,卓楓就被那一陣陣過濃的香氣熏的直打噴嚏。


    然後她就徹底清醒了。


    看的紀如玉和清月大笑連連。


    雖說禦能界不興普通人中那麽麻煩的拜師禮儀和程序,但相較於非禦能之人,師尊的位置更高,權利也更大。


    在禦能界,不要說是淬能之術的老師何其尊貴,就是一般的禦能者為老師,也不是想拜就能拜的。


    作為一個禦能者的老師,你首先修為需要達到一個可以讓人信服的地位,或者是你有一門獨到的技藝,比如說淬能術,才可以收徒。而拜師以後,在沒有老師允諾的情況下,徒弟是不可以自行出山的,甚至有些私人的婚喪嫁娶,都必須稟報師長,才算作數。


    同樣,如果一個禦能者想要拜入某人門下,他必須做好心理準備——以後自己就算是“賣”給他這未來老師了。


    當然,前提還是這人被他未來的老師看上。


    像卓楓這樣五行平衡的“奇葩”,如果不是木荀梓強壓給梅洛,想必梅洛當初就算有心也不想收下,畢竟是關係到自己和師門的名聲。


    就算如此,資質稍好的禦能者還是希望可以拜入修為高,名聲好,或者說是背景好的老師門下。


    首先這樣的師長可以給予自己更多在禦能之途上的幫助,自然而然,自己少行彎路;同時,修為高、名聲好、背景好的老師結交的禦能者自然也不弱,簡單來說,就是人家的社交圈好,這些資源可不是想有就有的。


    卓楓對此深刻理解。


    不僅如此,在風祖大陸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般可以收徒的禦能者,終其一生隻能收最多三個徒弟,否則就會被認為教導不精,不善為師。


    因為這不成文規定,弟子一旦入門,師長自然會精益求精,十分用心。


    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師長的人脈和他兵解之後的遺留之物可以由弟子們繼承。


    不過這些規定和潛規則都是對於真正拜過師的弟子說的,像記名弟子這樣的不包含在內。


    所以很多可以收徒的禦能者會收很多的記名弟子,這樣既不用擔心自己的名聲被損害,還可以得到不少的免費勞動力,而且如果其中有得天眷顧僥幸修為突破化氣小重天的,再收為入門弟子也不晚。


    而梅洛,雖說修為也就化氣小重天,但她目前隻有一個弟子,而且看她也不像是要收很多記名弟子的模樣——收卓楓為記名弟子的時候可是很勉強的,隻這一點就十分吸引想要拜師的禦能者了。


    更不用說人家出身淬能師世家,而且還是三通學社的社員,這兩個的身份的含金量可就大的很了。


    所以此時梅洛收卓楓成為正式弟子,不知道羨慕死多少禦能者,尤其是分裂了氣靈的禦能者。


    紀真語早讓下人們將石台裝飾一新。卓楓到達時,一身正式紀家下人服的侍從們井井有條的忙碌著,有些在招待賓客,而有些在準備茶點,並恭敬的端給已經到場的客人。


    盡管事情比較倉促,可紀真語卻安排的非常周到,連一向挑剔的梅洛都滿意的不時點頭,而且更重要的,是紀真語居然通知了林染郡幾乎所有有名有號的人物,而這些人物還真就推辭掉今日所有的安排,準時來到紀家觀禮。


    卓楓隨著接引她的人來到石台後麵供她休息的石室,邊走邊打量著到場的客人,客人們或胖或瘦,或男或女,但幾乎都是林染郡排的上名號的人物,此刻身著正裝言笑晏晏的和主家紀真語,以及老師梅洛在熱絡的說話。


    不過想想也是,趁此機會討好一個二品淬能師,實在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沒有人想錯過的。


    卓楓在石室稍待片刻,就聽到外麵古樂禮儀之聲響起,接著就是紀真語的聲音,聽內容好像在念讚詞——這場拜師禮由紀真語親自主持。


    隨後沒一會兒,就有人敲石室的門,卓楓說了聲請進,就見紀如玉端莊的邀請卓楓隨她出去。


    紀如玉居然是儀式的“有司”,卓楓瞥了一眼,有點詫異。


    居然讓紀家嫡女做有司,自己的臉還真大。不過紀如玉穿著錦繡宮裝的樣子可比她平時端莊溫婉多了,除了在邀請卓楓出門時那狡黠的一笑。


    依然是在術法比賽的石台,不過此刻高案香燭,蒲團高椅,紀真語坐在高案旁第一的首位,其次是木荀梓和喬海。而卓楓身著淬能師入門弟子的白色長袍,此刻正恭恭敬敬的跪在香案前的梅洛後麵。


    “吾輩祖師中皇神女,造淬能之技,福蔭後人,吾等後輩,必發揚光大,以報神恩。”梅洛恭敬的為淬能一技的共同祖師中皇大神上香,身後木碧芯和卓楓也有樣學樣。


    禮畢,梅洛和木碧芯起身,梅洛坐在高案另一邊的首位,紀如玉早已端著一份茶湯在旁等候,此時見梅洛坐穩妥,立刻上前將茶湯交到木碧芯手上。


    木碧芯今日以後就是卓楓名正言順的師姐,所以由她來交給卓楓敬師茶。


    卓楓恭恭敬敬接過木碧芯手上的茶湯,又更加恭敬的捧給梅洛,然後再次跪下,聆聽教誨。


    梅洛看著眼前這個可能在將來成就超過自己的出色弟子,沉思許久。


    盡管接觸僅僅幾月,可梅洛相信,依卓楓的心性,隻要卓楓一如既往的努力,可能就在不久的將來,她就可以正式登上風祖大陸淬能師這個舞台,而百年以後她可能會成為這個舞台上最耀眼的一員。


    不管怎麽樣,祖父肯定會高興的。


    想到祖父梅實,再看看身前跪著的這個年齡不過十五就表現出如此天賦的少女,梅洛臉上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迴過神來的梅洛虛扶了卓楓一把,就在眾人都以為她就此沉默下去的時候,她說出一句話:“入門引路須口授,功夫無息法自修,我無他願,隻希望爾等可以早日成材。”


    如此簡單,卻如此深厚。


    一直垂首恭敬的卓楓抬起頭,還有些天真幼稚的臉上顯露出堅毅又認真的表情,也第一次讓觀禮的眾位客人看清楚容貌。


    居然是個氣能廣場為五行平衡的禦能者,觀其樣貌,雖說不上國色天香卻也明眸皓齒,尤其是眼角的飛揚神色,是個意氣風發卻無狂妄之色的孩子,再細細一瞧,其修為居然已經達到練氣九重!


    眾位觀禮者中的多位不由的垂下眼簾,心中不得不服。


    想眼前少女的天賦如此之差,居然都可以在年紀小小就達到練氣九重,而自家據說天分不錯的徒子徒孫卻還在練氣五、六重徘徊,如此心誌堅毅,也怪不得能得到梅大家的青睞。


    卓楓此時心裏也在腹誹周圍盯著自己看個不停的眾人,可麵上依然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再次三拜。


    最後一拜結束後,卓楓才起身朗聲答道:“謹遵師命,莫敢不從。”


    白衣少女亭亭而立,嘴角含笑的望著自己,梅洛的眼眶突然就有些濕潤。雖然相處時間不過一年,可自己感覺好像和少女認識了很久很久一般,心裏更是萌生“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想法。


    眾位觀禮者起身道賀,梅洛才反應過來,趕忙站了起來,一一迴禮。


    就此禮成。


    坐在人群中,望著石台中央的少女,洛傾城與有榮焉。他甚至還想過親自上前去為少女的拜師禮做點什麽,可無論是身份還是性別,目前都不合適。


    但沒關係,我在這裏陪著你!


    卓楓自然也注意到人群中那抹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紅色身影,盡管她不能做出什麽出格的動作,但眉眼彎彎的笑望過去,想必她也是懂的。


    ......


    歲月飄然輕擦,今日的一切不過是個開始,卓楓也從此正式踏入風祖大陸淬能界。


    多年之後,誰都沒有想到眼前這位還不到碧玉年華的少女會成為淬能界最為璀璨的那一顆星,更不會有人想到石台上一身白色簡單深衣、廣袖翩翩的娉婷少女最終會站在風祖大陸頂端,護佑整個風祖蒼生!


    百年之後誰還會記得在林染郡曾經有一場拜師禮,一名十五年華的少女拜入如今被稱為梅尊者的門下。


    這名少女姓卓,單字一個楓!


    拜師儀式三日後,梅洛在木碧芯念念不舍的目光中,啟程前往錫城,而木碧芯和卓楓同時宣布閉關。


    草海子湖邊,紀如玉再三叮囑卓楓注意安全,每一月就報一下平安等等關切的話。


    卓楓看似乖巧,實則嘻嘻哈哈的一一答應。


    “小師姑,我就去了,你也要多加小心,出門不要一個人。”終於等紀如玉說完,卓楓也同樣的囑咐紀如玉幾句。


    “知道了,我比你大,這些事還用你告訴我?!”


    往常這樣,紀如玉總會給卓楓一個爆栗,以證明自己比她大的事實,今天卻有些反常,她居然上前抱了抱卓楓。


    卓楓受寵若驚,但很快就明白是這“離別”弄的。


    道別後,卓楓慢慢走入草海子湖,隨即向中心遊去。


    紀如玉見卓楓越來遊越遠,也不由自主的跑前幾步,甚至還上了湖邊大石。


    “阿楓,萬事小心,修煉不可操之過急,切記,切記。”


    卓楓迴頭,再次向岸上的紀如玉擺擺手,一個猛子就消失在湖中。


    岸上的紀如玉看著恢複平靜的大湖,突然升起一絲失落,但很快,她就堅定的轉身朝遠處的紀雲走去。


    她也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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