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張芻狗壓根就沒問坐在王八殼子上喝茶飲酒的二人還吃不吃飯,自顧自的做了四人份。


    即便陳玄策不在小船上,司十二也沒歇著。


    她現在心態擺正了不少,裝也得裝幾天。


    要表現出一個全心全意為張芻狗的賢妻樣子,甚至要猶有過之,用以彌補之前的過錯。


    她也是有修行在身的人,做飯這種活沒幹過,上手卻很快。


    幫忙的時候,張芻狗問道:“你走的是武修路數?”


    司十二點了點頭。


    張芻狗心中對司家的評價又高了一分,龍虎山傳男不傳女的規矩,看來司家還沒忘。


    飯菜做好的時候,呂重樓和陳玄策迴到了小船。


    吃飯的時候張芻狗覺得有些奇怪,往日裏雜活都是他的,今兒麻杆主動幫他盛飯不算,還總給他夾菜。心中不由得有了三分警惕,無事獻殷勤這道理他懂。


    每一口都吃的小心翼翼,生怕陳玄策往裏添加什麽佐料弄死他。


    如此吃了七八口,味同嚼醋。


    想了想,陳玄策真要害他,用不上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直接用驚龍槍捅死他好像更容易一些。


    想到這,索性放開,大口大口的開吃。


    吃完之後,他又暗自運轉功法感應了一下,見沒有異常,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陳玄策和呂重樓吃完就迴到了龜背上,臨走前陳玄策還拍了拍張芻狗的肩膀,說了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加油!”


    搞得張芻狗心發慌,一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好在有巨龜拉船,不用他揚帆,要不然這小船早就不知翻了幾個來迴。


    晚飯的時候,陳玄策又一次給他盛飯夾菜。


    此時張芻狗已經是見怪不怪,就當陳玄策收了他銀子給他的福利,或是當著他夫人的麵,給他留了麵子。


    等陳玄策和呂重樓再次返迴龜背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龜背上的一老一小,見收拾完殘羹剩飯的夫婦二人進了船艙,相視一笑。


    陳玄策悄悄的問道:“呂叔,您是不是給司十二加了料?”


    呂重樓假裝左右看了看,一副生怕有旁人的樣子,而後迴道:“我怕七花丸不保險,給司十二的飯裏加了點母子散。”


    一老一小相視一笑,沉入修煉。


    ……


    鐵甲拉著小船出了飲馬河,兩岸再也不是山峰巒疊嶂秋色美,而是進入了更加平緩的大運河。


    飲馬河的往來行船多是去廣陵運鹽的,船並不多。


    大運河連接天水和寒江,河中的行往來,好不熱鬧。


    往來行船見這無風帆逆行的小船嘖嘖稱奇,見到在水麵上自動前行的陳玄策和呂重樓更是驚為天人。


    這二人,一個盤膝坐在棚子下飲茶,另一個則是一手持著驚龍槍,一手翻著道經。


    幾天下來,陳玄策也搞明白了呂重樓為什麽讓他在龜背上站槍樁。


    鐵甲按照呂重樓的要求,起伏不定,或急或緩,正適合他體悟槍道。


    這一日傍晚,收了槍的陳玄策正在和呂重樓品茶觀秋景,張芻狗夫婦則是忙著準備晚飯。


    迎麵行來一艘長達近三十丈的巨船,上有一杆紅底大旗,旗上有一黑色大字:吳。


    看著巨船,陳玄策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概因這船,十分的霸道。


    運河上,大大小小的船隻很多,巨船駛過,大小船隻紛紛避讓,那巨船隻給大船避讓的時間,小船避之不及就直接撞過去。


    好在常在水麵上討生活的水性都不錯,再加上運河水族不成氣候,此時又非夜晚,水鬼水屍還沒到活動的時間,倒是沒人損了性命。


    呂重樓麵對著陳玄策而坐,見陳玄策表情異樣,迴頭看了一眼。


    而後對著陳玄策說道:“可知是誰家的船?”


    陳玄策搖了搖頭。


    呂重樓歎了一口氣,說道:“麓州吳家。”


    陳玄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並沒有找到這吳家的信息,就聽呂重樓接著說道:“天下稻米,二分在江南,四分在麓州。麓州十七城,十城田地歸吳家,大梁藩王,在麓州也要看吳家的臉色。”


    陳玄策反問道:“這是為何?”


    呂重樓歎道:“江南有白鹿,妖邪少見,故而天下稻米占了二分。吳家,手裏有麓州山河印。”


    陳玄策有些不解,追問道:“呂叔,山河印如此重要,司裏為何不收迴來?”


    呂重樓搖了搖頭,說道:“收迴來作何用?妖邪是其一,種地還是要靠人啊!吳家是九州少有的千年世家,麓州勢力盤根錯節,收迴來,麓州就會亂。千年來,各個朝代不是沒人謀劃吳家,大順謀吳家,大楚就滅了大順,你品品。”


    聽聞此中緣由後,陳玄策問出了心中藏了很久的疑惑:“呂叔,您,韓叔加上樹長老和宋長老,平推宗門聖地有難度,但橫掃世俗應該沒難度吧?”


    沒等他問完,呂重樓說道:“你是想問,鎮妖司為何不扶植一個皇朝出來,而後借人間之力,橫掃天下妖邪?”


    陳玄策點了點頭。


    呂重樓想了想,說道:“此中緣由,你看了黃冊庫三層的典籍自然會知曉,提前告訴你也無妨。”


    頓了下,笑罵道:“你小子,這事兒藏心裏很久了吧?還有啥想問的,一並問了,我挑能講的給你講講。”


    陳玄策沉吟了片刻,問道:“您說過鎮妖司明暗兩套,為何明裏這一套,給功法很晚,要死那麽多人?”


    “其他的沒了?”呂重樓問道。


    陳玄策點頭後,呂重樓張口開始解釋:“第一個問題,先不說司裏麵為何不扶持皇朝,就說這宗門聖地吧,司裏麵想滅掉他們,不是太難的事兒。”


    一句話,道盡了鎮妖司的底蘊。


    “不這麽做,是因為這九州需要百花齊放,你想想,如果天下隻有鎮妖司的人有修煉之道,會是什麽後果?”


    “無敬畏,無懼怕,為禍天下。”陳玄策答道。


    呂重樓對陳玄策的迴答很滿意,接著說道:“司裏麵講規矩,同時也講人情,扶持皇朝容易,你聽過千年的宗門聖地,千年的世家,但你可曾聽聞千年的皇朝?”


    陳玄策搖了搖頭,呂重樓雙目隱有滄桑:“到時候咱們扶持了皇朝,皇朝麵對外敵,千絲萬縷的聯係之下,是保,還是不保?人心思變,皇朝都是咱家的,你覺得司裏的人還有心思去鎮妖嗎?”


    不等陳玄策答話,呂重樓自顧自的說道:“自古難測是人心,與其扶持了個朝廷腐蝕掉鎮妖司的純粹,不如不扶持。”


    呂重樓所說,陳玄策聽明白了,呂重樓沒說的,他也想的清楚。


    鎮妖司橫推天下宗門,先不說麵對的反抗,就說鎮妖司成了,一家獨大之下,結果就是鎮妖司分裂。


    鎮妖司扶持皇朝,權利在手,人心思變,結果就是鎮妖司消失。


    朝廷的使命,是子孫萬代坐江山;鎮妖司的使命,是鎮壓天下妖邪。


    路不同,摻和在一起容易,拆開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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