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五組的五個人坐在院子裏,猙和老韓坐在另一邊,常飲馬和陳芊芊則是在服侍著眾人,斟茶倒酒或者上點心。


    陳玄策走出屋子,沒有去猙那邊,而是坐在了距離兩方都不遠的地方。


    猙放下酒碗,看著陳玄策問道:“不用叫洪小天?”


    陳玄策搖頭道:“不用,他那邊我另有安排。”


    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陳玄策的手指在桌上輕點,隨著輕微的‘咚咚咚’聲,院子裏眾人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靜靜等待陳玄策的下文。


    “芻狗。”陳玄策開口先點小天師。


    “在。”小天師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沉聲迴應。


    陳玄策一直嚴肅的臉上突然浮現笑容,擺了擺手:“不用這麽嚴肅。”


    張芻狗訕訕,坐了下去。


    他也不知為何,初時覺得陳玄策不過是和他身份等同的鎮妖司天下行走,後來被師父賣給了鎮妖司,明麵上自認比陳玄策矮了一頭,心中仍然有著傲氣,隻是大半年下來,親眼看著這瘦高的年輕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強壓武州宗門聖地,反手平安開黃泉,雖然還是一副平和的樣子,但就是覺得,威勢一日高過一日。


    “你迴龍虎山。”


    陳玄策一開口,張芻狗心中就是一驚!以小天師的身份入鎮妖司,求的是用鎮妖司壓他九天之名,求的是韓山河手裏的九霄神雷!眼下這意思,這大半年白忙活了?


    就在他心頭念頭紛雜之時,陳玄策笑著看老韓。


    老韓笑道:“你有決斷就好。”


    甩手,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砸在了張芻狗的額頭上。


    不是張芻狗不想接,而是老韓壓根就沒打算讓他接。雖然他能躲過,但他不能躲。


    入眼,小冊子上書四個大字:九霄神雷。


    這一下,他必須挨!


    老韓給他九霄神雷,可不是看他辛苦付出,更不是看龍虎山的麵子,純粹是因為陳玄策的安排。


    挨這一下,老韓氣順。


    不挨?誰知道韓山河是否在九霄神雷裏給他埋坑?


    抓起小冊子,張芻狗再次站起了身,而後恭恭敬敬的給老韓施了一禮,口中說道:“謝過師叔祖。師叔祖也隻,我跪不得。”


    老韓點點頭,不以為意。


    張芻狗確實不能跪,九天之名本就是老韓謀算的結果,真受了張芻狗一跪,因果大了去了。


    至於說芻狗之名?老韓是看過道德經的,比九天因果更大,不跪,是對的。


    待到一老一小傳承結束,陳玄策收起了笑容,沉聲道:“九霄神雷已入你手,兩月內,入三品陽神境。成,迴歸玄五組。不成,我引動鎖魂咒,毀你根基。”


    張芻狗苦笑著點頭,知道這好處不是那麽好拿的。


    不過他絲毫不擔心,原本他道家四品境界就頗為深厚,更不用說,經曆過跌境重修而迴的過程,四品境早就穩固的不能再穩固。


    若非他倒修雲夢訣,必須以九霄入三品,他早就是上三品之境了。


    張道臨三大弟子已經有兩個是二品,唯獨他這個掛著小天師之名的小弟子,仍然蹉跎在中三品。


    有九霄神雷入手,又有龍虎氣運護佑,別說兩月,半月他就能入陽神之境!


    “玄策,可有其他吩咐?”


    幾個月來,張芻狗第一次沒稱唿陳玄策為‘大哥。’


    稱唿本名,即使尊重,也是強調自己仍然是玄五組的一份子。


    陳玄策道:“我從不管你小天師的身份,一入鎮妖司,終生鎮妖司。今兒我也不瞞你,你入鎮妖司,得芻狗之名,本是為了壓製九天之因果。然,芻狗之名,大於九天!你可以脫離鎮妖司,脫離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時!”


    聽聞還有這般算計,張芻狗臉色登時難看至極。


    他看了老韓一眼,老韓輕輕點了點頭。


    張芻狗毫不懷疑陳玄策的話。


    “九州,本就是算計來算計去。我入鎮妖司,考察期三個月,生死邊緣徘徊共十七次!你心中有怨恨也好,有憤懣也罷。在你和你師父想用鎮妖司壓你之名那一刻,就已經入了局。”


    說到這,陳玄策停頓了一下,腦海中將這大半年張芻狗在玄五組裏所經曆的一切過了一遍後,接著說道:“當初我算計你,是沒考慮到你會入了玄五組,更沒考慮過我會成為天下行走。今日你既是鎮妖司的人,這算計,作罷便是。”


    張芻狗滿臉苦澀,恨不得掏出十七八張七殺劍符,將眼前這說風涼話的麻杆給劈成灰灰。


    “九天之名,是禍亦是福。”陳玄策手指重重的敲了兩下桌子,“芻狗之名,是大禍,更是大福!”


    聲若洪鍾。


    張芻狗雙目微眯:“玄策,你所言為真?”


    陳玄策不答,看向老韓。


    老韓開口道:“九天之名我予你,扛過便是一品九天之境!這也是你敢倒修雲夢訣的底氣所在,其中因果,你修大乘因果經,比我更清楚。玄策剛剛所說,並非誆騙於你。芻狗之名,你又怎知不能達九天之上?”


    “九天之上?”張芻狗心生向往,不過很快就搖了搖頭:“天下道門典籍,不聞芻狗二字。倒是鄉野雜記裏,多用芻狗。”


    這是不信


    老韓呲笑一聲,輕聲誦念:“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短短一段,張芻狗驚駭莫名。


    玄而又玄,神之又神!似天地至理,又似萬物生滅!


    他驚駭,是因為這段話不存於他所知的任何道門典籍中。


    普天之下,道門典籍他沒看過的,一本青雲觀的青雲經,一本通天觀的大道通天經。


    但,這兩本,撐死了和龍虎山的龍虎問道經等同,又怎會有這般玄奧之言?


    老韓沒有繼續誦念,停了片刻後,問張芻狗:“這兩句,你可聽過?”


    “未曾。”張芻狗答道。


    “芻狗之名,既是大禍,又是大福源,信了?”


    張芻狗苦笑道:“師叔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信與不信,可有區別?”


    “啪!”的一聲。


    一隻茶盞砸在張芻狗額頭上,崩碎為齏粉。


    老韓打完人,怒罵道:“你師父,或者你兩個師兄在這,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張芻狗額頭流血。


    老韓喝問:“我再問你,信不信?”


    張芻狗再次施禮:“謝師叔祖教誨。芻狗,信了。”


    “為何剛剛不信,現在又信?”老韓追問。


    “剛剛不信,是心神激蕩間,念頭不清明。現在信,是托師叔祖的福,打醒了芻狗。”


    “用不著你恭維我,說為什麽又信了?”


    張芻狗雙目清明,緩緩說道:“信,我是鎮妖司的人,龍虎山日後與鎮妖司休戚與共,天地大變之下,自得一線生機。不信,我仍是鎮妖司的人,龍虎山,卻要在大變局之內臣服,生與死,存與毀,猶未可知。”


    一段話說完,剛剛還怒目圓睜的老韓麵帶微笑,對著陳玄策說道:“你吩咐吧。”


    陳玄策也不客氣,開口道:“入三品,掌龍虎。你師父若是不同意,你去龍虎山山腹之中問真龍!”


    張芻狗驚的跌坐到了椅子上。


    好家夥,這九霄神雷還真不是好拿的,言語間是要讓他把他師父拉下馬啊!


    見張芻狗驚慌失措,老韓看不下去,開口安慰道:“你師父,應該早有準備。放心吧,沒準你迴龍虎山後入了三品,他就主動退了大天師之位。”


    老韓沒說的是,不退?不退就讓宋傳書再欺負張道臨幾次,讓他自己去衡量,是他當大天師好一些,還是張芻狗當大天師好一些!


    至少,張芻狗和陳玄策的想火情,可比他張道臨深厚多了。


    至於說為什麽讓張芻狗換取了大天師之位?老韓隻當麻杆心眼小,張道臨用龍龜甲試探了他一次,他就要弄沒張道臨的大天師之位!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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