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閉,屋內隻剩煤油燈的火光在跳動。


    狹窄的房間此刻變得異常空曠,久久迴蕩著屋外傳來的慘叫聲。


    我靠在門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略微安心。


    啊啊啊啊——


    我被嚇了一跳,有什麽東西重重落在下城區脆弱的樓房上,左鄰右舍到處都是尖叫。最近的,甚至就在樓下。


    那根本不是士兵,也不是強盜!


    我哆嗦著,但還是強撐著從門縫看去。


    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無法言明的可怕怪物正大肆屠殺。


    那一點點反抗的決心就像春日的積雪,消磨於陽光底下。


    我嚇了一跳,於是連滾帶爬跑到離門最遠的角落,但又覺得不夠保險,就把桌子之類的雜物全部丟過去。


    還缺了什麽?


    光!沒錯,這種昏暗的環境哪怕一點點光都是最明顯的。門縫、裂隙或是別的什麽地方,隻要光漏出去了我就全完了!


    於是火苗被掐掉,房屋內隻剩黑暗。


    我抱著腿,縮在角落裏。


    可能因為閉上了眼,我的聽力變得更加靈敏。


    男人的慘叫,女人的慘叫,老人的慘叫,孩子的慘叫,啃食血肉的聲音,大肆發狂的怪笑……


    為什麽離我這麽近!


    都滾開啊!滾開!


    在黑暗中,在無數慘叫聲中,體溫一絲一絲變涼。


    摸著黑吃掉了最後一點幹糧,像我這種人幹一天活才有一天的食物,家裏已經不剩什麽了。


    過去多久可以?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饑餓要把我逼瘋了。肚皮裏火一樣的感覺,燒的人靈魂癲狂。


    屋內的活物隻有蟲子,老鼠。


    無聊的時間我隻能和這些東西為伴。


    到底是……


    為什麽啊!


    老子tm累死累活馬上就要餓死,你們這些蟲子卻還有這麽大一塊肉可以吃,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讓你們也嚐嚐我現在的感受!


    我抓住了幾隻老鼠,沒多猶豫就塞進嘴裏。


    感受著他們瘋狂的掙紮,一下兩下將他們咬成肉醬。


    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


    那些怪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


    想到這裏,我突然愣住。


    短短幾天的黑暗,竟然真把人逼成了瘋子?


    哈哈,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對,現在就開始,為逃出去做準備。


    ……


    開什麽玩笑!那些家夥到底打算待多久?


    為什麽人都死了還不走,為什麽外麵的人不能死的幹淨一點。


    為什麽我老實本分地幹了一輩子最後要受這種苦。


    難道是主教上次來收贖罪金我沒交嗎?


    好好好,你要多少我都給你,大慈大悲的神明啊,請救救這裏的可憐人吧!


    我決定在牆上畫一副神像以供瞻仰,同時方便讓神明看到我虔誠的模樣。


    可是用什麽畫呢?


    房間裏沒有顏料,煤油都已經打翻了。


    啊……還有這個!


    我用大糞在牆上盡可能畫出記憶力神明的樣子,哪一位呢?


    算了,把能想到的都畫上去吧!


    我很滿意作品,接下來隻需要老實供奉就一定能得到拯救!


    從今天起,每天嗑一百個頭,做一百個彌撒。


    ……


    到底過去多久了啊……


    神明哦,我已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盡力保持跪拜的樣子,你快發發慈悲顯靈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故事到此完結,胡恩迴過神來,仔細品味著猜測中的那種瘋狂。


    這預測並不是憑空猜想,而是運用六感,用身體的每一絲去感受在這個狹窄的房間裏留下的所有痕跡。最後像拚拚圖一樣構造出整個故事。


    但總感覺……這拚圖缺失了最關鍵的一塊。


    這扭曲的力量到底從何而來?


    懷著好奇心,胡恩剖開了地上怪物的屍體。有鋒利的魚人之刺與祭祀刀,輕易就劃開皮膚,露出皮肉裏扭曲的不成樣子的骨骼,奇形怪狀的器官,不停蠕動的小蟲子。


    這些一一排除。


    作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他明白能量是守恆的,不會憑空消失也不會憑空出現。


    就算這是異世界,那也應該適用。


    那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呢?


    等等……


    那幅壁畫還沒看呢!


    胡恩立即從背包裏掏出提燈,溫暖的火光打在牆壁上,卻不能讓人安心。


    瘋子用糞便胡亂塗畫的牆壁上,隱藏著這個世界的終極秘密。


    ……


    ”胡恩先生你終於迴來了,害得我們擔心死了。準備措施已經完成……你的臉色怎麽不太好?”崔希絲擔憂問道。


    伊德羅也飄出來,說道:“你小子該不會是出去亂跑,中邪了吧?”


    胡恩摸了摸僵硬的臉,強顏歡笑道:“沒什麽事,就是外麵的景象不太好……你知道的,到處都是排泄物和屍體……你們絕對不想看見那玩意的。”


    “唔,要不要喝點安魂茶提提神?我正好帶了。”


    “請務必給我來一杯。”


    胡恩坐在凳子上,半天沒迴過神來,直到茶水入口,這才略略安神。


    “我還以為以我的理智沒什麽能讓我震驚的呢……沒想到……”


    也不怪他吃驚成這個樣子,因為那壁畫上畫著的,竟然正好是哈裏斯的!


    胡恩絕不會看錯,他在戈林的記憶裏把那個男人的臉刻進靈魂了。


    那樣高聳的顴骨,發光的金色瞳孔,刀削似的下巴。


    絕不會看錯!


    這個密室裏的怪人明明隻是個小角色,他到死都沒出過房門一步,怎麽可能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哈裏斯?


    可他就是畫出來來了,不止畫出來了,還畫的很神似。


    這個世界的神明是能通過一些媒介影響世界的,這也是為什麽教會都要廣修雕像,就是為了所謂神跡降臨。


    據說高位的神明就連有人直唿其名也聽得見,所以大多數教會禁止凡人隨便稱唿神明之名。


    那哈裏斯要是能通過這麽一幅畫像影響到這個人,倒也不奇怪。


    可最詭異的事情卻在這裏,那畫像上粘著的,分明是這個人自己的靈魂碎片。


    是他自己的靈魂崩壞開始扭曲,是他自己改造了自己。那哈裏斯在這件事中又擔任了怎樣一個角色呢?


    最恐怖的是,那碎片中隱隱有種東西讓胡恩很在意,一種奇異的能量。


    暗域之力!


    胡恩嚐試過,他與暗域溝通的節點在陰影法杖上,而陰影法杖又是那詭異神明親自為他挑選的東西。


    一切真的是巧合嗎?


    他摸著快要爆炸的腦袋,把茶水一飲而盡。


    感覺有張網,被人編織好,正逐漸一點一點地……


    抓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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