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沈月蘿倚在自家堂屋門邊,抄著手,曲起一隻腳,晃啊晃的,看著從院門口進來的幾個人,眸中的笑意不達眼底。


    “喲,這麽髒的地方,是人住的嗎?大姐真是好脾氣,這要是換做是我,絕對住不下去,跟豬窩似的,太惡心了,”說話的這位,穿的像個貴婦,一臉嫌棄模樣的女人。


    聽說從前是她親爹的姨娘,現在是她爹的正房,叫周秀蘭,小三轉正,有手段有心機,否則也不能慫恿她爹休了正室,還給安了個跟下人通奸的罪名。


    通奸哪!還是怒休,背負著這樣的罪名,她跟親娘被攆到了鄉下,一畝薄田都沒有,生活都成問題,分明是將他們母女往死路上逼。


    走在周秀蘭身邊的少女,嬌弱的像朵淒美的小花,委屈的拉著貴婦的手,顫聲道:“娘,您這樣說,姨娘跟姐姐又該傷心了,雖然姨娘做了對不起爹的事,被趕了出來,但再怎麽說,姐姐也是姓沈的,也是爹的女兒。”


    周秀蘭譏諷的笑了,拍拍女兒的手,“就你心眼好,你爹早不認她了,敗壞門風,家門不幸,迴去之後你可千萬不要提起,否則你爹又要生氣了。”


    “娘,”沈婉眨著紅紅的眼睛,靠在周秀蘭的懷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有多傷心呢!


    沈月蘿伸手拉住身邊站著的親娘,這位她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親娘,雖然還有點陌生,但再怎麽說,現在也是她名義上的親娘。


    看著院裏站著的一行人對她親娘的羞辱,沈月蘿慢慢的,冷冷的笑了,“既然嫌髒,你們還站在這裏幹嘛?忘了告訴你們,昨兒院裏拉的雞屎沒掃,謝謝你們用裙擺幫著掃幹淨了。”


    “啊!娘,娘,有雞屎,雞屎!”


    沈月蘿話音剛落,剛剛還一副林黛玉附身的沈婉,立馬跟個猴子似的,拎著裙擺,在院裏跳來跳去,隻差沒跳到天上去,形象神馬的,蕩然無存。


    周秀蘭倒是鎮定,厭惡的用手帕捂住鼻子,一旁跟著的婢女,趕緊蹲下身,給她提裙擺。沒見到鞋底沾上什麽肮髒的東西,這才鬆了口氣。


    沈月蘿笑容更甜了,露出兩排小白牙,“雞屎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你吃雞的時候,咋沒想到它會拉屎呢?不光雞會拉屎,你們難道光吃飯不拉屎嗎?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吃的蔬菜,全都用茅坑裏的糞便澆出來的,你們吃的越香,說明肥料越正宗!”


    沈婉已經捂著嘴,跑出了院子,遠遠的站著,半步都不敢靠近。


    曲文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自從那天她掉進湖裏,一身奇裝怪服的爬上來時,她就覺著奇怪了。


    女兒咋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說話到性子,完完全全像換了個人。


    再瞧著她現在對周秀蘭冷嘲熱諷,看不出絲毫的畏懼。哪像從前似的,見著陌生人,連個頭都不敢抬,見著周秀蘭,更是恨不得躲進屋,把自個兒縮進洞裏,不敢對上她。


    還有她對自己的態度,從前的嫌惡、埋怨、甚至是恨,統統不見了。


    曲文君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看到女兒對她笑了,大概從五年前,自己帶著月蘿被沈奎趕出來後,她就再沒見過女兒的笑臉。


    周秀蘭倒是沒想到這個沈月蘿敢對她出言不遜,她也聽說這個沈月蘿前幾天掉進湖裏,撈上來時,腦子似乎進水了,有些癡傻。


    她不跟傻子計較,想到自己來這兒的目地,周秀蘭端起了架子,挑起了下巴,用憐憫的口吻,對她們母女倆,道:“曲文君,我今兒來,是要通知你,下個月十五,老爺要給你女兒定下親事,至於成親的日子,可能就在月底吧,越快越好,你呢,什麽也不用準備,隻管把人看好了,可別出了什麽岔子!”


    曲文君握著月蘿的手,猛的收緊,也顧不得許多,幾步衝出了堂屋,逼到周秀蘭麵前,“你在說什麽,什麽親事?你們想把月蘿許給誰?”


    打死她也不相信周秀蘭跟沈奎會為月蘿著想,替她張羅婚事,所以定親這事,對她們母女來說,絕對是噩耗。


    周秀蘭得意的笑了,濃妝豔抹的臉,也遮不住眼角笑紋,“你緊張什麽,老爺雖然不待見你,可再怎麽說,月蘿也是他骨肉,老爺還能害她不成,放心吧,這門親事,對你們來說,絕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周秀蘭,你不可能那麽好心,你快說,究竟要把月蘿許給誰?”曲文君憤怒的雙手都在顫抖。


    “曲姨娘,我爹給姐姐定的,可是永安王府的親事,永安府的世子爺,這是多少姑娘家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沈婉站在大門外,乖巧的替她娘迴了話。


    曲文君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


    “娘,”沈月蘿嚇了一跳,步伐異常輕盈的躍了過去,及時扶住了曲文君,“娘,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咱犯不著跟這個潑婦一般見識。”


    永安府的世子,她不是太清楚。


    不隻是這個事不清楚,所有的事,她都不清楚。


    說起來,也是她點兒背,原本她是去旅遊的,結果誤闖進深山,又誤入一座破廟,誤打誤撞之下,手犯賤,推開一扇古怪的黑漆鐵門,否則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掉進一個湖裏。


    等她再爬上來時,還沒搞清身在何處呢,就被自稱親娘的女人抱了個滿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勸她不要尋死。


    搞屁啊!她啥時候要尋死了?小命多寶貴,死了就沒了,她腦子犯抽了,才會去尋死。


    更何況,她爬上來時,還穿著短袖短褲,頭發雖然挺長,可再怎麽著也不像古人吧?


    她覺得自己不像,可她身邊這婦人,卻死活說自己是她女兒,完全無視她的辯解,硬是將她拖迴了家,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給她換了一身古裝,又將她披散著的長發,挽了起來。


    原本的俏警花,成了如今的小村姑,這落差,不是一點點的大。


    喘了幾口氣,曲文君總算緩過勁來,她抓著月蘿的手,帶著恨意的看著周秀蘭,“你之前對我做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甚至不跟你爭,退了又退,不是我怕你周秀蘭,是我心寒了,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可是你們為什麽要一再的逼我們母女,周秀蘭,你到底是有多狠心!”


    最後的話,曲文君是用吼的,吼完了,她也哭了,抱著沈月蘿,哭的肝腸寸斷。


    看她這麽激動,沈月蘿就明白這門親事,肯定是很變態,否則曲文君不會這樣激動。


    可是哭有個屁用,瞧瞧周秀蘭那一臉的得意樣,沈月蘿氣不打一處來。


    曾經的她,也是個潑辣小女警,性子急,脾氣火,沒成想掉到這個異世空間,自己竟成了別人的犧牲品。


    奶奶的熊!嬸可忍,叔不可忍!


    她拉開曲文君,上前幾步,忽然逼近周秀蘭,不等她驚叫,便一把抓住她的衣領,二話不說,拖著她就往外麵走。


    “哎哎,你這個野丫頭,太無禮了,這是幹什麽?還不快放開我!”周秀蘭被她拖的腳步淩亂,胸前的衣服被揪的狠,裏衣都露了出來。


    跟著她的兩名婢女,伸手想阻止,哪想到這個沈月蘿力氣這樣大,竟然連她們也一並推了出去。


    她這一推,力道太大,跟排山倒海似的。沈婉也沒躲過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什麽千金小姐的儀態,全都被摔沒了。


    “我幹什麽?哼!”沈月蘿冷笑,將人拖到外麵,狠狠的一丟,拍手掐腰,“我嫌你們這幾頭豬太吵,不是要定親嗎?那你還不趕緊滾迴去備嫁妝,在這兒嚷嚷什麽!”


    “你你你!賤丫頭,你敢推我!”周秀蘭剛才還以為她隻是腦子進水,變癡傻了,哪裏想到這丫頭突然轉了性子,連她也敢打。


    從地上爬起來,她風似的衝上去,抬手就要朝著月蘿的小臉扇過去。


    沈婉好不容易也爬了起來,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裙,就見老娘蓄著尖銳指甲的手,照著沈月蘿的臉揮過去。


    她興奮的睜大了眼,巴不得親娘一巴掌毀了沈月蘿那張臉。


    五年前她就討厭沈月蘿,因為她長的太好看了。娥眉清秀,鳳眸盈潤,巴掌大的臉,小巧精致。


    風吹日曬了五年,還是那個模樣,不僅沒變醜,還因為模樣長開了,又多了幾分動人的嫵媚。


    還好她娘精明,一早就將這兩人趕出了家門,還扣了上棄婦蕩母的罪名,否則還不曉得勾去多少男人的魂呢!


    沈月蘿雙手抱胸,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推你怎麽了,沒拿鐵鍬揍你丫的,就已經很好了,定親的事,我得跟我娘商量商量,有什麽話,迴頭再說!”


    她退後一步,當著這幾人的麵,用力關上大門,落下門栓。


    關門的巨響,震的周秀蘭母女錯愕不已。


    沈婉吸著鼻子,弱弱的靠向周秀蘭,“娘,這個沈月蘿怎麽能這樣粗魯,瞧把您摔的,要是爹知道了,肯定沒她的好果子吃!”


    周秀蘭自然也是氣的不輕,但是還沒到昏頭的地步,“這事迴去別告訴你爹,見了你爹,就說沈月蘿同意嫁給世子爺,十五的定親宴照辦,你也得準備準備,別誤了跟二公子的婚事。”


    “娘……女兒知道,”沈婉含羞帶臊的紅了臉,一想到永安王府二公子龍昊,豐神俊朗,俊美無雙的模樣,沈婉的小心髒,就一個勁的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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