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目的橙色閃光,在歐陽詢的眼前一掠而過。


    伴隨著那陣幾乎要貫穿耳膜的轟鳴聲,那門火炮,終於在這群紅巾賊的操弄下,擊發了出來。


    彈藥落在船廠中央,炸碎、崩毀......


    這個方才勉強搭建出一個粗糙框架的船廠,在這群人眼睜睜的注視下,被一片灼熱的火浪所吞噬。


    那個曾不止一次,出現在歐陽詢噩夢裏的蘑菇雲,再一次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個讓他又怕、又自豪的武器,這一次把它的炮口,對準了自己。


    紅巾賊們對這個武器的掌握,顯然沒有楚王私軍好。至少他們在歐陽詢的麵前,是如此表現出來的。


    火炮擊發一次之後。


    蒸汽船晃晃搖搖,甚至在水麵上轉了小半圈,才在一堆人手忙腳亂的幫忙下,止住了晃動。


    除了被林深偷偷安排進入船廠,學習航行技巧的人之外。紅巾賊中也有會航行技巧的人,隻是他們會的航行技巧,在這艘船上並不適用。


    沒有風帆這種東西。


    他們也隻是比那群旱鴨子要好一些,在蒸汽船如此晃動的時候,沒有太明顯的暈船狀態。


    宋河半耷身子掛在船頭,臉色是能看得出來的蒼白。


    饒是他不暈船。


    可也架不住這麽一通晃動。


    宋河想要按照劇本,再放出幾句狠話出來,可一張口,就沒忍住“哇”得一聲吐了出來,嘩啦啦一陣落到水裏。


    直到金燦燦的膽汁都嘔出來不少,那股讓宋河不舒服的暈厥感,才緩緩散去。


    河岸邊上。


    偶爾會有幾支箭矢,向著淮水中央的蒸汽船隻射去——可這隻是徒勞無功,弓箭的射程還是太近。


    即便能夠射中蒸汽船隻,也起不到任何的傷害。


    好一會後,宋河緩了過來。


    他強撐起身子,嚷了起來:“這個禮物還喜歡嗎?”


    “楚王殿下不愧是楚王殿下,這種武器的威力還真是強大!”


    “不過可惜,以後這東西就得跟我姓了,記住老子的大名,老子可是惡鬼宋河啊!”


    歐陽詢眯起眼,修身養性這麽多年,他頭一次有這麽濃鬱的殺意,眼角透露出濃濃的戾氣。


    宋河......


    惡鬼宋河。


    他把這個名字給記了下來。


    薛仁貴看著他,忽然開口,輕聲道:“我記得,師父的手下曾和我說過,他們當初之所以會輸給紅巾賊,似乎就是因為這個叫做宋河的男人。”


    歐陽詢一愣,轉過頭看向薛仁貴。


    薛仁貴皺著眉頭,一副深思的模樣。


    他不再說話。


    歐陽詢躊躇片刻,重重歎了口氣:“我們現在應該考慮一下,該怎麽和楚王殿下解釋一......”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從遠方聽到一陣急促的蹄聲。


    和馬蹄聲不同,更加輕靈。


    歐陽詢下意識抬起頭,朝著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闖入眼簾的赫然是一道俊秀的身影——歐陽詢對這並不陌生。


    是麒麟,楚王府上的那隻麒麟。


    那麽拿到騎跨在麒麟上的人影,自然不用多說,除了林深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片刻之後。


    還在一裏路開外的麒麟,就穩穩的停在他們的麵前。


    林深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還在著火的船廠,從麒麟身上下來。


    啪得一聲。


    落地很輕,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動靜。


    可歐陽詢的心髒,不由得猛地顫抖了一下,他勉強擠出一個比哭好不了幾分的笑容,硬著頭皮走到林深身邊,作揖問候道:“楚王殿下,您怎麽迴來了。”


    林深依舊麵無表情,語氣淡漠道:“今天我們剛到紅巾賊在鳳台的山寨,發現裏麵沒幾個人,我就覺得有些不妥.......”


    “就連夜趕了迴來,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


    歐陽詢咬著嘴唇,沒敢說話。


    林深往前走幾步,抬起頭看著船廠:“說說吧,發生了什麽事。”


    歐陽詢張了張嘴,身體裏的氣力像是在這一瞬間被抽空了似的。


    薛仁貴見歐陽詢說不出來話,剛準備幫他說出來。


    歐陽詢又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楚王殿下,這次是下官失職,沒能穩住,隻想著盡早解決紅巾賊這夥悍匪......”


    “卻沒能想到,他們早就摸清了下官的性子,知道下官遲早會勸說殿下出兵。”


    “他們明麵上是在鳳台,可實際上,他們早就潛伏在了八公山脈裏,就等著殿下出兵,調虎離山,再突襲船廠......”


    林深緩緩點了點頭。


    歐陽詢吞咽一口口水,停頓了一下:“下官未能發現紅巾賊的陰謀,布兵防守也過於分散,府兵分散在城中各處,船廠僅有殿下私軍一百,府兵一百作為看守......”


    “他們雖驍勇善戰,卻依舊未能抵擋住紅巾賊。”


    “讓他們......”


    說到這裏,歐陽詢更加艱難起來,吞吞吐吐了好幾下,才把這句話從牙齒縫裏咬了出來。


    “讓他們偷襲船廠成功,盜走了殿下的新式蒸汽船......”


    林深挑了挑眉毛。


    心裏倒是不可置否,他的計劃果然沒出什麽紕漏,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是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不能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表現出來。


    林深麵色沉了下去,眯著眼,轉過頭盯著歐陽詢:“你說他們不隻燒了船廠,還把我的船給偷走了?”


    歐陽詢僵硬的點了點頭:“是的。”


    “船廠也並非是他們放火燒的,而是他們用船上的火炮轟炸出來的。”


    林深頷首,一言不發的盯著船廠。


    就在這個時候。


    薛仁貴在一旁突然補了一句:“師父,那叫宋河的賊子,還給您留了句話,說是很感謝您的那些裝備,還有這艘新式蒸汽船。”


    哢吧一聲——


    歐陽詢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薛仁貴,瞳仁裏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要說這種話,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半大點孩子做事就是實誠,一點不識眼色,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都不知道。


    完了......


    歐陽詢臉色又蒼白幾分,緩緩的把腦袋挪迴原位,他甚至不敢抬手揉一揉酸痛的脖子,眼睜睜看著林深的臉色,一點、一點的變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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