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間來得很快。


    顧銘為了這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一大早就起來倒騰著自己。


    先是頭頂打滿摩絲,刮幹淨胡須,又是叫傭人熨燙西服,皮鞋擦的鋥亮。


    顧老爺子也是看他反思的時間還算老實,拍賣行也不是什麽亂地方,便大手一揮,讓他去了。


    準備就緒後,顧銘仔細端詳全身,確認了不知道多少遍,總算上了車,去京大門口接人。


    看他這誠意,李秀君作為女生,隻怕講究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平時見慣了她穿長衣長褲,還從來沒看過穿裙子的樣子。


    隨著離京大門口的黑點越來越近,顧銘心髒怦怦直跳,期待不已。


    直到停到黑點,也就是李秀君身邊時,他如夢初醒般,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禮服呢?高跟鞋呢?


    就算前兩者沒有,他們先前逛街,那麽多體麵的衣服也都行啊。


    李秀君偏偏還是穿著往常的衣服,一頭長發用塑料皮筋隨意紮著,全身上下較正式的,可能就是腳上踩著的白色運動鞋。


    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你就穿這個去?”


    低頭打量了眼,李秀君茫然不解。


    不是說隻要穿著得體,昨天她還特意去商場,咬咬牙,拿下一雙老虎牌。


    更何況,待會兒跳蚤市場人肯定個個都想搶好東西,自己這一身,正好舒適方便,起跑線就贏在了最前頭。


    “這麽穿有什麽問題嗎?等下該弄髒的,還是要弄髒。”


    顧銘沒搞明白,拍賣行跟弄髒不弄髒有什麽關係,手扶額頭:“現在時間還早,我先帶妹妹你去挑身禮服吧,等下再去理發店搞搞頭發。”


    要是讓他那些狐朋狗友看見,指不定瘋狂嘲笑,自己的女伴,連件衣服都舍不得買。


    李秀君全然不顧,徑直係好安全帶:“不用了,現在這樣就很好,出發吧。”


    拍賣行不允許帶包,她還特意搭了件外套,到時候方便邊緣一抽,直接當麻袋扛走。


    顧銘拗不過她,心情無比混亂。


    中心拍賣行外,一輛輛李秀君叫不出名字的豪車,來往不斷。


    男士們各個一身西裝,挽著的女伴也是各有千秋。光是入場,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湧流動。


    顧銘率先下車,做足了心理準備後,咬牙右手手臂微微曲起。


    從車內鑽出來,李秀君看著他一副如臨大敵的陣仗,莫名其妙。心想死渣男今天可能是撞壞了腦子,繞過人,嘴裏還不住催促。


    “傻站著幹什麽,走啊。”


    別人的女伴們,或挽住手臂,或半個身子被圈在懷裏。


    表情複雜地跟了上去。


    由於在入場中,兩人的舉動算是所有人裏麵最詭異的,顧銘聽到陣陣嗤笑,強挺著身子。


    李秀君雙手插兜走在前頭,他不近不遠保持著距離,也不怪其他人發笑,穿便服來拍賣行的,這得是頭一個。


    中心拍賣行考慮得極為周全,進去後,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座位並排的擺坐,而是直接改動成一間白大理石的巨大宴會廳。


    中間是一張長桌,從大廳的這頭直到另一頭,其餘桌子和長桌形成直角。


    桌麵鋪著白色緞麵的綢布,上麵金、銀、玻璃器皿閃閃發光。


    位置所對立的高台,左右是紅色的帷幕。


    兩盞金碧輝煌的巨型吊燈從高高的嵌花天花板垂下,吊燈上無數個毛玻璃,折射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侍者拿著托盤,將他們帶到位置上後,在桌邊放上一個舉牌。


    李秀君沒想到,來參加個拍賣行,居然還附送頓下午茶,美滋滋地坐下來品嚐。


    不得不說,中心拍賣行的老板,做事實在是妥貼。


    即使知道,這些大人物估計都不會碰上幾口,還是請了法國最好的西餐廚師,表麵功夫做的極為到位。


    通通便宜了李秀君。


    馬賽魚羹、法式茶烙餅、沙福羅雞……這些隻有在電視裏才能看到的菜肴,一個個擺在自己麵前。


    李秀君能感受到投擲在自己身上,或鄙夷或震驚的目光,不過壓根不在意,繼續享用著。


    顧銘幾次想搭話,全被對方嗯嗯敷衍過去。


    吃飽喝足,拍賣師拿起話筒,逐一介紹今日的拍賣品。


    最開始她還看個稀奇,目光炯炯聚集在高台上,沒過多久,就無聊地直打哈欠,索性閉目養神著。


    從白天熬到了晚上,拍賣會才在一片掌聲中結束。


    顧銘正要問,待會是直接迴顧家還是去哪個餐廳吃晚飯。剛轉過身,發現人已經不知道到哪去了。


    李秀君一心隻有跳蚤市場,穿過西側的走廊,那裏零零散散已經有人擺好攤子了。


    視線在人群中,逐一篩選起來。


    不得不說,比起古玩市場,這裏的東西更雜,也更多。


    大到家具彩電,小到手串玩具,簡直跟掉進垃圾堆沒什麽兩樣。


    “這些全都是爸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東西,你不能擺出來賣,趕緊收迴去。”


    “收什麽收,爸天天往家裏塞這些有的沒的,我又不是直接丟了,換點錢騰地方不好嗎?非要把屋子堆得亂糟糟的。”


    李秀君純屬看熱鬧,停在夫妻倆的攤前看了幾眼。


    正要換個方向,餘光裏突然瞥見個閃著光的東西。


    是清代的皓石手串,寶藍色的。上麵一顆顆的皓石打造成橢圓的形狀,中間用紅繩串聯起來,顆與顆之間,還靈活地打著雙環結。


    其實也沒多大的收藏價值,但李秀君腦海裏就是有個聲音,驅動著她買下來。


    這個皓石手串,裏裏外外就像寫著三叔的名字似的。


    三叔幫了自己這麽多忙,買個手串報答一下,也是應該的。


    不少人為了賣出自己鋪上的物什,吆喝的聲音交相錯雜。


    其中最大聲的,當屬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大家看大家看,這可是宋代玳瑁釉的品茗杯,不是我吹,要不是委托人急於轉手,才不會拿到這來賣。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李秀君眼底閃過一絲興味,不會這麽巧,就是顧銘被坑的那一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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