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配黑袍是張芻狗,白驢配白袍的是陳玄策。二人在京都城慢慢晃悠,見到高門大宅,或是小橋流水,張芻狗總要張口問下這是什麽地兒。


    京都城八百年曆史,底蘊頗豐,有典故的地方多得是,奈何陳玄策在黃冊庫裏看過記載,但沒逛過。


    能認出來的地兒,他就介紹介紹,認不出來的地兒,他就胡編一氣,反正張芻狗也不知道。


    他想的挺好,如此編了大半個下午。


    直到一處門口空地上刻著密密麻麻符文的地方,張芻狗沒有發問,說順嘴的陳玄策也沒注意張芻狗略帶感歎的眼神,自顧自的侃侃而談:“此處,便是五百年前,煊赫一時的道家長生宗在京都的地界了。長生宗蠱惑君王,搞了一堆有的沒的說法,搜集了不少天下名藥,煉丹給皇帝吃。嘖嘖,吃死了四個皇帝啊,最後被皇家給滅了,此後便沒落了。”


    張芻狗看了一眼陳玄策,無奈的問道:“既然被滅了,這處怎麽還在?不見荒草,反而地淨不見塵,門紅無褪色?”


    陳玄策心下一突,臉色不變的解釋道:“長生宗蠱惑君王,但長生宗的功法,是少有的皇帝可修行之法,能強身健體,略微提升壽元。故而,長生宗交出功法之後,皇家給他們留了一絲生機,此處未移除,宗門留七人。”


    張芻狗已經不想搭理這隨口胡謅的麻杆了,遙望遠處高塔,歎道:“玄策,那你說說,那門上為什麽寫著欽天監三個字?”


    聞言,陳玄策仔細一看,好家夥,那朱紅色的大門之上,牌匾所書的三個字,可不就是欽天監麽?


    隻不過是用的古體,他一時之間沒有注意。


    心下不慌,臉上憨笑,迴道:“這不是怕你枯燥,和你開個玩笑?”


    張芻狗歎了一口氣,說道:“此處是欽天監,我有師兄在此處。進去一觀?”


    陳玄策搖了搖頭,臉色一正,聲音略低:“芻狗,別說我沒警告你,王老九的案子,你插不了手。”


    “你說什麽呢?我去看我師兄,和王老九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陳玄策笑了笑,說道:“王老九家,欽天監的王正認識你,見到你的時候,他瞳孔有收縮。”


    頓了一下,不待張芻狗解釋,陳玄策接著說道:“龍虎山在欽天監的人,如果沒參與,不用你提醒。如果參與了,你提醒也沒用。我隻當你是關心則亂,進不進,隨你。”


    說罷,拍了拍白驢,調轉了方向,緩緩離開。


    張芻狗坐在馬背上,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展顏一笑,喃喃道:“我是鎮妖衛張芻狗,龍虎山的事兒,我操心個什麽勁兒?”


    最後看了一眼朱紅色的大門,道了句:“師兄,玄策說的沒錯。龍虎山不與鎮妖司爭,這事兒你也知道,你要是參與了,死了活該。”


    而後,策馬離開。


    張芻狗走後,朱門內,張道臨對著身旁的人問道:“你可服氣?”


    “九天,長大了。”站在張道臨身旁的人迴道,語氣蕭索,又有些釋然。


    張道臨滿意的笑了笑,接著說道:“你想不明白的事兒,他能想明白。你放不下的事兒,他能放下。讓九天當小天師,有血脈之因,有他父親之因。最主要的,是九天這孩子,能屈能伸。換你,被一個小了十歲的人吆來喝去。你可能忍?”


    那人須發皆白,麵容卻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樣子,眉頭好似一直微皺,雙目清明,歎道:“我多半是不能。九天接天師之位也好,我在欽天監,望著京都城。”


    頓了下,接著說道:“師父,我不想迴龍虎山了,京都城呆的久了,習慣了。”


    張道臨點了點頭,應了句:“可。”


    那人的眉頭鬆弛,麵帶笑意,似有解脫,恭敬的迴道:“謝師父。”


    張道臨擺了擺手,轉身往欽天監裏走去,那人恭敬的跟在後麵。


    “天象,你居京都久,跟芻狗一起來胡說八道的麻杆,你可認識?”張道臨邊走邊說。


    跟在張道臨身後,被叫做天象身著道袍之人,思考了片刻,答道:“不知。他穿著的是副百戶的袍子,腰間銅錢三枚,鎮妖司內,黃字四組的百戶和副百戶我都見過,沒有此人。”


    張道臨袖中手指幻化,俄頃,歎道:“他是鎮妖司的天下行走,陳玄策。日後如果和他打交道,要以長輩之禮待之。”


    “師父,我知道了。”


    “不要看他年輕,長相憨厚,就輕視了他。九天的心氣兒你是知道的,能把九天收拾的服帖,你知道代表什麽。”


    不待天象說話,張道臨接著說道:“九天四品境,毫無反抗之力敗於他手。而後,他又在忘憂城外,連敗劍閣那兩個天下行走。雖說是一個一個擊敗的,手段也不甚光明,但九天信中說過,就算此子不用手段,一對二,八成也是會贏。”


    天象麵有驚異,而後不解的問道:“師父,既然他能光明正大,為何要用手段?豈不是丟了臉麵?”


    張道臨笑了笑,對著天象語重心長的說道:“陳玄策敗了芻狗之後,說過這麽一句話,你且聽好。”


    天象鄭重的點頭稱是。


    “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沒人去在乎過程是否光明正大!”


    天象品味了片刻,似有所悟,張口說道:“師父,就好比大楚,沒人會在乎青峰書院是否背刺,大梁立國,青峰書院看似被防備,實則韜光養晦,不與白鹿爭。不管日後如何,隻要青峰書院自己不作死,大梁不滅,青峰永存。”


    張道臨迴過頭,看了一眼天象,而後笑道:“是啊,世人皆說青峰書院背刺大楚得不償失,又有幾人能看出嚴家所謀呢。一家之失,換青峰書院一朝之安穩。石鼓滅,紫竹隱於世,四大書院隻有青峰和白鹿兩家,早晚會得皇家忌憚,這一手,可稱妙手。”


    說到這裏,張道臨興趣大增,道:“天象,陪為師下一盤,如何?”


    天象苦著個臉,不情不願的點頭。


    陪張道臨這個臭棋簍子下棋,煎熬的很。


    他出身龍虎山,少年癡迷於棋,心力早衰,故而白頭。


    如果陳玄策此時在這,定然會從張道臨的話語中分析出這三十多歲早生白發之人,老韓可沒少給他八卦龍虎山裏的各色人等。


    龍虎山大天師張道臨座下弟子有三。


    三弟子張九天,九天知名鎮天九命相,逆修雲夢訣,以九霄在而立之年入道家四品神行。


    二弟子張天象,走黑白之道,螺獅殼裏做道場,於細微處,子子必爭,半步三品。曾在龍虎山龍虎道場布下天象棋局,三年無人破之,名動九州。


    大弟子最為神秘,連老韓都隻知道個名字,張羅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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