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默默地望著麵前這堆金屬廢墟, 從它們身上感覺不到那種強烈的殺氣了。


    這次應該是真的結束了。


    微風吹來, 捲走無數細沙, 溫暖的陽光又重迴大地。


    盔甲頭部裏的陰冷目光,漸漸暗淡下去。


    結束了。


    這是它們最後的敗北。


    盔甲們的任務,它們持續了數百年的整個生命的戰鬥責任,終於結束了。隨著身體的碎裂,盔甲們終於能夠脫離自身背負的戒律職責,它們的存在意義隨著戰鬥的結束而消失,這場漫長的任務終於結束了。


    它們自由了。


    盔甲們,不再是屬於任何人的戰士了。


    林溪走到那一堆金屬碎片麵前, 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戒律騎士,已經徹底成為一堆毫無價值的廢鐵。在廢鐵上靜靜地躺著幾個金屬頭盔, 這些生鏽的頭盔麵部滿是裂痕,布滿斑斑駁駁的破碎痕跡。


    陰暗的冷光,在頭盔眼部一閃一滅。


    盔甲裏殘存的意識, 已經所剩無幾。


    林溪手裏的貓咪發出嘶嘶的叫聲,掙紮著要撲上去毆打這些金屬敵人, 貓貓們要把頭盔一腳踢進大海裏!


    林溪噓聲阻止它們,他讓貓貓們別吵, 他似乎聽見盔甲發出了一點聲音。


    它們, 在說話嗎?


    林溪俯身細聽。


    從那些生鏽頭盔的縫隙裏,傳來喃喃的說話聲。


    盔甲的聲音就跟它們的身體一樣,冰冷堅硬, 又刺耳,幾乎讓人不寒而慄。


    林溪聽見,盔甲在輕聲地說話。


    「陽光……」


    「草地……風……」


    「這裏,都有……」


    「有貓……」


    林溪微微一愣。


    原來,這些盔甲並不是來攻擊他們的嗎。


    盔甲們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生命的終結,它們隻是想離開那座陰暗的戒律神廟,來大地上看看林溪在它們腦海中製造出的想像。它們在陰冷的地底待了太久,已經忘記了陽光是溫暖的,微風吹過草地,會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戒律神廟的守護者,不可以心存私情,不可以貪戀享受不屬於它們職責範圍的美好世界。


    盔甲們很好地履行了這份職責。


    而現在,它們漫長的生命即將燃盡,它們已經不再是神廟的戰士。


    在這即將離開世界的最後的短暫時刻,它們想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到久違的大地上看一看。


    它們想看看陽光是多麽溫暖,感受一下微風輕拂而過的感覺。


    它們想知道自己守護的世界有多美,過去從來都不知道;在這時候,它們終於可以稍微擁有一點私人時間,來肆意的感受這份美麗了。


    這麽卑微的夢想,盔甲們卻很高興。


    不用為了什麽目標,也不是要守護什麽東西。


    這種「不為了什麽」的感覺,它們是第一次擁有。


    很愉快。


    頭盔裏的目光,逐漸暗淡下去。


    短暫的愉快即將結束了。


    林溪低頭看著這堆冰冷的廢鐵,可能是他的錯覺,好像在這些沒有表情的頭盔上,他看見了一絲微笑。


    他輕聲嘆了口氣:「……不用太辛苦,也可以的。」


    不用太辛苦,太努力。


    不用強求自己必須去做到什麽,也可以的。


    享受陽光和微風,抱抱自己的小貓咪,也許不能帶來任何成就。但是,抱著「不為了任何東西」的目的而去做一些事,也不要緊。


    不要緊的。


    林溪把貓貓們拎到盔甲碎片麵前,顛了顛。


    貓貓們領會到林溪的心思,它們很不情願的,把柔軟的爪爪放在盔甲們的臉上。


    小貓咪的爪爪,軟乎乎的。


    暖洋洋的。


    陪著這樣的爪爪玩耍,不能帶來任何成就。但在什麽都沒有得到的時候,在心裏的某個角落又好像擁有了一切。


    冰冷的盔甲,第一次感受到貓咪肉墊的溫暖。


    原來,小貓咪的手手這麽可愛。


    可愛,溫暖,甜美的。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


    金橘島上的風波終於落下帷幕。


    受到戒律花朵影響的人們,在林溪和魔王們的共同努力下都順利恢復了清醒,作為古老遺蹟的戒律神廟也在這次戰鬥中徹底被摧毀了。


    這件事的真相很難向外界解釋清楚,然而在林溪還沒想好要怎麽編故事的時候,金橘島上的流言已經傳到他的耳朵裏。


    金橘島的居民都說,是一場海嘯衝倒了那座神廟遺蹟,殘留在其中的戒律詛咒因此被釋放出來,散布在整座島嶼上感染了普通人。善良的祭司大人得知這個消息,攜帶魔王們前來拯救被詛咒的人們,是他挽救了整座金橘島。


    這是一場不幸的天災,所幸大家都得救了。


    至於前來出手救人的為什麽是祭司大人而不是統治世界的魔王,那肯定因為魔王是邪惡的反派,不可能搶先做好事的。但祭司大人已經感化了邪惡魔王,所以能跟魔王們會跟他一起合力救人,他們正走在改邪歸正的路上呢。


    光明而充滿希望的世界,指日可待。


    祭司大人,就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賢者。


    林溪:人類的想像力真豐富。


    他們不但能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編造的栩栩如生,連邏輯上不合理的地方都自己圓了起來,都不用林溪費力去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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