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內室,便看見龍璟坐在桌前,半挽起的墨發,披在身後。


    身上乳白色的長袍,袖口處繡著蘭花,隨著他揮墨的動作,那蘭花也好像活了一樣。


    他這裏已經有了婚房的模樣。床的四周,掛著大紅色的綢布,屋子四周,貼著不少的喜字,就連紅燭喜餅,也都擺上了。


    這些都是孫芸準備的,龍璟絕不會操心這些小事。


    聽見她走出來的聲音,龍璟擱下筆,轉頭看她。


    說實在的,當初第一眼看見沈月蘿,他根本沒將這個丫頭看在眼裏。


    她屬於一眼掃過去,便掃過去,不會讓人停留的那一類。


    但是相處的久了,就能發現。


    這一張臉,這一雙眉眼,每一處細致的存在,皆是恰到好處。


    她屬於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拔不出來的一類。


    譬如此刻,她站在那裏,披頭散發,如同遊蕩在林間的精靈,美的叫人無法唿吸。


    沈月蘿見他愣愣的看著自己,好笑的道:“你在看什麽?是不是我這個樣子太怪了?”


    她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好,尤其是跟龍璟站在一起對比,鮮明的對比啊!


    “過來,”龍璟朝她招手。


    “不會又要打我屁屁吧?”沈月蘿下意思的捂住屁股,不敢過去


    龍璟收起桌上的東西,起身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來,“打你都是輕的,不過程為了明日成親,這一頓打,先記下了,等哪天本王想起來了,再實施也不遲。”


    龍璟在走近她時,腳步一轉,又越過了她,徑直朝著掛放巾帕的屏風走了過去。


    原來他是要去拿巾帕,要給沈月蘿擦頭。


    這一舉動,是驚,不是喜。


    嚇的沈月蘿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兩人因為擦頭發,所以站的很近,近到沈月蘿隻要一抬頭,就能撞上龍璟的下巴。


    她還能聞到,從龍璟身上散發出的淡雅蘭香,好好聞。


    “你真不生氣嗎?真不想打我?”沈月蘿的聲音悶悶的,從龍璟的胸口傳出。


    龍璟微一低頭,看著伏在自己懷裏的小腦袋,無奈的歎氣,“我說了,這頓打記著,日後再算!”


    “哦,那你打的時候可要輕一點,我怕疼,別用雞毛撣子,用手吧,手掌打應該不會太疼,”沈月蘿靠著靠著,腦袋便抵在了他的胸口,這個姿勢舒服點。


    龍璟的聲音也漸漸放低,“看你的表現再決定,如果你表現的好,家法的工具,可以適當變小。”


    沈月蘿艱難的睜了下眼睛,“這樣啊,那我努力的……好好表現。”


    這廝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了,她一沾上,就想睡覺,眼皮好像有千斤重。


    龍璟改為一手攬著她,好讓她靠的舒服些。


    四周安靜極了,隻有輕緩的唿吸聲,再沒了其他聲音。


    龍璟抱起沈月蘿,沒有將她留在自己屋,而是抱著她,走迴隔壁。


    秋香一直默默的跟著,看著前麵兩個和諧的身影。


    她真心希望這兩人能走到一起,千萬別再遇上什麽溝溝坎坎了。


    曲氏根本不知道沈月蘿跑出去的事,直到龍璟抱著沈月蘿迴來,她才曉得。


    “哎喲,這是怎麽了,她睡著了,還是暈過去了?”曲氏擔心的不行。


    “她沒事,隻是睡著了,伯母,今晚就讓她跟你睡,”龍璟徑直走進去,將沈月蘿放在曲氏的床上,並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曲氏從頭到尾,看的清清楚楚。


    要是擱以前,她是怎麽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見有這麽一個人,細心嗬護她的女兒。


    真的看見的時候,說實話,心裏有酸有甜,各種滋味都有。


    “你也去睡吧,明兒事情還多著呢,夠你操心的!”


    “嗯,伯母也早些睡,”龍璟態度恭敬,臨走時,還迴頭看了眼熟睡中的沈月蘿。


    等龍璟走後,曲氏走過去將房門關好。


    然後走到小桌邊,挑亮了油燈,拿起桌上沒有做完的紅蓋頭。


    蓋頭是買來的,但買來的時候,沒有好看的繡花,孫芸拿來讓她繡上花樣。


    本以為時間還夠,哪裏知道,他們急著成親,她手裏的繡活就得加緊趕製。


    沈月蘿睡的又香又沉,曲氏看著她的睡顏,熬夜雖辛苦,心裏卻是滿足的。


    雞叫三遍,沈月蘿還沒睡夠呢!


    就被人讓搖晃著,那力道,像是要將她搖散了似的。


    “起來啦,快起來,成親嘍,洞房嘍,龍璟來嘍!”蘇蘭扯著嗓門,對著她的耳朵喊。


    一直喊到最後一句時,沈月蘿才有了點反應,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現在才幾點啊!”


    “什麽幾點,太陽都曬屁股了,人家龍公子一早就起來忙碌了,再看看你,沒見過你這麽懶的女人,”蘇蘭恨恨的直戳她的額頭。


    “既然他在忙了,就讓他忙好了,我再睡會,”沈月蘿頭一歪,又倒了下去。


    “喂喂,你也太不像話了,給我起來,再不起來,我拿涼水潑你啦,”蘇蘭又去拽她,拉她。


    “你丫的這麽積極幹嘛,你就不困嗎?”沈月蘿被她吵的煩了,猛的睜開眼睛,惡狠狠的瞪她。


    蘇蘭氣的直撅嘴,“誰說不困,要不是龍璟告訴我,蕭寒很快就來了,你以為我願意起床呢!”


    沈月蘿沒


    ”


    沈月蘿沒什麽反應的搖搖頭,“傻冒,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她眼睛無意的一掃,這才發現蘇蘭今兒不一樣了,“喲,大小姐,你今兒走什麽路線啊,怎麽穿的跟花大姐似的。”


    蘇蘭今兒穿著一身豔紅的裙子,外麵還罩了一層薄紗。


    發髻挽的也十分端莊,臉蛋略施脂粉。


    要是分開來看,應該還不錯,可是湊在一起,怎麽看怎麽怪。


    蘇蘭沒好氣的瞪她,“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本小姐還不是為了給你長臉嘛,難道你讓我穿一身黑衣站在你身邊呀!”


    沈月蘿抓抓頭,“那倒不是,隻不過……”


    隻不過,她穿這樣,人家定要以為是玉香閣出來的。


    這話,她隻敢在心裏想想就罷了,可不敢說出來。


    “你閉嘴,不準說,”蘇蘭太了解她了,打死都不要她說出來。


    “主子,您醒了嗎?”秋香先敲門,然後探進頭來。


    “剛醒,是被她吵醒的,真不知道你們起那麽早幹嘛,”沈月蘿抱著被子,披著頭發坐在床上埋怨。


    秋香走進來,看她神情不悅,好笑的道:“我看您就是在逃避,不想成親呢!”


    沈月蘿撅著嘴,不理她。


    蘇蘭摸著下巴,嘿嘿的笑,“我說件好笑的事給你聽,還記得昨兒我們惡整的黃明嗎?聽說他不僅下身廢了,人也有點傻掉,大夫說,是被嚇的,看見女人就以為是女鬼。”


    “活該,沒殺了他,真是便宜了!哼,要不是看在龍璟處於麻煩的邊緣,你以為我會怕惹麻煩嘛!”她當然不怕,怕的是有人揪龍璟的辮子。


    “你倒是為他著想,不過黃家把消息封了,也難說他們不會添油加醋,胡說一通,到時孰是孰非,可就不好說了!”


    人言可畏,誰會替一個在青樓裏討生活的小丫頭說話。


    女子一旦入了青樓,再清的清倌,那也是髒的,也是下賤的人。


    蘇蘭這麽一說,沈月蘿忽然想到個主意,將她跟秋香招過來,“跟你們說個事,我打算辦報紙!”


    秋香跟蘇蘭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就是消息公開,寫在紙上,再印出來,印很多很份,讓說書的,識字的,傳播出去,時間長了,大家形成看報的習慣,一切就能順理成章了!”


    也不管她倆是否聽懂,她自顧自的暢想著……


    “最好是寫娛樂版,到時找個文筆超好的寫手,專寫京城各地的才子佳人,嗬嗬,還可以做廣告,收取利潤!”


    “至於發行時間,本地一個星期一版,遠點的地方,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一版,哎呀,還得多找些渠道送報紙,順帶著捎過去,就能省下路費,隻是這個寫手,上哪找去呢!”


    她身邊的人,都有各有用處,再說了,好像也沒有專門在這方麵有特長的,該找誰呢?


    蘇蘭跟秋香見她自言自語,說的甚是起勁,不由的擔心起來。


    “她沒事吧?”秋香小聲的問。


    “沒事,估計是婚前憂鬱症還沒過去,這病得龍璟來治,咱倆不頂用,”蘇蘭一本正經的擺手,說的好像她多有學問似的。


    其實她不過是真的聽不懂沈月蘿再講什麽。


    “你倆才有病,我說的是正事,正事懂嗎?報紙這個事,如果做的好,是可以引導輿論的,這就好比,坊間的傳言,百姓的口碑,口碑從哪來,還不是傳言傳來的,但這個坊間我們可以自己做啊,有什麽比大批量發行的報紙更有說服力,哼,我就不信了,皇帝還敢逆天下人而為之!”


    沈月蘿絕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為了逃避什麽,她是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也許是牽製皇帝最好的機會。


    蘇蘭跟秋香麵麵相覷,倒是秋香經他的描述,想起一人來,“主子,您要是認真的話,想找個善於書寫的人,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


    “是誰?快說!”


    “林無悠,就是固鎮的鎮長啊,奴婢前幾日王爺身邊的幾個官員議論,好像林無悠寫了什麽東西,針對他們其中的幾個官員,惹了他們不痛快,估計他們正要找機會收拾林無悠呢!”


    說來都是巧合,秋香如果不去議事府衙,哪會聽到這樣的議論。


    沈月蘿一拍大腿,“那敢情好,你去,讓他寫一篇,就寫謾罵王莽的文章出來,讓我瞧瞧,試試他的功底。”


    “啊?”秋香沒動,“主子,有事明天再說不成嗎?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還是別討論公事了。”


    蘇蘭也道:“就是,你也不瞧瞧今天是什麽日子,不管事情有多重要,先把今天過完再說,先沐浴換衣服!”


    “沐浴,可是我昨晚洗過澡了啊,還洗了好幾遍呢!”差點洗脫一層皮,還不幹淨嗎?


    曲氏從外麵走進來,見她還沒動,立刻板下臉來,“洗過了也得洗,趕緊起來,外麵的賓客都已經陸續來了些,你這個新娘子居然還賴在床上,像什麽樣子!”


    “哦,這就起來,”被曲氏一吼,她隻能乖乖的爬起來。


    冬梅跟阿吉抬了熱水進來,曲氏親自去給她拿了衣服。蘇蘭則跑出去看熱鬧去了,其實主要是想看看蕭寒來了沒有。


    她出嫁坐的那間屋子,冬梅跟秋香一早就收拾出來了,該擺上的,該掛起來的,全都一個不


    全都一個不落。


    等到沈月蘿洗的香噴噴,從浴桶裏爬起來,曲氏親手為她穿上了紅嫁衣。


    隻要是個女人,哪個不喜歡鮮紅的嫁衣。


    沈月蘿的嫁衣,所以的繡圖,都是曲氏親手繡。


    為此,她不知熬了多少個夜晚。


    旁人做的,或許比她更好,但是心意不同。


    看著閨女,穿上她親手做的紅嫁衣,這是一個母親的職責。


    沈月蘿心裏卻不以為然,心想,龍璟把成親這事,辦的可太認真了。


    連喜貼都是他親手寫的,上書:


    有女二八,芳華正貌。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龍璟的字,與他的人一樣,看著就叫人心馳神往。


    沈月蘿撫著紅紙寫的字,心中百感交集。


    再不想承認也沒用了,她覺得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


    曲氏走過來,溫柔的笑著:“這些都是龍璟準備的,他比你可有心多了,連我跟鄭老頭的衣服,也一並差小春送了過來,你倒是說說,是不是比你更貼心?”


    沈月蘿收迴手,嘿嘿直笑,“他這個人就喜歡掌控一切,娘,您可別太認真了,這個時候成親也是迫不得已,誰又知道以後會是個怎樣的情景。”


    “傻丫頭,到底是我們看不清,還是你自己看不清!”曲氏笑的意有所指。


    這時,有人過來敲門,又是小春。


    “主子,王爺讓我過來問問,還有多久才準備好,午時之前,得迎親過門,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龍家的旁支大多已經到了,朝廷那邊,就由成王殿下主持,隻是這邊,還沒定下。”小春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她。新娘子啊,當然得王爺看第一眼才行。


    沈月蘿坐在梳妝台前,秋香跟曲氏就站在她身後。


    聽了小春的匯報,她撥弄著濕漉漉的長發,看著鏡子裏的模糊麵容,想了下,才道:“這邊就讓我娘跟鄭叔坐長位,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曲氏梳頭的動作一頓,為難道:“還是讓你爹坐長位吧,他是你爹,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不成,生而不養,他不配做我爹,這事就聽我的,以後鄭叔就是我爹,鄭林就是我親哥,”沈月蘿語氣不容反駁。


    小春自然聽她的,“是,那小的這就去辦。”


    “娘,我還有個事得告訴你一聲,你還記得鄭家二叔嗎?他迴來了,肯定會來參加婚宴,他這個人不簡單,要是找你說話,盡量別理他,也別去過問任何,關於沈家的事,”沈月蘿想到沈邪那一雙如毒蛇般的眼睛,心裏總是感覺不舒服。


    “你說可是沈諧?”曲氏梳頭的動作停了。


    “老夫人,把梳子給我吧,”秋香從曲氏手裏拿過梳子,等她梳好估計得下午了。


    曲氏心思亂了,也不強求,便把梳子給了她,自己坐到旁邊,給月蘿挑珠花。


    “娘,你認得沈諧?聽說他自小離家,極少迴來,昨兒我碰見他,覺得他這人不簡單,我怕他找你的麻煩,若是他真的找你了,讓阿吉去收拾他,定要打的他抱頭鼠竄!”


    她最討厭蛇了,沈邪更是一巨毒無比的毒蛇,如果他敢輕舉妄動,定不會饒了他的性命。


    曲氏麵有愁容,“他小的時候,日子過的也苦,那時候,沈奎整日挑著擔子,四處做生意,很少在家,我跟他成親之後,他也是長年在外麵跑生意,直到你出生,他也沒怎麽顧過家,所以那個時候,沈諧年紀雖小,但真的很能幹,就是脾氣不太好,整天不說話,隻要不幹活,就一個人躲在草堆裏睡覺。”


    曲氏說的斷斷續續,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有些細節,她不大記得,或者隻記得一些輪廓。


    沈邪那會,隻有十二三歲,卻要承擔起整個家的重任。


    他小的時候,長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加上身材纖細。


    經常被過路的人誤以為是女孩,如果是年紀小,這樣的話說也就說了。


    可隨著沈諧年紀長大,嘲笑他像女孩的人,也越說越難聽。


    主要還是沈諧發育的晚,喉結,胡子什麽的,長的都比同齡人晚了很多。


    具體變故是怎麽發生的,曲氏並不知道。


    她隻依稀記得,有個下雨天,沈諧披頭散發的從外麵迴來,身上還有血跡,整個人的眼睛是空洞的。


    在他迴來之後,沈奎很快也迴來了,臉色同樣不好。


    兩人躲到樹林子裏,大吵了一架。


    接著,沈奎跑走了,沈邪也變了。


    打那天之後,沈奎突然有了一筆錢做買賣,這也是他富貴的開始。


    曲氏曾經追問過,錢從哪來的。


    沈奎隻說自己去賭錢了,這些銀子都是他掙來的。


    至於沈邪,性情大變,不務正業,好事不幹,壞事幹了一堆,最後竟離家出走。


    “妮兒,娘總覺得沈邪也是個可憐人,所以你別太針對他了,要是他真的迴來接手沈家,就讓他接手吧,反正沈家啥也沒了,周秀蘭再不敢對付你,”曲氏憂心的道。


    “這事我自有分寸,知人知麵不知心,我的感覺跟您不一樣,不過我也答應您,隻要沈邪別來惹我,我不會先下手的!”


    “主子,梳好了,”秋香這時


    ”秋香這時放下梳子,提醒她。


    沈月蘿朝鏡子裏看,“好大啊,而且還很重,你到底插了多少支珠花?”


    “別亂摸,也沒插多少,七八支,主子,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待會王爺過來接您,等拜完了天地,還得在永安城中走一圈,好讓百姓們都看見您,自然要打扮的富貴一點,免得叫人看了說咱們寒酸,還以為永安窮呢!”


    “那你幹脆給我做個金帽子,扣在頭上,多好啊,”沈月蘿好笑的道。


    曲氏佯怒打了下她的肩膀,“就會胡說,今兒是成親的日子,我們著急緊張的不行,可你倒好,一臉的無所謂,待會出了門,可千萬不能說岔了,給娘爭點氣,端個該有的樣子出來。”


    沈月蘿無語的撇了撇嘴角,“我哪裏不給您爭氣了,你瞧我在永安開的店,哪個不是日進鬥金,帶動了好多沒活幹的百姓,光是這一點,我也是你的驕傲,對不對?”


    沈月蘿親昵的抱住曲氏的腰,頭倚在她的肩上。


    曲氏眼一熱,鼻子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是,是,你做生意比沈奎還厲害,我們村裏老人都說,你將來是個幹大事的,娘不在乎你是不是要幹大事,娘隻想讓你找個好男人,踏踏實實的過一輩子,現在好了,你嫁給了龍璟,離娘也不遠,娘就放心了。”


    沈月蘿鬆開手,神情凝重起來,“現在的安寧,未必能長久,不過我既然做了永安的王妃,這一份負任,我便會替龍璟承擔一半。”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不容易。


    前有狼,後有虎。


    孫芸一路大笑著,從外麵飛奔進來,“月蘿丫頭呢?快給我瞧瞧,喲!這一打扮,麻雀變鳳凰了,不錯,很不錯,站在我兒身邊,能配得上!”


    沈月蘿故作生氣的瞪她,“您可真會說話,我啥時候成了麻雀,本姑娘天生麗質,即便不打扮,也不會丟了龍璟的人,哼!”


    “嗬嗬,開個玩笑,看把你急的,這要是進了京,可千萬不能使小性子,聽見了沒!”孫芸笑嗬嗬的伸手戳在著她的腦門。


    “進京?為啥要進京?”沈月蘿頓覺不妙。


    “自然是要進京的,你是永安王的新王妃,理應進京拜見皇上,皇後,皇太後,要是遲一點,等到臘月再去也成,正好跟拜新年一起了,”孫芸解釋道。


    沈月蘿若有所思,“那就等過年的時候再去吧,眼下永安忙的很,沒那個閑功夫。”半年時候,她的報紙就能傳遍南楚各地。到時,有了話語權在手,就能操控輿論。


    有了護符在手,就有了保障,她也能有底氣。


    “這事不急,來來,把這一套首飾戴上,”剛才的話,不過是孫芸順口說的。送東西,才是她來這邊的目地。


    沈月蘿看著她又拿出一整套首飾,一條金項圈,一副金手鐲,還有兩個大金耳環,“不是吧,您還真要讓我把永安的財寶都戴身上哪!你不怕我重死?”


    “呸呸呸!說什麽傻話呢,大喜的日子,不許胡說八道!”


    曲氏跟孫芸兩個同時罵她,連罵的話都一樣。


    沈月蘿心虛的縮了縮脖子,燦燦的笑,“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瞧把你們急的。”


    “妮兒,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這是成親,你一輩子的大事,怎可胡言亂語,待會出去之後,要是再敢胡說,娘可不會輕饒你!”曲氏也是被逼急了,否則哪能放出這等狠話來。


    孫芸也故意板起臉,“就是,連你娘都聽不下去了,你記著,出去之後,不管認不認識的人,不管他們說了什麽,都別理會,反正你蒙著蓋頭,啥也看不見,等拜過了天地,還得去見見永安的百姓,不管認不認識,隻能對他們笑笑就可以了。”


    接下來,她倆揪著沈月蘿,開始大講特講細節。


    曲氏還想說洞房的事呢!


    要不是被沈月蘿以尿遁打斷,她就得介紹步驟了。


    拖著及地的嫁衣,沈月蘿逃也似的,從新房裏跑了出來。


    因為頭上戴的東西太多,一跑起來,叮當作響。


    其實她根本沒有去小解,而是甩掉跟來的尾巴,找了個地方躲著。


    正巧遇到,趴在廊上休息的小景,乍一看見她,愣是沒認出來,眼神帶著戒備。


    沈月蘿感覺到它的敵意,撅著嘴,不爽的兇道:“咋的,換一身衣服,你便不認得了,小樣,欠扁啊!”


    她一開口說話,小景便立馬放鬆了戒備,重新趴迴原位睡它的覺。


    沈月蘿靠過去,頭枕在它的肚子上,隨地而躺,也不管會不會把衣服弄髒。


    躺下之後,剛好可以看見頭頂的一方藍天。


    “晴空萬裏,連霧霾都沒有,空氣又好,你說……這裏是不是真的很好?”


    沒人迴答她,小景連眼皮都沒抬過。


    “可是我總感覺不踏實,你也知道,我不屬於這裏,連身體也不屬於這裏,我好奇啊,原本的沈月蘿去哪了呢?難道她跟我互換,她去了現代?”


    “好玄幻的猜測,可是除了這個,我真的猜不出還有什麽可能。”


    小景終於肯發出兩個簡單的音符,算是對她的迴應。


    沈月蘿挪了個姿勢,盯著天空的一片雲,手指無意識摸著身上的東西。


    本以為龍璟沒給過她什麽,可是這一摸,又是玉佩,又是印章,又是簪子


    ,又是簪子。


    好像還不少呢!


    “唉!過了今天,我就是已婚人士,感覺好怪異,就算進了洞房,不洞房,也沒法改變已婚的事實,這樣的話,我以後還怎麽逍遙自在?”


    說到底,她是對自己不放心。


    萬一把心失落在龍璟身上,該要怎麽辦?


    “可是要怎麽迴去呢?難道再去跳一次河?好像不對啊,跳河如果能穿越,這世上穿越的人也太多了,小命寶貴,還是不要試了。”


    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清悠的香氣。


    這香氣並非龍璟獨有的蘭香,但是以沈月蘿狗般靈敏的鼻子,立即察覺到不同尋常。


    她猛的坐起來,四下尋找,隻見在一棵紅葉楓樹下,坐著個男子,側對著她,手裏捧著一本書。


    端正而坐,身上水藍色的長袍像扇子似的鋪在地上。


    幾片紅色的楓葉,從樹上落下,有的落在他身上,有的落在水藍色的長袍上,還有些落在他的身邊。


    他似乎沉靜在書中,堪然若神的側臉,挺直的鼻梁,唇形美好。


    那人靜靜坐在那,就如一副完美到極致的水墨畫,教人不忍心去打擾。


    “那不是蘇沐之嗎?我的天,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原來他長的這麽好看,跟龍璟有的一拚哦!”


    之前她當然不會注意到,當有些人氣息內斂時,跟旁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教人忽略他的存在,顯的那麽的不起眼。


    可是當他氣息外放時,天生的氣場,便隨之而出,教人過目不忘。


    沈月蘿撓著下巴,思索著什麽,“要是有個照相機就好了,拍下來,再拿去販賣,一定大火,可是……沒有照相機,我也不會作畫,否則我的報紙一定大火……”


    古時的繪畫手法,她的確不會,但是換一種呢?換成簡筆畫,再將線條勾的細一些,刻成印版。


    對!隻有簡筆畫,才能印到報紙上,而不會暈染。


    說幹就幹,她提著裙擺,跟做賊似的溜進書房,偷拿了幾張適合作畫的紙,然後又從爐灶裏拿了幾根燒了一半的木棍。


    急踹著跑迴來時,還好蘇沐之沒走,還在那坐著。


    她跟蘇沐之中間隔了個荷花池,所以,隻要她趴在廊下的長椅上,蘇沐之便不容易發現她。


    簡筆畫她好久沒摸過了,穿越之前,偶爾給犯人畫肖像,有機會用到。


    而她自己也比較喜歡,所以練的較多。


    相比濃墨畫出來的人物,她更喜歡用木炭做畫,可以很輕鬆的畫出層次感。


    前麵幾張,畫的都不滿意,畫到一半就被她扔了。


    直到最後一張紙,總算是有了蘇沐之的神韻。


    正當她得意的欣賞,自己的畫作時,身後冷不丁站著個人。


    “這是什麽畫作手法,為何你不用墨汁來畫?”蘇沐之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盯著那張畫有他肖相的紙。


    沈月蘿正得意的欣賞呢,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嗬,嗬嗬,我自創的,見你坐在那裏,像一副畫,便一時心動,想將你畫下來,你別多想啊,隻是欣賞,純粹的欣賞而已。”


    她肯定不能告訴蘇沐之,她要將畫刻成印版,大量的印刷,用他來賺錢。


    反正是畫,又不是照相機,就算蘇沐之發現了,她也可以打死不承認嘛!


    “多想是不會的,沈姑娘就要跟王爺成親,王爺的龍章鳳姿,沐之自歎不如,”蘇沐之此人,跟他的名字一樣,笑起來如沐春風。


    卻又跟秦玉風不同,秦玉風雖也是溫文爾雅的男子,但他身上多多少少沾了市儈的氣息。


    沈月蘿哪裏見得美男自損,趕忙站起來,安慰他:“你別這麽說嘛,你們各有千秋,都是美男,各人風格不同而已。”


    蘇沐之微微一笑,“沈姑娘很會安慰人,你怎麽會在這,不是該坐在房裏等著龍璟迎親嗎?”


    “唉……”又被提到成親,沈月蘿鬱悶的一屁股坐在長椅上,身子軟軟的靠在柱子上,“心裏悶,過來散散心。”


    “是在逃避成親?還是在逃避龍璟,”蘇沐之聲線十分好聽。


    “都有吧,你別笑我,換成你,也一樣逃避,成親什麽好的,如果不是趕鴨子上架,我才不幹呢,一個人多自在,多快活,”對著他,沈月蘿不知不覺便說出了心裏的煩悶。


    蘇沐輕輕的嗬笑一聲,“姑娘又怎知成親之後,不會另有一番天地呢?”


    “嗯?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明天的事,你我都無法預料,與其在這裏憂傷煩惱,還不如坦然迎接,不管是福是禍,是喜是愁,都得經曆不是嗎?”蘇沐之溫和的說道。


    “可命運也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你說,如果我現在逃婚,是不是就算改變命運了?”沈月蘿目光灼灼的問他。


    蘇沐之一愣,隨即搖頭,“你不會的,如果無法跟隨自己的心走,那便順其自然。”


    看他認真的模樣,沈月蘿忍不住爆笑,“你跟我說教的樣子,和對蘇蘭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你對她好兇,那時我還以為你也是個厲害的人,但是沒想到,你講話這麽溫柔,以後誰要是嫁給你,定然幸福無比。”


    蘇沐之似無奈的笑笑,轉身看著遠處的飛鳥,“蘇蘭從小被慣壞了,父親說了,現在糾正還


    現在糾正還來得及,如果再不糾正,就算嫁了人,那也是要討婆家嫌的,一個女兒家,若是惹了婆婆不高興,日子就難過了。”


    他說這話倒是真的,瞧瞧孫芸就知道了。


    相公對她再好倒是其次,有那麽個惡婆婆,再好的日子,也得過糟了。


    沈月蘿抓了抓沉重的腦袋,“那你們對蕭寒到底是個什麽態度?是喜歡還是討厭?”


    蘇沐之歎氣,道:“我們喜歡不喜歡,根本不妨礙蘇蘭追著他,這丫頭,從小就死心眼,認準了的事情,撞了南牆也不肯迴頭。”


    此時的蘇沐之,跟初見的時候,完全是兩個樣子。


    沈月蘿心裏漸漸有了一點眉目,看來待在成王身邊,是需要強大偽裝的。


    沈月蘿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就僵了。


    看著時辰不早了,蘇沐之對她道:“你該迴去了,該要麵對的,始終都要麵對,迴去吧!我們還等著你跟龍璟敬酒呢!”


    不知怎的,因他這句話,沈月蘿心兒莫名的一酸。


    有個哥哥真好,她好羨慕蘇蘭。


    走了兩步,沈月蘿忽然迴頭,“我跟蘇蘭是好姐妹,她的哥哥,也該是我哥,我也叫你一聲大哥,行不行?”


    蘇沐之雙手負在身後,對她微微一笑,“當然可以,隻要王妃不嫌棄就好。”


    沈月蘿想了想,走迴他麵前,伸出手,“那咱們握個手吧,握了手,就不準反悔了,以後你就是我哥,你怎麽對蘇蘭的,就要怎麽對我,我也把你當哥哥,會惹你生氣,說不定我比蘇蘭還讓你頭疼,可我也是個極護短的人,我的親人,絕不允許別人欺負,要是有人敢欺負我的家人,定十倍還之!”


    蘇沐之看著她伸過來的小手,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便了解她話裏的意思。


    笑著迴握住她的手,“好,那就認下,改日/你去見見我爹,他雖脾氣不好,上次還說了那麽些難聽的話,但他說的是反話,你瞧他把蘇蘭罵的狗血淋頭,便知道,打是親,罵是疼,我們家都是如此。”


    “我明白的,”沈月蘿掏出那副畫,覺得到了這一步,有必要跟他明說,“那個……剛才沒好意思跟你說實話,其實這個畫,我是打算拿去賣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寫上你的名字,而且以後我會畫更多的美男,一旦多了,也就不顯得突兀,嘿嘿!”(洞房還有兩天……)


    “拿我的畫賣?你要怎麽賣,這一張也賣不了多少錢吧,”蘇沐之倒是沒想過肖相權的事。


    “自然是刻成印版,刷上幾千幾萬張,我打算做報紙的,一個朝代沒有報紙做宣傳怎麽成,到時我還得找幾個人做記者,去找素材,寫稿子,”沈月蘿越想越美,操控輿論該是多麽爽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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