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沫其實也是有私心的,昨天桑周迴去以後,他看她廚房的煙囪裏冒了很久的煙,就知道桑周今天一定會出發。


    他一直蹲在自家牆根上守著,就等著隔壁有動靜。


    他家裏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也算是村裏比較殷實的家境,就單單這幾間嶄新的大瓦房,就有不少人願意嫁進來。


    但桑周和村裏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樣,她長得白淨好看,說話溫柔。


    宋兒這次對付的土匪很是強悍,十來天前就有小道消息說宋兒他們已經被打散了,兇多吉少,桑周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白跑了。


    他雖樣貌不如宋兒那般俊俏,也不如宋兒能識文斷字又會使槍,但也是村裏數得上的漢子。


    她一個女人,遲早要嫁人的,明天他帶著她在榔頭山那邊轉轉,找不到人,她自然就迴來了。


    到時候……她念著自己的好,宋兒又沒了,嫁給自己可不就順理成章。


    等娶她過門,她一定給她吃穿最好,什麽活兒也不讓她幹,光想想他都覺得渾身有勁兒。


    桑周好歹是情場老手,看過的男人比孫沫吃的鹽粒子都多,自然能感覺到孫沫對她的意思,不過眼下三更半夜的,確實找不到除孫沫以外能為她引路的人了。


    一路上孫沫對她可謂是殷勤至極,孫沫坐在板車的前麵趕著騾子,時不時就要轉頭找兩句話說說。


    桑周頭上包著一塊湛藍色的灰布頭巾,臉上也用生薑塗得黃呦呦的,抱著膝蓋倚著架子車坐著,嘴裏隨便附和著。


    騾車行到了第二日傍晚也不過行了二十來公裏,安全起見,孫沫提議在一家大車店落腳。


    在這偏遠的鄉村,普通人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板車,所以平日裏休息落腳的地方也叫做大車店,不但提供食宿,若是牲畜生了病,也可以在這裏瞧,車壞了也能修,所以大車店裏的人三教九流什麽都有。


    大車店坐落在偏僻的荒郊野外,照孫沫的意思,這大車店距離榔頭山隻有十來公裏的距離了。


    到了這裏,桑周斷斷續續的已經能感受到了青辭微弱的氣息,她計劃今天半夜的時候,趁著孫沫睡覺,她甩下這一騾一馬,半夜出行,天亮前就能找到青辭。


    桑周站在板車旁邊看著騾子,孫大哥進去找掌櫃的安排食宿。


    “二哥,你找的這是什麽破地方,烏煙瘴氣的!”


    聽見身後有人低聲埋怨,桑周有些好奇的轉頭看了過去。


    白色的高頭大馬上坐在一個短發的女人,五官英氣,棕色的皮衣長靴,此時正一臉嫌棄的打量著這座小三層的大車店。


    這短發女人她似乎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哎,要怪隻能怪她過去活得渾渾噩噩的,從來不把人放在眼裏。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少女的身後跟了十來個士兵,都目不斜視的站著軍姿,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


    硬殼軍帽,五角星帽徽,黃斜紋布軍裝,金色鷹頭肩章。


    東五省的軍裝都是一樣的,分辨不同地區的和等級的士兵,往往通過肩章的顏色和樣式來分辨。


    金色鷹頭肩章,她再熟悉不過了,隻有奉天直屬宋司令管轄的兵才有資格佩戴,上一世宋青辭就是帶著十萬佩戴金色鷹頭肩章的士兵,闖入桃源的。


    她在人世間本來沒什麽可懼怕的東西。


    上一世,鷹頭肩章的士兵踏破桃源,殺盡妖族上千隻妖,又斷其四肢焚燒桃源,一幕幕她看在眼裏,如今再次見到這個徽章,心裏多少是有些不喜的。


    不自覺的看向士兵的眼神都透著厭惡。


    “這是鄉下又不是奉天,你要是覺得不能住就迴奉天好了,嬌裏嬌氣的。”


    另一匹黑色大馬上,坐著一個穿著青綠色軍裝,白淨秀氣的瘦高男人,吊兒郎當的懟了短發少女兩句,長腿一邁下了馬。


    馬上的曲長秋把門口嬌小女人的眼神盡收眼底,如今亂世,痛恨當兵的人也不在少數。


    不過這窮鄉僻壤,一個村婦,麵對這麽多士兵不躲不讓,神色鎮定甚至還有幾分厭惡,有意思。


    “我叫曲長秋,小妹妹是本地人嗎?”


    溫柔的詢問聲打斷了桑周的思索,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眸便撞上了那雙含水一般的桃花眼,裏麵盛滿了笑意望著自己,男人五官柔和白淨有幾分養尊處優的文氣,論溫柔不如旗言,論五官不如青辭。


    桑周很快垂下了眸子,麵色平靜的伸出指尖輕握了一下男人的手,語氣淡淡的迴答道:“嗯。”


    “鄉巴佬也撩,二哥你也太饑不擇食了,渾身一股臭烘烘的生薑味兒。”


    短發女子語氣裏盡是嫌棄。


    等那雙擦得蹭亮的棕色的長靴從自己身邊經過以後,桑周才抬起頭。


    正看見那個男人摘下皮手套,遞給旁邊的侍從,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將帕子扔到仆人懷裏。


    心裏不由得對這個男人印象又差了幾分,短發女人傲慢的張揚,這男人的傲慢是藏起來的。


    竟然嫌棄她!嗬,想當年多少男人跪在地上求著她的看一眼。


    哎,對比一下,現在的日子確實憋屈了些,她要趕緊找到青辭,再過十來天就是他十八歲生日了。


    如果順利……她很快就能擺脫這種苦日子,繼續原來的錦衣玉食了。


    淦!


    為了美好的生活加油,她忍。


    “桑周妹子!把騾車給小二,我們進去了。”等那群人進去很久,孫沫才出來喊桑周進來。


    大車店除了三樓是單間,一樓二樓都是男女老少都有的大通鋪。


    桑周和孫沫一起住在二樓靠窗的通鋪,桑周的耳目本就比正常人的清明的多,又惦記著半夜出行,所以睡得極其不舒服。


    半夜聽見窗外有唿啦啦像是豆子落到石板上的聲音,她覺得有些吵,探起身子將窗戶開了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


    借著著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後院的馬棚裏,幾個短襟打扮腰上別著刀的敦實漢子,正鬼鬼祟祟的往馬棚的槽子裏倒東西。


    她集中注意力的時候,視力是人類的數十倍,不費什麽功夫就看出來那些人倒的東西是巴豆。


    想到白日裏那個囂張的短發女人說她是鄉巴佬,還有那臭男人嫌棄她手髒,她決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活該他們的馬吃巴豆!


    她正打算關上窗子,其中一個人正往旁邊幾個騾子麵前的槽子撒豆子,好巧不巧的,孫大哥的騾子也在裏麵,這是要殃及池魚了啊。


    看在這話癆的騾子白天拉了自己一路的份兒上,桑周決定好心提醒一下那隻騾子。


    “那是巴豆,不能吃。”


    “這玩意兒太香了,怎麽忍得住。”


    “吃了拉肚子,騾哥!”


    “你不做畜生不知道,這豆子和幹草比著就是人間絕味!”


    桑周眼看勸不住這個騾子,就想著幹脆不管了。


    閉上眼,腦子裏又想到青辭說的那句“民生之多艱”。


    這騾子是孫沫家唯一的畜生,她若真的坐視不理,也確實有些恩將仇報了。


    算了算了,心軟一次,做迴好妖算了,就當是給自己積德。


    搖了搖身邊鼾聲四起的孫沫。


    “孫大哥!孫大哥!院子裏有人偷摸進來!”


    睡夢中的孫沫,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的說了句:“進來就進來吧,沒事兒。”


    桑周看了一眼外麵,眼見孫沫的騾子已經在歡實的吃豆子了,搖的更加用力了些:“他們在給你的騾子喂巴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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