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話一說完,林湖晨隻覺得一道光向自己射過來,空氣驟然變得溫暖,她麵前的光纖粒子舞動著,如無數螢火蟲一般,將懺悔室的狹小天頂映照得如浩渺星空。


    一張巨大的全息立體成像環繞著她,讓她恍然身處宇宙深處,無比光輝燦爛的巨大螺旋星係在她麵前永恆旋轉著,四個明亮的懸臂模仿出十字的形態,星係中心緩緩形成一個發光的人像,這尊聖像張開雙手,仿佛擁抱著整個世界的苦難與希望。


    “說吧,孩子,隻要說出來,我們的救主就會赦免罪孽,無論是怎麽樣的罪孽,就算全世界都是冷酷無情的,神是光明慈愛的,永遠會為你的靈魂保留了永恆的救贖。”另一側雨果的聲音以特殊的音效縈繞在林湖晨的耳畔。


    她可和芒星城那群暴民不同,她受過良好教育,周圍的朋友都是精英,他們在閑暇聚餐時,杯斛交錯之間,常常以刻薄的語言調笑一番各種宗教,大家最瞧不起的就是十字教。


    “元教徒好歹有一套嚴格的生活要求,還不抗拒科技進步,十字教就太屌絲了,信就得救,就得救,一切信靠就好,一切讓神替自己扛啊,太廉價了,哈哈哈。”


    而此時,就是這樣的被她和朋友們嘲笑過千百遍的話語擊中了她內心,自從敗選在即,何美麗就喜遷怒於人,她身為鞍前馬後的幕僚長常會因各種小事挨頓臭罵,心情無比抑鬱,為保仕途隻能忍氣吞聲,而十字教那博愛寬恕的話語借著高科技的音效一出,立即攻破了她內心的防線。


    “為了榮華富貴,我聽信邪教歪門邪道之言,加入邪教……他們祭殺嬰兒,舉行性祭,瘋狂地為獲取財富和地位,使用黑魔法能量交換,這都是我去安排的……那些孩子都是我去購買的,安排好一出出布景,都是我幹的,我參與其中,實在是……”


    她腿軟地跪在地上,一股腦都說了出來,邊說邊哭,那些殘忍可怕的景象在她眼前不斷浮現,讓她的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他們的女神擁有遠古邪神的血液,他們要扶植她登上皇位,統治所有蓋亞人,他們隨意就殺掉了一位大將,還說要殺掉所有反對者,表麵的偽裝卻要教導人民忠信友愛,把這樣殘忍無情當作天道,我真是受不了了,受不了啊……”


    雨果主教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為這暗中發生的邪惡之事震驚不已,任憑懺悔者哭泣發泄內心的壓抑,隨後,他又用低沉溫暖的男中音說道:


    “孩子,隻要你依舊愛神,依舊信靠神,就能除免一切罪孽。”


    隨著聲波的擴散,那包圍著她的光芒愈加溫暖,她竟然不自覺地點起頭來,把心裏埋藏多年的一塊大石頭一吐為快,竟然有一種舊病得治之感,臉上掛著淚水和汗水,反倒一身輕鬆。


    “隻是敬拜遠古邪神可是大罪,赦罪也要有行動,從此,你必須棄絕與魔鬼崇拜者的來往。”


    聽聞這些,林晨湖又緊張起來,她內心裏知道這根本行不通。


    “這……這到底要我做什麽?……”


    “我的孩子,勇敢地站在光明和正義的一邊,棄絕魔鬼……”


    雨,依舊在聖星大教堂外“嘩嘩”地傾瀉著,仿佛要用一場豪雨洗滌人間,這遍布罪惡的世界。


    雨點打在戰爭部如同古代聖殿一樣高聳的正門立麵上,入口處的巨大漫長階梯和前方的長方形廣場上無數人頭攢動,在混亂的時代,戰爭讓底層人民受盡了苦楚,聯合政府財政破產再次讓拖欠撫恤金這個老問題引發了激烈的抗議,將近八十萬抗議者擁擠在戰爭部之前,宣泄著不滿。


    陰雨讓整個天際線都昏暗起來,讓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模糊而冰冷的濾鏡之下,但雨水澆不滅抗議者如火山爆發般的怒火,人群中充斥著疲憊的哭喊與憤怒的呐喊,他們手中高舉的標語牌發出微弱的光芒,上麵是用電子墨水標注的抗議口號,人們不斷地扯著嗓子唿喊,或用各種播音器材在循環播放:


    “撫恤金在哪裏?”


    “誰為我們的丈夫和父母負責?”


    “政客的野心和戰火,毀滅百姓一生!”


    “不要讓人民流血又流淚!”


    “我們餓了!”


    光滑的地麵映照著他們被雨水澆淋的身軀和因憤怒扭曲的麵孔,有的孤兒緊緊抱著陣亡父親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在不斷哭泣。有的遺孀胸前用特殊嬰兒袋裝著尚在繈褓中的嬰兒,目光呆滯而絕望。半截身體被替換成機械的傷殘老兵的胸口上依舊佩戴著參加各個戰役的紀念勳章,到處都是憤怒和悲傷的人群。


    “爸爸死在戰場上了!你們為什麽不管我們!”一個瘦弱的男孩哭喊著,他的聲音在雨聲中淹沒,隻有各種警戒無人機在天空飛行的“嗡嗡”聲,身高兩米的巨大的機器人警察舉著各式武器,在兩旁維持秩序,仿佛憤怒的人民才是聯合政府最大的敵人一樣。


    “該死!怎麽下雨天還聚集了那麽多人!誰給的情報!媽的!”


    一位負責現場警戒的特勤指揮官大罵起來,這和他收到的10萬人聚集的情報不符,幾乎是多了將近數十倍的人,而且參加這場抗議的人越來越多,很多老兵協會也加入為孤兒寡婦和傷殘軍人鳴不平之中。可以容納一百萬人聚集的戰爭部大廣場顯然已不夠用了,隨著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竟然都走進了廣場上裝飾用的淺水水池塊內。


    在有800米之漫長的大台階上聚集了最密集的人,為了防止人群衝擊戰爭部那道巨大的“瑪爾斯之門”,感到膽戰心驚的指揮官唿喊來更多的特勤和機器人警察。


    “為了今天的抗議,我們已經關閉了‘瑪爾斯之門’,這可是戰爭部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按照建立這道門的庫爾特·馮·阿本貝格的規定,隻要聯合政府的戰爭一日不結束,‘瑪爾斯之門’就永不關閉啊!”指揮官一邊叨嘮,一邊看著陰霾密布,雨絲飄灑的天空,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警察殺人啦!”


    突然有人在混亂的人群中,大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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