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周到家的時候宋青辭正在院子裏喂大黑,看樣子是剛迴來,還未來得及換上便裝,鄭曉胳膊上挽著他的軍裝外套,手裏端著一盤血淋淋的牛肉。


    男人身上穿著白色襯衣,袖口上墨綠色的汁液格外的顯眼。


    牛肉的血腥味都沒掩飾住男人身上沾的妖氣,桑周的視線從男人的袖口一閃而過,垂下的眸子隱藏著內心的慌亂。


    帶法力的妖,濺出來的血才會是墨綠色。


    小白最是討厭生肉,遠遠的蜷縮在花壇後麵,瞧見她迴來,搖著尾巴跑了過來。


    桑周正要把小白抱到懷裏,聽見男人冷冷的聲音:“洗手吃飯。”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鄭曉,早上出門時還滿麵春風的,怎麽剛迴來就陰沉個臉。


    鄭曉對她搖了搖頭。


    得到暗示,她知道今日要乖巧收斂一些,和這個男人相處這麽些日子,怎麽哄他開心,怎麽不觸及他的界限,她還是拿捏的住分寸的。


    經過大黑跟前的時候,埋頭吃肉的大黑哼哼唧唧的。


    “好吃好吃!還是生牛肉好吃!”


    桑周忍不住腹誹這個大黑貪吃,讓它辦點兒正事兒拖拖拉拉的,吃東西倒是歡快。


    男人剛把最後一塊肉扔給大黑,桑周已經從下人的手裏接過水盆,乖巧的站在一旁等著男人淨手。


    男人在古銅色的水盤裏細細的搓了搓手,剛還白淨透明的水,頓時暈滿了淡淡的紅。


    若隻是牛肉上帶的血水,怎麽著也不會有這麽多血,聯想上他袖子上的墨綠色,桑周隻覺得事情不簡單。


    平日裏她若是這麽狗腿,宋青辭不說會心情變好,至少會嘲諷她諂媚,今日卻不同。


    男人淨過手,直接將帕子扔到盆裏,越過她進了屋。


    桑周故意走的慢了幾步,和鄭曉並排走在後麵。


    “這是怎麽了?”


    鄭曉知曉她在督軍心目中的地位,雖然督軍未提過要將桑周小姐娶過門,但曾暗示讓府中上下都喊她夫人,足以證明她在督軍心中的地位。


    隻要不涉及軍中機密,很多事情,隻要她問起,他都會迴答,今日當然不例外,畢竟誰不想自己老大心情好一些。


    況且桑周小姐去過南苑,那地方對她來說更不是什麽秘密。


    “南苑那邊出了事,死了好多個道士。”


    桑周心中有了數,進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諂媚,她知道這男人最喜歡她諂媚的模樣,再恰到好處的撒個嬌,鬥個嘴,這男人恨不得把她含到嘴裏。


    “今日我去望月樓聽戲,正巧趕上小鳳仙登台,唱的可好聽了,可惜還沒聽完就到飯點了~”


    對麵的男人沒有反應。


    “你什麽時候得空,咱們一起去聽好不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殷勤的給男人夾菜。


    “吃飯吧。”


    男人的語氣相對於緩和了許多,臉色也好了些許。


    桑周看著他的眼色坐到了他對麵,連帶著拉椅子的動作都靜悄悄的,生怕哪一個動作驚了對麵的人,再惹了他不悅。


    說來,她近幾百年受的憋屈,都沒這幾個月受的多。


    宋青辭努力的壓製內心的焦躁,他也不忍心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


    “若是喜歡聽,讓連枝把人請到府上唱兩日,戲院裏魚龍混雜,不安全。”


    “也沒什麽不安全的。”


    聽見她無所謂的語氣,宋青辭心中不由的一緊。


    若是她的身份被發現,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族,都容不得她。


    今日從南苑逃跑的那隻狐妖,便是通過吞噬其他小妖的力量來壯大自己,最後掙脫束縛在南苑大開殺戒,差一點,他這幾年的研究就功虧一簣了。


    坐在他對麵的小妖,從言語舉止,到性格神態,和人類都沒區別,甚至比人類的女人更像一個女人,一想到他們初遇時她受傷的模樣,他就心中害怕,那時傷她的似乎還是她的屬下。


    她這般心事藏在臉上,沒有半分城府的樣子,也怨不得會被自己的手下算計。


    “如今世道不太平,軍閥混戰,妖物橫行,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總是少出門些好,倒不是我拘著你,你那點兒小聰明,也就在督軍府耍耍渾,到了外麵,怕是連一個月都撐不住。”


    他又何嚐不知道她心思野,總想著拿著她的靈丹跑路,且不說他舍不得她走,就是舍得了,她那性子,保不齊被人吞了靈丹,打迴原形。


    “我知道啦,我以後就乖乖呆在府上,你不在家,我就不亂跑了。”


    明知道她隻是嘴上應付應付,哄自己開心,但她軟糯嬌氣的聲音,還是讓他心中的陰霾少了許多。


    平日裏用完晚膳,他總是要處理一會兒公務,今日他親眼目睹了妖殺人時的輕鬆自如,心中實在難安,手裏的信件也看不進去。


    “咯咯咯....”


    穿著水粉色絲綢睡裙的小丫頭,翹著白嫩的小腳,趴在鋪著兔毛攤子的臥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書笑得眉眼彎彎的,手邊還放著一盤殷紅的櫻桃時不時的吃上一顆,那模樣好不自在。


    他平日裏總是埋頭公幹,都沒怎麽注意過陪在一旁的小丫頭,大多數時候等他忙完了,她已經蜷縮在臥榻上睡著了。


    原先他都是在前院的書房公幹,是她說看不到他總是睡不著,他才把書房搬到桃園。


    這書房本是沒有臥榻的,三間通透的書房,一間小廳隻有正對著門的位置掛了一副山水畫,空無一物,東邊原放了幾排書架和古董架,西邊是他公幹的書桌。


    她又嚷著坐在椅子上等著太累,他便讓人放了一個臥榻到對麵,怕她總是胡鬧影響他公幹,他還特意讓人把臥榻放在了東邊。


    為了給她放下一個大一點的臥榻,先是撤了兩排古董架,後來她的畫本零食越來越多,陸陸續續又撤了一些書出去。


    現如今仔細看,剩的那一排書架哪裏還有什麽書,都是她不知道哪裏淘來的小木劍,龜殼,各種刻著八卦紋路的小盒子。


    那白嫩嫩,明晃晃的小腳晃蕩的他心神蕩漾的,幹脆就扔下手裏的東西,踱步到對麵。


    “看什麽這麽開心?”


    說話的功夫,已經把她盈盈一握的腳丫子握在了手心,和想象中一樣的軟,隻是有些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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