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寒找到她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期間,有一條蛇,兩隻野兔,甚至還有幾隻野雞,從她麵前悠哉悠哉的走過去。


    那幾隻野雞最可惡,好像在嘲笑她的丟臉行為,走到她跟前時,還歪著雞頭打量她。


    而此時,早已奔到山腳下的小丫頭,穿過荊棘的蜿蜒小路,走進一個隻有十幾戶村民的破敗小村子。


    這個村子,位於最偏僻的南山山腳下,因為條件艱苦,有能力的村民都搬了出去,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


    灰衣小丫頭,穿過幾家相連的屋子院牆,一直走到離大山最近的一處茅草房。


    “小葵,是你迴來了嗎?”她剛一走近,屋裏就傳出一個老人滄桑的聲音。


    小葵推開柴門,走到院裏的水桶邊,用水瓢舀了碗涼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個幹淨。


    用袖子隨意擦了下嘴,這才走到窗戶邊,透過唿唿漏風的窗戶,望著昏暗屋裏,半躺著的老人,“師傅,我打獵去了,今兒獵到一隻野雞,等會就給您燉了吃。”


    屋裏的老人咳了幾聲,等到唿吸均了,好像很生氣的罵她,“後麵山裏就有野味,你怎麽跑到村子外麵去打獵,蠢笨,師傅教你的狩獵法子,難道你都忘了?”


    “師傅……”小葵低下頭,用手指繞著自己的發辮,“後山的野物都是大家夥,扛起來太費事,要不明兒我去給您掏蜂蜜。”


    “你這丫頭,旁的沒學會,倒是學會投機取巧,晚上綁上沙袋,繞著村子跑十圈!”


    “是,師傅!那徒兒去做飯了。”


    小慧沒有任何抗議,提著野雞,轉身走到廊簷下,那裏有個露天的小廚房。


    四個麵,隻有一麵有牆,三麵透風。


    土灶就壘在這裏,灶台對著小院子。


    這個簡易的土灶還是她自己和稀泥,壘起來的。


    起初壘的不好,不通風,燒一頓飯下來,把她嗆個半死。


    後來她去村裏其他人家偷師,又重新壘了個新灶,這才好一些。


    燒火的柴草,也都是她一個人從附近砍來,再背迴小院裏。


    她沒爹沒娘,是師傅把她從野地裏撿迴來,撫養長大,還教她武功,修習內力。


    如果沒有師傅,她就得被野狼吃了。


    現在師傅老了,她沒有別的想法,隻要每天能讓師傅吃上飯,有藥喝,這就夠了。


    村子麵積太小,附近又都是山,沒有適合耕種的土地。


    就算費力去開墾,一個冬天一個春天過後,土地又會被樹根雜草包圍。


    所以,時間一長,村裏人就習慣了上山打獵。


    識得草藥的,上山采些草藥,曬幹了之後,拿去鎮上賣掉。


    會打獵的,一年四季都可以上山,打了獵物,剝了皮拿去賣,肉自己家吃。


    小葵五六歲的時候,就跟著師傅去山上打獵。


    那個時候太小,什麽也不懂。


    她被毒蛇咬過,被馬峰蟄過,被野獸抓傷過。


    每迴師傅用草藥治好了她,便再次帶著她進山。


    因為師傅說過,一個女娃沒家沒親人,要想在這個世道生存,就得練就一身銅皮鐵骨,哪怕扔到亂墳崗,也能活下來。


    那個時候太小,不懂得師傅說這句話的意思,直到現在,她才漸漸的明白。


    有幾迴,她帶著村裏同齡的女娃到集市上賣東西。


    遇見幾個流氓地痞,想要非禮她們。


    同行的女娃,膽小的要命,還沒怎麽著,就哭的稀裏嘩啦。


    小葵不慌不亂,腿腳生風,幾招之內,便將這幾個人打趴下了。


    所以啊,這年頭女娃出門,真的太容易被人欺負。


    當然了,今天被她欺負的女子,也不例外,死不講理,下次見到了,她還是不會手軟。


    她蹲在水桶邊,處理著野雞。


    利落的拔去雞毛,然後用菜刀,啪的一下,剁開了野雞的肚子。


    剝出腸子,心肺,雞肫,漂洗幹淨。


    再將鐵鍋的火升起來,先燒了開水,等水開了之後,把雞扔了進去,燙過之後,再撈出來,換上幹淨的水,重新開始燉雞。


    等鍋裏的水再次煮開了之後,她換了大柴,慢慢的煮著。


    隨後站起身,提了菜園子,一腳勾起地上鐮刀,一個漂亮的旋轉之後,鐮刀落在她的胳膊上掛著。


    她家屋後就是一片鬆樹林,往鬆樹林的深處走,就能走進南山。


    鬆樹林厚厚的鬆葉底下,藏著很多好東西。


    有可入藥的,也有可食用的蘑菇。


    剛從柴門裏走出來,便遇上同村的一個少年,比她大一歲,總喜歡跟在她後麵。


    用他自己的話說,跟著小葵安全。


    這不,一見小葵像是要去後山的樣子,少年笑了,“小葵,真巧啊,你是不是要去後山,剛好,我娘也讓我去後山摘些野栗子。”


    小葵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涼涼的問他,“你確定不是一直在這裏等我?”


    “這個……”少年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的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小葵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


    少年見她像是要生氣,急了,“是是是,你說是就是,我沒意見。”


    少年小名叫青竹,大名也叫青竹,用他的話說,‘小葵,我跟你最配了。’


    小葵冷冷的迴他一句,‘你嘴豬更配,瞧,它在拱竹筍!’


    村裏的,因為糧食喂,所以處於散養狀態,再喂條狗看著,豬就沒膽子跑了。


    春天竹筍到處冒的時候,豬最開心,拱竹筍是件很開心的事。


    被小葵損了,青竹也不生氣,依舊樂嗬嗬的跟在她屁股後麵。


    兩人鑽進茂密的鬆樹林。


    這裏的鬆樹活了至少有十幾個年頭,小的鬆樹都被擠死了,隻剩下大個的鬆樹越長越高,越長越粗。


    最粗的一個人都合抱不過來。


    “小葵,你先前是不是去村子外麵捕獵了,你獵到什麽了,我看見你家院子有雞毛,是獵到野雞了嗎?再添點蘑菇,是不是小雞燉蘑菇啊?你家有沒有蔥,要不要我迴去給你拔幾棵蔥,哦,最好是再拍點蒜,你要蒜嗎?”


    還沒進林子,青竹就跟在她身後嘮叨了。


    一直到小葵挖了半籃子的蘑菇,這家夥還沒嘮叨完。


    小葵終於忍不可無忍,突然停下腳步,迴過頭惡狠狠的瞪他。


    青竹木納的抓抓頭,“你是不是不要蒜啊,那就算了!”


    小葵狠狠的瞪他一下,扭頭繼續尋找野山菇。


    “你不要蒜,要小白菜嗎?我家的小白菜正嫩呢,嗬……”


    青竹隻嗬了一聲,便戛然而止。


    因為小葵手裏的鐮刀,打著轉,從他腦袋邊飛過。


    刮起一陣嗖嗖的冷風。


    隻聽噹的一聲,鐮刀紮進樹幹裏,紮的好深。


    青竹呆呆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呃呃……還好,他的耳朵還在。


    再瞧小葵眼底劃過的一絲惡作劇的笑容,青竹也傻傻的跟著笑。


    小葵白了他一眼,抬步走到他身後,拔出鐮刀。


    青竹也跟著迴頭,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謔,好大一條蛇,小葵,你剛才是要救我嗎?我就知道小葵對我最好了。”


    小葵拔刀的手一頓。


    她可不可以用這把鐮刀割下那家夥的腦袋?


    有些事,想想還可以,做起來似乎不可能。


    青竹的爹,在他很小的時候,上山打獵被野獸拖走了。


    她娘也挺堅強的,一個人把青竹撫養長大,誰勸也不肯改嫁。


    靠著自己沒日沒夜開墾出來的荒地,給母子二人找到了口糧。有時就在附近山上找些野貨,貼補一下家用。深一些的山裏,她不敢去。


    母子倆就這麽熬著,過一天是一天。


    青竹長大些之後,遇到同樣長大的小葵。


    他倆一個弱,一個強,青竹自然而然的就跟在小葵身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她大。


    小葵取下鐮刀,將那條已死的蛇撿了起來,又找了根木棍穿著,交給青竹,“拿著,迴去烤蛇肉!”


    青竹有些怕怕的將木棍拿遠,“為什麽要吃蛇啊,你家不是燉著野雞嗎?再說,這蛇會不會有毒,吃了毒蛇,那是會被毒死的。”


    “你閉嘴,從現在開始,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蛇塞進你嘴裏,”小葵終於忍無可忍了。


    青竹趕緊捂著嘴巴,轉著眼珠子,一臉無辜的瞅著她。


    小葵哼了聲,繼續挖蘑菇。


    沒有青竹的幹擾,她幹起來可快了。


    不僅裝滿了自己的籃子,還將青竹的籃子也裝滿了。


    兩人剛要走出鬆樹林,突然小葵腦袋被什麽東西砸了下。


    她剛要抬頭,又被砸了幾下。


    青竹捂著嘴巴,對她指了指頭上,他不能說話嘛!


    小葵滿臉怒氣的抬頭,隻見鬆樹林間,幾隻小鬆鼠跳來跳去,熱鬧非凡。


    幾隻調皮的鬆鼠,還將啃完的鬆果,朝地上扔,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專門跑到小葵頭頂扔下來。


    結果就是,她被砸了個結實。


    “小東西,造反了啊!”她掐腰一聲怒吼。


    嚇的樹上幾隻鬆鼠,一個沒抓穩,手裏捧著的鬆果全掉下來。


    隨著掉下樹來的,還有一隻笨鬆鼠。


    因為它手裏抓著鬆果,愣是寧肯掉下樹,也不願丟了鬆果。


    掉在地上的鬆鼠,剛好掉在小葵麵前,骨碌碌的睜著小眼睛,艱難的仰頭望著她。


    小葵不動,那鬆鼠也不動,一人一鼠就這麽對峙著。


    小葵眨了眨眼睛,一陣風唿唿的刮過來。


    她突然動了,她一動,那鬆鼠也跟著跑了起來。


    那麻溜的速度,別說人,就是豹子也追不上。


    “哎,”青竹想讓她別追了。


    可是嘴巴剛一張開,立馬又把嘴巴捂住了。


    他不能說話,小葵不讓他說話。


    如此緊線的時刻之下,小鬆鼠根本無法逃到樹上,隻能在樹叢間穿梭,企圖甩掉身後的人類。


    小葵看了眼前麵的地形,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笑。


    她突然停下腳步,繞了個圈,一個起落,跳到鬆鼠的前麵,攔在它的前麵。


    也是那鬆鼠太笨,居然一頭撞了上去,撞的那叫一個結實。


    小葵一把抓住它的尾巴,找了根藤條栓在它的尾巴上,“小東西,叫你還跑,信不信我把你剝了皮,扔進鍋裏煮了?”


    小鬆鼠抖了下,也不知是撞壞了腦袋,還是聽懂了人話,被嚇的。


    青竹滿眼的不讚同,可是小葵不讓他說話,他隻能閉上嘴。


    小葵一手拖著小鬆鼠,一手去拿籃子,朝著家的方向地走去。


    小鬆鼠可憐哪!


    扔鬆果的又不是它一個,為啥隻抓它呢?


    不行,他要找機會逃跑。


    小葵走到自家門口,將蘑菇倒出來一半,交給了青竹,“迴去煮飯吧,這一塊哪有栗子!”


    青竹眨眨眼睛,對哦!他是要上山摘栗子的,栗子呢?


    “小……”正當他還要說什麽的時候,柴門當著他的麵,砰的一聲關上了。


    青竹撓撓頭,“小葵還在生氣嗎?那明天早上,我采了鮮花,送給她好了。”


    幸好小葵此時聽不見他的話,否則非得一巴掌將他拍飛不可。


    她雖然是女娃,可是最討厭花啊粉啊的,太娘們。


    她倒覺得,青竹比她更適合做女子。


    青竹提著籃子,剛一轉身,肩上扛的木棍戳到牆頭,“哎呀,瞧我這腦子,小葵,你的蛇!”


    話音未落,柴門猛的拉開,小葵冷著眼,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竹竿,退後一步,砰的一聲,再將房門關上。


    前後不到三秒,也就是青竹眨了三下眼睛的功夫,那竹竿就不見了。


    青竹愣了下,接著嗬嗬直笑,他覺得小葵好可愛,雖然粗魯了點。


    迴到院裏,小葵將鬆鼠送進籠子裏,並惡狠狠的威脅它,再敢亂叫,就把它煮了。


    可憐的小鬆鼠,縮在籠子裏,看著兇巴巴的小丫頭,三下兩下便剝了蛇皮,刮了腸肚子,用水淋過之後,用鹽醃了。


    再從灶膛內抽了兩塊柴出來,在廊簷下重新架了個小火堆,拿著蛇在那烤著。


    小鬆鼠抖啊抖,恐懼的瞅著她。


    小葵原本正專注的盯著火烤蛇肉,似乎感覺到什麽,她突然迴頭,用陰森森的眼神盯著小鬆鼠。


    可憐小鬆鼠脆弱的小心髒,被嚇的停跳了。


    蛇肉好不好吃,那得看是什麽蛇肉。


    比如蟒蛇的肉,肉質太過粗糙,肯定是不好吃的。


    至於毒蛇,也不好吃,肉味太腥。


    唯有這種菜花蛇,也就是常見的無毒蛇,肉質鮮美,味道跟黃鱔很像。


    剛才她是故意嚇唬青竹的,誰讓這小子跟老和尚念經似的,叨叨個沒完。


    鍋裏的野雞燉蘑菇,已經可以吃了。


    噴香的鮮味,直衝鼻間,誘的人直想把鍋裏也吞了。


    小葵用筷子插了下雞肉,覺得雞肉已經爛了,這才盛出來,用手撕爛了,再舀些燙,端進裏屋,“師傅,吃飯了。”


    躺在炕上的老人,半個身子都蓋在被子底下。


    還沒入冬的季節,他已經蓋了兩床被子了。


    小葵並不知道師傅的名字,隻知道別人都叫他倔老頭。


    她隻叫他師傅,從很小的時候,就這麽叫,一直叫到現在。


    “倔老頭,你是下床吃,還是直接在炕上吃?”小葵臉上沒啥表情,將粗瓷碗擱在一邊,站在那問他。


    “笨丫頭,沒看見師傅今日腿疼嗎?哪裏下得了地,快把桌子端來,弄了一鍋野雞,燉到現在才燉爛,你該不會偷吃了吧?”倔老頭沒好氣的吼他。雖然他吼的語氣裏,好像帶著不耐煩的厭惡,可是眼裏卻沒有絲毫厭惡的神色。


    小葵又將一個舊桌子移動床邊,替他擺好,“誰有功夫偷吃,那野雞也不知活了幾年,不多燉一會,你能咬得爛嗎?看看你的牙,咦……又鬆了一顆。”


    小葵指著他的牙,一臉鄙夷。


    倔老頭氣的要打她,“臭丫頭,師傅就是掉光了牙,也是你師傅,還不快去吃飯,別忘了你的懲罰!”


    小葵很搞怪的抱著雙手,對他作揖,細腰深深的彎了下去,“是,徒兒謹遵師傅的命令!”


    在倔老頭又氣又好笑的要打她之時,小葵跑了出去。


    鍋裏剩下的的野雞,都隻有骨頭了,但她喜歡啃。


    用她的話說,肉吃了塞牙,肯頭嚼著嘎巴脆,爽快。


    捧著碗,小葵蹲在關小鬆鼠的籠子邊,一邊嚼著骨頭,一邊瞅著籠子裏的小家夥。


    可憐的小東西,被她嚇的魂都快沒了。


    小葵嘬著在骨頭縫著的骨髓,然後對小鬆鼠揚了揚骨頭渣子,“不曉得你的骨頭嚼起來怎麽樣,好不好吃,是爪子好吃呢,還是腦袋好吃。”


    說著,她還從碗裏挑出雞頭,嘎巴嘎巴的啃了起來。


    小鬆鼠縮在籠子裏,弱小的身子抖啊抖啊。


    最終,小葵都是冷冷的看它,直到將一碗骨頭全嚼碎了,才起身放下碗,拿了掃帚,把院子掃幹淨。


    聽見屋裏還有沒有動靜,她便從屋簷下,拿了專門做好的竹片綁在腿上。


    那是用來增加重量的。


    因為倔老頭說,廟裏的和尚都是這麽練功,輕功也都是這麽練出來的。


    她想說,她不是和尚。


    師傅卻兇巴巴的罵她,再囉嗦,便把她的頭發剃了。


    雖然她很不喜歡自己的頭發,可也不想變成禿子。


    山裏的晌午,有點冷,還有微風從屋間吹過。


    青竹蹲在自家門口,捧著碗吃著剛剛煮好的蘑菇。


    他家中午沒肉吃,這蘑菇他娘就加了一點點豬油,煮了出來,還說要留一半晚上吃。


    不過青竹很好養,有什麽吃什麽。


    而且不管吃什麽,他都吃的津津有味。


    看見小葵從麵前跑過,青竹端著碗,樂嗬嗬的追了上去,跟在她後麵,一邊跑一邊跟她說話。


    這也是青竹多年來,練就的獨門絕技。


    一邊跑步,還能一邊吃飯,一般人能幹的出來嗎?


    “小葵小葵,我娘說,你摘的蘑菇好吃,又嫩又滑,小葵,明天我們還去摘蘑菇好嗎?明天我還要打栗子,你知道後山有棵好大的樹,結了好多的栗子,我爬上去摘,你在下麵接著,再不然,你爬上去,我在下麵接著,哦,迴頭我找個大筐,咱們裝滿,迴來炒著吃,嘿嘿!”


    小葵麵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跑步。


    她跑的快,青竹追的也快,讓人驚奇的是,他碗裏蘑菇,居然也沒撒出來。


    “小葵小葵,你怎麽不說話,你是不是沒吃飯,沒吃飯就沒力氣,哦,你晚上不是吃蘑菇了嗎?難道你晚上沒吃……”


    青竹豈止是像和尚,簡直就像一百個和尚,在小葵耳邊念經。


    縱然是被他荼毒了十年之久的小葵,偶爾也會忍無可忍,“閉嘴!吃你的飯!”


    青竹呆呆的看了她一會,乖乖的哦了一聲,低頭趴飯的同時,還不忘瞄她一眼。


    小葵無語的瞪她一眼,繼續自己沒完成的任務。


    青竹就站在原地,捧著碗,扒著飯,默默的看著小葵一次次從他麵前經過。


    山村裏的生活就是這麽樸實平淡。


    在有些人看來,這樣的生活,豈止是平淡,分明是乏味。


    可是在小葵看來,跟師傅在一起的生活,聽著青竹嘮叨的生活,是安寧。


    如果一切沒有發生改變,即便有一日師傅不在了,小葵也會繼續留在這裏,當一個其貌不揚,無拘無束的女獵人。


    但現實就是這麽狗血,打死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遇到事上最狗血的事,穿越到了一個古怪的年代。


    又從她後來熟悉的一個叫沈月蘿的女子口是得知,這個古怪的年代,就是現代。(故事將在番外繼續)


    當然,那是後話。


    在她還沒遇到沈月蘿之後,小葵的生活就是這麽簡單。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永安城,蘇蘭正坐在沈月蘿對麵,對她控訴遇見野丫頭的事。


    沈月蘿無聊的打了個嗬欠,整件事她已經聽了不下十遍,而且早在聽第一遍時,就搞清來龍去脈。


    蘇蘭卻好像總也講不夠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每次還得強調一遍,是那野丫頭有多麽狡猾,多麽鬼計多端。


    “月蘿,你一定得幫我出這口氣,該死的臭丫頭,我一定找到她,再把她的屁股開花,”蘇蘭一想到小葵得意的神情,再想到自己的蠢笨,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吼了!


    沈月蘿睜著無力的眼睛,不住的點頭,“嗯,找到她,痛扁她!”


    “不光要痛扁她,還要讓她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大姐!”蘇蘭抱著手臂,一屁股蹲在地上。


    “可你沒問她叫什麽名字啊,既然不知道名字,要怎麽找?我總不能給你把那附近的人都翻出來吧?”


    蘇蘭咬唇,貌似這還真是個問題,“那……那不如我再去附近找找,我想她肯定就在那附近住著,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沈月蘿直搖頭,“一隻野雞而已,也許她家裏等著野雞下鍋呢?林家莊園附近,就是大山,住的都是窮苦人,你又何必非跟他們計較,讓蕭寒看見,該說你小氣了。”


    “啊?不會吧,”蘇蘭最怕蕭寒生氣了。


    那次她騙了蕭寒,說跟他有了肌膚之親。


    蘇蘭現在心虛的很,要是洞房那天蕭寒發現她撒謊了,不曉得會不會生氣呢?


    一想到會有這個可能,蘇蘭很快就忘了小葵帶給她的恥辱,“月蘿,我……你說我要不要告訴蕭寒實話。”


    “什麽實話?”沈月蘿正捧著陳羽送來的書函,而且她心裏也惦記龍璟的迴信,所以有點心不在焉。


    “就是……就是那晚的事嘛,”蘇蘭紅著臉,眼神閃爍著,一副小女兒的羞態。


    沈月蘿瞄她一眼,繼續看書,“哪晚的事,哦……就是你要強上蕭公了那晚,結果沒得逞,說真的,對於你這種行為,我很鄙視!”


    “鄙視?為什麽,難道非要撲上去把他吃幹抹淨,才叫有種?可人家不都說,女子太主動了,那叫犯賤,”蘇蘭打死都不會承認,她是沒尋到機會。


    沈月蘿了然的點頭在,拖著尾音,長長的哦了一聲,隨即又一本正經的看她,“你犯的賤還少嗎?”


    蘇蘭身子一僵,呆在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沈月蘿!你敢說我犯賤!”


    “噯噯,明明是你自己說的犯賤,怎麽能賴在我頭上,”見她張著爪子撲上來,沈月蘿連忙閃躲。


    就在這時,窗戶外飛進來一個小身影,啾啾喳喳的叫著,落在沈月蘿身前的桌麵上。


    蘇蘭撲上去的身形一頓,調了個方向,就要朝畢方鳥撲去。


    她這一撲,可嚇壞了小小的鳥兒,撲騰著翅膀就要往外飛。


    沈月蘿記掛著龍璟的信,急忙攔下蘇蘭,對那畢方鳥好言好語的哄著,“乖啊,快把信給我,有你最喜歡的小菜蟲子哦?”


    畢方鳥飛到窗台上立著,用一雙小黑豆似的眼睛粉無辜的看著她,又警惕的望著蘇蘭。


    “哇,你這小鳥,還能聽懂人話,太好玩了,過來讓姐姐玩一玩,”蘇蘭喜歡的不得了,甩開落沈月蘿就要去捉它。


    其實她是想搶到小鳥腳上綁著的小竹筒,也好窺探一下龍璟寫了什麽甜言蜜語。


    沈月蘿及時抓住她後衣領,“剛才下人來報,蕭寒出去了,看那個方向,好像是往青樓去的……”


    話未說完,屋裏已經沒了蘇蘭影子,隻餘下房門被撞的來迴晃動的聲音。


    沈月蘿嘴角邪惡的勾起來。蕭寒的確是出門了,隻不過是跟阿吉一起出門的。


    畢方鳥歪著鳥頭,看著沈月蘿嘴角的笑,似乎有點害怕。


    這女人陰險起來,貌似比那個男人還要可怕。


    “過來,”打發走了蘇蘭,沈月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龍璟迴信寫了什麽。


    因為她迴信的時候,隻寫了寥寥幾個字。


    一切安好,莫念!


    這話如果擱在普通的書信傳遞上,也沒什麽。


    可是放在龍璟眼前,就是對他的諷刺跟沒心沒肺。


    對,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他寫了那麽多,無非是擔心她處理不來城中的事務,所以才多念叨了幾句。


    難道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嗎?


    忍著怒氣,龍公子急切的迴信了,為免她看不懂,連酸詞都不用了,直言道:‘為夫離家兩日,娘子膽子越發大了,相思之情,成了嘮叨,看來你的皮又癢了!’


    沈月蘿捧著信,先是認真的看了好一會,接著捧腹大笑。


    這樣才對嘛!


    這樣的講話,才是夫妻間應該有的對話,而不是拽那些酸詞,文鄒鄒的沒有半點暖意。


    笑夠了,沈月蘿提筆,在剪裁好的小紙片上寫道:有勞龍公子掛念本姑娘的皮,本姑娘吃的好睡的好,吃嘛嘛香,哦!最近還有不少美男可看,生活樂無邊。


    寫好了信,她樂悠悠的將信裝起來,塞進竹筒裏,招來另外一隻畢方鳥。


    兩隻鳥替換著傳信,比較人道。


    子夜時分,龍璟收到畢方鳥傳來的書信。


    當看見信上的內容時,龍公子笑了,真的笑了,隻是在這笑容之下,隱藏著狂風暴雨。


    鳳奕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是月蘿姑娘來的信?真是羨慕龍璟兄跟夫人的感情,隻是此次進京,以龍兄的風姿,定會引來無數的愛慕,龍兄要不要挑幾個中意的,帶迴永安做妾?”


    龍璟斜看了鳳奕一眼,沒有接下他的話,而是迴到船艙,提筆寫了迴信。


    等信寫好了,他當著鳳奕的麵,放走了畢方鳥。


    看見小鳥兒飛走,龍璟悠悠的開口了,“小王已告知夫人成王殿下的美意!”


    “你!”鳳奕氣結。


    龍璟麵色冷然的看著他,添油加醋的又說道:“小王的夫人脾氣不太好,又很霸道,聽說最近在辦報紙,說白了,就是傳遞消息的一種方式,就是不知道,王爺的料,我家夫人是否有興趣!”


    鳳奕簡直被他飛的哭笑不得,“龍璟啊龍璟,本王不過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若不喜歡,直接迴了我便是,何苦要如此報複!”


    “報複?”龍璟挑眉,接著又緩慢的搖頭,“夫人說了,上報紙是成名的好機會,小王以為殿下很喜歡呢!”


    龍璟最後留給鳳奕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看的鳳奕從裏到外都感覺到了濃濃的憤怒。


    “喂,你這是什麽意思,本王的資料怎能見報,你想讓她惹上皇家?”


    不管鳳奕如何的憤怒吼叫,龍璟理也不理他。


    蘇沐之從暗處走了過來,有些同情的看著鳳奕,“殿下,月蘿最恨男人三妻四妾,這一點,龍璟兄可是時刻謹記的,再說,以龍璟兄挑剔的目光,隻怕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入他的眼。”


    鳳奕恨恨的瞪他,“本王能不知道這一點嗎?不過是開個玩笑,誰知道這廝經不起玩笑,你也是,剛才為什麽不站出來替本王求情!”


    蘇沐之笑如春風,“微臣是想求情的,就怕惹毛了龍璟兄,他一個枕邊風,又將微臣的消息放了出去,您看看這個……”


    蘇沐之手裏拿著剛剛收到的報紙。


    雖然他們在江中行船,但是他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在任何地方都攔不住。


    否則蘇家又怎能屹立不倒呢!


    鳳奕接過報紙,起初還沒覺得什麽,當看見齊文煜的畫相時,眼睛瞪到最大,“他的畫相怎麽能登出來,這成何體統!”


    蘇沐之淺笑著道:“隻有認識的人,才知道紙上畫的人是他,不知情的人隻會以為是哪家的美男才俊。”


    “那也不行,你快派人將這些報紙攔下,絕不能流通,”鳳奕緊緊攥著報紙,忽然又想到剛才龍璟說的話。


    原來龍璟的報複,不隻是一點點。


    以鳳奕的皇子身份,要是真見了報,再被沈月蘿那個女人一通亂寫,他的一世英名,還能剩下多少?


    蘇沐之無奈的看著他,“攔不了,這份報紙今早從永安發散,短短一個時辰之內,便由各地的驛站,傳遍了幾百裏的範圍,估摸明天一早,就能傳到京城。”


    單純的傳信,肯定比他們行船要快上好幾倍。


    再說了,他們傳報紙的方式,五花八門,攔不了啊!


    鳳奕額上開始冒汗,“那你去警告龍璟,不得將本皇子的消息發布出去,違者本皇子定不饒他。”


    蘇沐之笑著道:“殿下,他剛才是開玩笑的,這其中的厲害關係,他比微臣懂的多。”


    話雖如此說,可鳳奕還是不放心,“他知曉,那個女人未必知曉,你傳個信給她,如果她敢傳遞本皇子的小道消息,小心她的命。”


    鳳奕發狠了,他的秘密太多,雖然還不至於讓人抓到把柄,可是作為皇家人,他要保持神秘啊!


    “殿下的話,微臣會盡量帶到,”蘇沐之說的是盡量,有沒有帶到是他的事,有沒有聽,那就是沈月蘿的事了。


    次日淩晨時分,可憐的畢方鳥,又敲開了沈月蘿的窗戶,見裏麵沒有動靜,便從縫隙裏鑽了進去,飛到床頭,見她還是沒醒,試了一下,再次落在她的枕頭邊,對著她的腦袋啄了兩下。


    “嗯……誰呀?煩死了,”昨兒上午被蘇蘭念叨了一個上午,下午又去看了秋收的情況,晚上又跟安義他們商議了引蛇出洞的事,忙的暈頭轉向,好不容易今天早上能睡一個懶覺,又有誰這麽不識相,來打擾她的好夢。


    畢方鳥真想戳她的眼睛,人家飛了一晚上,也沒見休息呢!


    執續的騷擾,讓沈月蘿忍無可忍。


    “到底是誰嘛!”她揉著滿頭亂發,煩躁的坐起來,扒拉了下頭發。


    畢方鳥朝後退了幾步,妄圖躲避某女的發飆。


    沈月蘿瞧了眼外麵的天色,再一轉頭,這才看見床頭呆立的畢方鳥,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無比憐憫的望著它,“小東西,你又被那家夥扔迴來了?給我瞧瞧,某人又發什麽瘋。”


    解下竹筒,抽出裏麵的信。


    看了一遍,沈月蘿起初沒什麽表情,剛剛睡醒的水眸,眨了又眨,待她覺得不對勁,要看第二遍時,心裏那個憤怒的小火花,有如放鞭炮似的,霹靂啪啦往外冒。


    她先是攥緊了紙條,閉上眼睛往床上一躺。


    安靜的躺了一會,又蹭的坐起來,朝外麵喊,“秋香,秋香,你快來!”


    “主子,怎麽了,”秋香就在院子裏晾曬衣服,聽見她喊,急忙推開門跑了進來。


    “你去,讓林無悠寫一篇關於納妾之禍的文章,一定要給我狠狠痛批納妾之禍,以及那那些無良的想攢動別人納妾的人,讓他給我往死裏罵,”沈月蘿咬牙切齒的恨聲道。


    “哦哦,奴婢這就去,”秋香見她神情不對,也不敢多問,趕緊跑去讓林無悠寫稿子。


    因為要改稿子,林無悠便住進了錦繡園。


    沈月蘿讓人給個單獨開了一個小院,派了一名下人伺候他。


    林無悠一個人也寫不了那麽多,便找了一個昔日的同窗,兩人一同寫文,也住在一起。


    林無悠聽秋香說要改稿子,心有不解,卻也不敢多問。


    反正已經寫好的,就留著下一期,也是一樣的。


    可是他做為男人,對納妾這種事,並不是很太過介意。


    也就是說,如果有可能,他將來也未必不會納妾。


    與他坐在對麵的書生,是個長相清秀的男子,名叫古靖。


    雖然麵容不及林無悠,但是在學問這一方麵,卻也不輸他。


    此人不喜歡官場的汙濁,家中也不缺銀子,所以更喜歡瀟灑行事。


    此次受林無悠之拖,撰寫文稿,也是看中了文稿的隨性,跟他的性格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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