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前一天的軍訓項目,隻是讓他們累成泥灘,那第二天的則是讓學生們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試問誰對上布滿網繩和泥潭的操場,能不被嚇一跳。


    教官背著手,仿佛他們占了便宜的模樣:“我們以前訓練,那都是帶倒刺的荊棘,不留神就會被刮蹭到。行了,一隊先上。”


    秦白雪看著髒兮兮的泥潭,叫苦連天:“完蛋了,我特意早上起來洗個頭,還噴點香水,結果全是白搭。”


    本來還想著,今天要是不出什麽汗,衝個澡倒頭就能睡了。


    其他同學也偷偷抱怨著。


    “完蛋了,我今天還穿了雙白襪子,內裏的短袖也是白色的,這得洗多少趟才能洗幹淨?”


    “咱們就是來軍訓,又不是真的真槍實戰上戰場,至於嗎?早知道,我當初就去複日了,好歹他們學校就軍訓一星期,每天唱唱歌聊聊天就好。”


    “誰說不是,這教官也忒嚴苛了,左右就是來京大掙點外快,稍微放點水能怎麽樣?”


    “……”


    他們的聲音不算小,甚至有種故意往教官耳朵裏傳的趨勢。


    下一秒,教官吹響脖子掛著的口哨,表情無比嚴肅:“有本事大聲吼出來,在底下嘰裏呱啦的,我又聽不清。”


    底下的學生連忙站好,不敢再發出聲音。


    “你們把軍訓當成什麽了?沒事幹來散散步,小朋友出來郊遊?每天跑個幾圈就想著休息,我告訴你們,接下來的訓練隻會越來越艱苦。”


    這些學生自認為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從此就可以安心躺平。


    往後的人生道路上,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挫折和磨難,連個簡單的軍訓都跨不過去,就更別提別的了。


    爬完泥潭,又圍著操場跑了十大圈。迎著灼灼烈日,泥水徹底幹透吸附在皮膚上。


    李秀君晚上洗澡,好在三叔有先見之明,給她捎帶了幾塊搓澡巾,才勉勉強強清理幹淨。


    出來之後,還把其餘的分給室友們。


    弄得原本發愁怎麽搓掉的孫紅燕幾個,差點恨不得衝過來,給她個大大的熊抱。好在想到身上的髒詬,停在一步之遙。


    或許是經過昨天的鋪墊,今天反而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都沒睡著。


    孫紅燕半側著,終於忍不住唉了聲。


    “燕子,你怎麽也還沒睡?”秦白雪嗖地坐起來,眉毛都快耷拉到地上:“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學生活,天天跟丟了半條命似的。”


    張素芬也是愁得很,翻了個身:“好想迴家啊,也不知道俺娘和俺妹妹現在過得怎麽樣了,過幾天還要犁田,她們上哪找人手去。”


    “誒,那素芬你爸呢?怎麽就讓兩個女人幹農活?”


    “俺爹為了賺俺跟俺妹妹的學費,在外地打工,家裏的地放著也是放著,俺娘覺得浪費,沒事就幹幹農活,貼補貼補家用。”


    這下三個人徹底沉默了,秦白雪結結巴巴道著歉。


    “不好意思啊,我不該問你家的私事的,我不知道是這樣。”


    張素芬語氣輕鬆,並未放在心上:“這有啥的,俺家本來就條件不好,不過俺現在上了大學,平時可以做做兼職,減輕家裏的負擔了。”


    其他人也連連附和,又聊起家鄉的特產。


    聊得正歡的時候,宿舍門突然被敲響:“李秀君在嗎,你的電話?”


    都快九點半了,誰這麽晚還給自己打電話?


    李秀君應了聲,趕緊穿了件外套出去:“可能是我爺爺,你們先聊著,我待會兒就迴來。”


    跟著下到一樓,宿管阿姨戴副金框眼鏡,見她來了,在本子上勾畫著:“快點打啊,前三分鍾不算錢,超過的話一分鍾五分錢。”


    “好的好的。”李秀君拿起話筒:“喂,你好?”


    “秀君,是我。看你也沒跟家裏聯係,這幾天應該是在軍訓吧,在京大過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缺的少的,要是有的話,我明天給你送過去。”


    “跟室友相處的怎麽樣?我問了下,有特殊原因周末是可以申請不住校的,李叔那邊,可能還得你時不時跑一趟。”


    “我看過幾天天氣會降溫,你記得多穿點兒衣服,小心著涼感冒了。”


    顧清明倚在窗台邊,不自覺嘴裏接二連三蹦出一堆問題。


    換作是其他人,她可能不耐煩地二話不說就掛斷電話。偏偏聽著男人的聲音,唇角的弧度怎麽也掉不下來。


    直到對方問的差不多了,才挨個迴答:“沒什麽缺的,三叔幫忙準備的東西都挺齊全的,室友們都挺好,三叔你也記得多穿點兒。”


    兩人相互客套完了,就靜靜聽著彼此的唿吸聲。


    就好像在耳朵邊上低喃一般,讓她的臉頰慢慢升溫,變得通紅。


    宿管阿姨掐算著時間,毫不客氣地敲著桌子:“兩分半鍾了啊,不說話就趕緊掛了,後麵還有好幾個同學要聽電話呢。”


    李秀君手忙腳亂地衝著電話那頭:“三叔,有空再聊,我先迴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晚安——”


    聽著耳旁的嘟嘟掛斷聲,顧清明無奈地放下聽筒,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逮到個能跟小姑娘聯係的機會,結果匆匆忙忙的,又沒聊上幾句。


    之前還打算打完電話之後,繼續簽文件和開會。想到她最後的叮囑,合上筆蓋,顧清明拿起掛在皮椅上的外套,準備迴家。


    一迴到被窩,室友們紛紛揪著李秀君問道:“怎麽樣,誰打來的啊?我們想了一下,醫院這時候應該不讓病人打電話,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前天幾人的徹夜長談中,大致了解了互相的家庭狀況,也就知道她有個爺爺,在一醫院住院。


    “你們別胡說,我哪來的男朋友?是我三叔打來的,就問問學校的狀況。”


    “切。”孫紅燕扒拉著鐵杆的手,刹那間鬆開:“虧我還跟她們打賭,說打電話的肯定跟你關係不一般,原來隻是那個很帥的三叔。”


    “得得得,這個星期的早餐我都包了,你們明天想吃什麽,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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