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馬車行走的速度並不快,陳玄策端坐在車廂裏手中把玩著從吳修賢那裏要過來的黑白漓龍印章。


    良久,陳玄策敲了敲木佩:“二哥,我和呂叔從白鹿書院返迴之時曾見過這吳修賢,我沒記錯的話這印章當時就掛在他的腰間,為何那會呂叔沒認出來?”


    猙從木佩中跳出來,跳到於小妖腦袋頂上,扒拉著於小妖的頭發,不屑的說道:“呂重樓?那個隻玩槍不修道法的老燈,能看出來個屁。更不用說,吳家在得到這麓州山河印的時候,印章就已經被封印了。別說呂重樓看不出來,你就是讓韓山河看,也看不出來。要不然你以為自在寺的老和尚為什麽在吳家藏了三十年?”


    陳玄策笑道:“您的意思是,吳家這是認識其他的高人?”


    “應該不是。麓州山河印基本上沒出世過,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在吳家的手裏。我猜這東西就久居龍脈之中,借龍脈地氣在外麵形成了一層偽裝隔膜。吳家能得到這東西,應該和吳家理順麓州水利,我聽姓高的說過,當年麓州之事,司裏麵隻幫吳家開了個頭,弄完一錘湖和一劍渠之後,司裏麵就沒怎麽參與。一州興盛之功德,悉數被吳家得了去。”


    “吳家倒是好命。”於小妖一臉憤憤的吐槽了一句,就是這話裏話外滿滿的嫉妒。


    猙伸出爪子給了於小妖腦瓜頂一下,於小妖疼的齜牙咧嘴又不敢反抗,王青玄憋笑憋得很難受。


    猙收拾完於小妖後,開口罵道:“吳家好命?你知道那些年吳家死了多少人嗎?不是我看不起龍刀門,這機會給龍刀門,龍刀門都不一定接得住!”


    頓了下,猙幽幽的說道:“有些事陳小子不會這麽想是因為他進過黃冊庫三層,反正你倆也是玄五組的,有些話給你倆說說,省的以後亂說話別人看輕了去。”


    猙說這話的時候,看向陳玄策,陳玄策微微點頭。


    “吳家居麓州,乃是鎮妖司選的。鎮妖司選他家,是他家雖為水匪頭子,行事卻頗為仗義。一不勾結官府,二不欺壓百姓。劫船隻為財,從不傷人命。於小子,龍刀門要是沒龍虎山看著,在武州能做到這一步?”


    於小妖想反駁,然而想了想家裏那群扛著大刀隻知道砍人的同輩之人,實在是沒法反駁,隻能苦笑。


    “吳家勾結天龍佛國,此乃死罪。為何司裏麵不直接讓黑騎過境滅了吳家?說白了,司裏麵需要麓州穩定,需要這九州糧倉穩定!當然,這裏麵還有念著過往吳家功績的原因。隻不過司裏麵會念著功績的事兒,不會讓外人知道罷了。於小子,你猜猜這是為何?”


    於小妖想了想,不確定的迴道:“震懾?”


    “對咯,鎮妖司講規矩,規矩是死的。一旦讓天下各家勢力都知道鎮妖司除了規矩還念舊情,那還怎麽殺人?”


    “可是有不少被司裏麵滅了的勢力,所行所做不比吳家差吧?”於小妖問出了心中疑惑。


    猙呲笑道:“那是你看到的。吳家勾結天龍寺,養餓刹,這兩個都是斬草除根的死罪!司裏麵早先不知道餓刹的事兒,要不然吳家這次絕對幸免不了。還有就是,滿九州就一個吳家,廣陵劉家和吳家都比不了。你知道什麽叫一州之地養半國?殺絕了吳家,明年不知餓死多少人!”


    “權衡唄?”於小妖迴道。


    猙“嗯”了一聲。


    車廂裏陷入寂靜。


    好一會,猙才幽幽的說了句:“最多一個月,吳家的人就隻會剩下吳修賢母子。”


    於小妖被這句話嚇得突然睜大眼睛,問道:“司裏麵下手?”


    猙沒迴答,摩挲著手中印章的陳玄策淡淡的說道:“司裏麵隻需要麓州穩定,二哥的意思是,吳修賢。”


    “他?他會殺了麓州所有吳家的人?”


    “嗯。”


    “那麓州不就亂了麽?對他有什麽好處?”於小妖很是不解。


    陳玄策笑道:“不殺光他這家主的位置不穩呐,不僅要殺光他的親戚,連他爺爺的那些義子,在有機會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放過。老六,你可別小看了吳修賢。”


    猙從於小妖頭頂跳到陳玄策肩頭,笑眯眯的問道:“陳小子,和他們母子見麵之前,你是不是沒打算將家主給吳修賢?”


    陳玄策笑著點頭。


    “最後為什麽給他了?別說老李給你的那點東西。”


    “一個是我著急去自在寺,另一個是吳修賢這人,能扛得住。”


    “你這麽看好他?”


    陳玄策目光明滅,良久後才迴道:“我知道吳家之後,在黃冊庫裏沒少翻關於吳家的記載。對於吳家怎麽處理,吳修賢的想法和我想的出入不大。他如果真能做到他所說的,麓州最少穩個一兩百年。”


    “哦?你確定他會按他說的做?”


    “二哥,我不確定。但讓他試試,又不損失什麽,不是麽?”


    “你和沐遙庭說什麽了?”


    “吳修賢如果所行有偏,遙庭當家主。”


    猙撇了撇嘴:“你就不怕沐遙庭想當家主汙蔑吳修賢?”


    “短期內他不敢,他想這麽幹的時候,李叔應該已經到了麓州。他敢有這種想法並且這麽做了,李叔殺了他也不算壞了規矩。”


    於小妖和王青玄對視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泛起寒氣。


    麻杆,越來越陰險了。


    “你說沐遙庭作死的概率有多大?”


    “三成吧,畢竟二哥你手裏握著他所有家眷的命。”


    “你說的也對,他要是真心有不軌,說明是個心狠手辣不在乎家眷親人性命的狼子,死就死了。”


    “是這麽個理兒。”陳玄策笑道。


    車廂再一次陷入沉寂。


    快出蒙城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王青玄開了腔:“大哥,你為什麽要殺自在寺的老和尚?我看他給的條件還不錯啊。”


    陳玄策笑道:“那老和尚是天龍寺的暗子。”


    王青玄沒去問陳玄策是怎麽知道的,死在陳玄策手裏天龍寺和尚不少,陳玄策肯定有自己的辦法。


    王青玄沒問,猙開了口:“你怎麽看出來那老和尚有異樣的?”


    “一個是他是人魔,第二個是遙庭殺那個三品的時候,他露了天龍寺氣息,第三個他看到我殺了八十僧兵,露了殺意。”


    “就憑借這些?”猙有些不解,憑借這些很容易殺錯啊。


    陳玄策笑嗬嗬的說道:“這些就夠了,知道二哥您的來路還敢放出氣息要動手,今日不殺他,以後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嘚瑟。”


    陳玄策的話不盡不實,猙沒有再問。


    出了城門,直奔西南。


    太陽升起,陽光自馬車車窗縫隙透入。


    陳玄策看著車廂裏如黃色金線般的光,呢喃了一句:“十月二十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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