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一路順水而行。


    天水自極西之地昆侖山而下,一路奔騰向東,流經京都城北後,向東蜿蜒曲折八百裏,將大東山從中間筆直的分開。


    有傳言幾千年前,天水被從天而降的天玄山阻攔在入海處。


    江水滔滔,將百裏之地化為湖澤,後有無上大能,一劍裂天玄,天水這才重歸於海。


    青雲觀和殺生寺沒落之後,天玄山也就沒人叫了,慢慢變成大東山。


    進了天水,一路向東,日行兩百裏有餘。


    這是因為京都東去地勢平緩,天水水流不急的緣故。等到接近大東山的時候,水流才會變得湍急。


    船行半晌,日頭高升。


    中午時分,那跟著王大人一起來的老者,在烏篷內準備好了午飯。


    王大人這才從船首迴來。


    他站在那,陳玄策四人實在是不好意思進到裏麵躲太陽。


    糟米飯加魚湯。


    米是船上本就有的米,魚是江裏魚。


    東西一般,勝在新鮮。


    幾個人坐下剛開始吃,陳芊芊臉色變了,隨即拽了拽坐在他旁邊的陳玄策的衣袖。


    陳玄策轉頭看了一眼說道:“你說吧,不用藏著。”


    陳芊芊這才張嘴說道:“水中有妖氣。”


    陳玄策對蛇妖的妖隱之術毫不懷疑,顧不得和王大人請示,連忙起身衝出了船艙。


    此時行船是順流,晴空烈日無風。


    以烏篷船為中心,四五裏寬的江麵上,道道丈許高的巨浪奔湧而來。


    每一道巨浪中,都有一道影子。


    陳玄策凝神環顧,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信息。


    “鯉魚妖,四十年道行。惡,鎮。”


    “螃蟹妖,七十年道行。惡,鎮。”


    “鱉精,百五十年道行。惡,鎮。”


    “蝦妖,百八十年道行。惡,鎮。”


    …


    信息密密麻麻,不下百道。


    等到陳玄策看向船頭正對著的前方時,發現逆流而來的浪頭足足有三丈高,百米外的天水突兀的出現一道近十丈的水柱。


    “土龍妖,八百年道行。惡,鎮。”


    好家夥,四品上,八百年道行,這估計就是今兒領頭的了。


    道道巨浪奔到烏篷船周圍三丈的位置,詭異的歸於平靜。


    陳芊芊他們三個已經跟了出來,站在陳玄策的身後。


    王大人一身紅袍坐在船內,一口米飯,一口魚肉,一口魚湯。


    咀嚼聲不斷響起,吃的很是仔細。


    烏篷船百米外的妖物圍成了一個圈,緩緩收緊。


    良久,才將眼前的食物吃的幹幹淨淨,王大人掏出手絹細細的擦了擦嘴,說道:“呂叔,收了吧,那幾個崽子不吃。”


    跟著他一起上船的老頭,笑嗬嗬的將所有食物,包含陳玄策他們的飯菜,端出船艙當著陳玄策他們的麵倒入了江水中。


    等到姓呂的老頭就著江水刷洗完畢迴到船艙後,王大人才緩緩的從裏麵走出來。


    此時,四周的妖物距離烏篷船隻剩下了三十多米。


    “陳玄策,說說來者何人?”


    陳玄策點頭說道:“稟大人,八百年道行土龍,兩百年以下道行水族妖物不下三十,百年以下水族妖物不下七十。”


    王大人笑了一下,看著陳芊芊接著問道:“小蛇妖,羽蛇血脈掌管生死輪迴,你說說,這些妖物,怎麽處理比較好?”


    此刻陳芊芊的雙眼正看著剛剛呂老頭倒食物的那個位置,魚湯鮮美,她隻來得及喝一口。


    聽到王大人的問話,自然而然的說了句:“都是水族的?熬湯啊!那得多好喝!”


    說完,這才反應過來,是王大人問的她,俏臉一紅。


    王大人笑的更加的開心,調侃道:“這麽多,你吃的完?”


    眼見王大人沒有生氣的意思,陳芊芊羞澀的說道:“稟大人,吃得下。”


    上次她在鎮妖司飯堂內吃同族血肉做成的百蛇宴的時候,就發現了妖隱功法,有著和殺生寺一脈傳承中啖妖血肉提升道行差不多的效果。


    要不然怎麽會吃的那麽香?


    這四周的浪頭裏哪兒是妖?這在陳芊芊眼裏,妥妥的靈丹妙藥啊!


    看著陳芊芊那不好意思的神情,王大人莞爾一笑,又對著王青玄問道:“小道士,你怎麽看?”


    王青玄有些猶豫,按照他青雲觀的做法,肯定是殺了了事。


    但王大人這麽問,肯定是別有深意啊。


    就在他猶猶豫豫中,王大人收起笑容,臉色又變成往常的陰冷模樣。


    而後,厲聲責罵道:“別老想著你青雲觀被天譴的事兒,記住了,放手殺,鎮妖司鎮得住!難不成這些年下來,青雲觀的殺伐果決之氣已經磨沒了?”


    一番話說的王青玄幡然醒悟,大聲迴了句:“大人,小道曉得了。此等妖物膽敢攔路,當殺!”


    隨後不管他人,盤膝坐在了船板上。閉眼,掐訣,嘴唇開合。


    聲音由小到大。


    “一斧開混沌,清濁已劃分。大道三千條,條條通青雲。青雲者,凝天地之清氣,束萬法,護人間,蕩乾坤。凡於天地間為惡者,挫其銳,解其身,粉其骨,滅為塵。塵化青雲,還於天地……”


    初聞,聲如蚊蠅。


    再聽,有如洪呂大鍾震響。


    細聽,殺伐之氣直透靈魂。


    惶惶之音滾滾傳出,向著烏篷船奔湧的巨浪不由得為之一緩。


    而此時,陳玄策聽的如癡如醉,不知不覺中也盤膝坐了下來,和王青玄不一樣,沒掐什麽指訣,隻是嘴唇快速開合。


    “仁者,閻浮提東方有山,號曰鐵圍,其山黑邃,無日月光。有大地獄,號極無間,又有地獄,名大阿鼻。複有地獄,名曰四角;複有地獄……”


    冥冥之中,陳玄策誦念度魂經的聲音,慢慢的和王青玄的聲音混合了起來。


    江麵上的水霧,在烏篷船上空緩緩凝聚成了一尊丈高的詭異神像。


    頭戴混元巾,上身穿袈裟,下身著道袍,左手持拂塵,右手握佛珠,身後有八臂,八臂纏繞著一柄長劍。


    青金兩色交錯。


    巨浪放緩,漸有消散之勢。


    一身紅袍的王大人,看的嘴角直抽抽,鎮妖司這兩批人招的,都是什麽玩意。這特麽好好的道術凝聚之相,憑空增加威力的玩法,愣生生整了個這不神不佛不人不鬼的東西出來。


    又有些震驚,青雲觀的青雲經,和陳玄策那不知名的經文,混合在一起的威力居然能堪比道家四品神行境!


    三十米開外,一道丈許長的水劍自土龍妖所凝聚的水柱中急速飛出,直插那詭異神像的胸口。


    王大人沒有出手阻攔,眼睜睜的看著水汽凝結的神像被擊碎,漫天飛舞的水汽,氤氳出道道霞光。


    他看的清楚,每一片霞光中包含著青金兩種顏色。


    陳玄策和王青玄二人在神像被擊碎後,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後,這才清醒了過來。


    看著萎靡不振的二人,王大人恨鐵不成鋼的罵道:“誰教的你們動不動玩命的?當我不存在?鎮妖鎮妖,不得已的時候再拚命。怎麽著?是覺得我弄不死他們?”


    王青玄羞愧的低下了頭。剛剛他被王大人罵完,頭腦一熱就念起了青雲經。


    陳玄策則是有些冤枉,聽著王青玄的經文,他是渾渾噩噩中不由自主的誦念的。


    看著陳玄策那委屈的表情,王大人又補了一句:“東西是自己的才能用,這經文你理解多少?一會我滅了這群雜碎後,你就在船上給我抄上百遍!”


    陳玄策這才知道,他被度魂經給玩了,而不是他用度魂經。


    王大人剛罵完人,呂老頭抱著那長長的包袱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解開包袱,裏麵是一柄泛著陣陣寒氣的三尺青鋒,和一把分成兩節的鋼槍。


    王大人伸手拿起長劍,對著呂老頭說道:“呂叔,我來吧。”


    話音落,王大人倒持秋水劍飛身而起。


    立於空中,並沒有看那越來越近的水柱,而是對著船上四個小家夥說道:“鎮妖司鎮妖的底氣,是實力!”


    說完,倒持的三尺青峰變為正握。


    劍尖朝下,直指江麵,身隨劍走,飛身直下。


    意料中的水花並沒有出現。


    王大人單膝跪在水麵之上,秋水劍沒入江水之中。


    以劍為圓心,一道泛著寒氣的白光閃過。


    連綿不絕的浪頭,凝固在了那裏。


    浪頭中,是一隻一隻被冰封的水族生物。


    最顯眼的就是那唯一的冰柱中,長達十幾米的土龍屍身。


    一抹紅線自頭頂直至尾部。


    死不瞑目。


    要是知道王慶芝入了三品,就是打死它,也不會帶著老老少少匆匆忙忙的趕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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