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發現了。


    宓八月迴到宓飛雪的身邊,一邊欣賞著百鳥之景,一邊感知幽靈船的動靜,靈識籠罩著現場所有人,包括裴青的反應在內。


    隻見裴青立於人群中,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泊從容,氣質遺世獨立又溫和令人忍不住去親近,仿佛對那些多出來的陽靈師們並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裝不在意?


    宓八月稍一思索就確定了前者。


    因為在之前的觀察試探,她就發現裴青作為陽神意念投影,為了避開夜遊神的感知和規則偷渡到靈華齋來,其存在就類似今世的宓飛雪,潛意識裏封印了對自身真實身份的認知,又對自身擁有的某些能力理所當然。


    他既是那位陽神分身,又能作為單獨的個體,那位陽神借用他來獲取靈華齋的信息。


    今日靈華齋被夜遊神送來這麽多種植了精靈種的陽靈師,裴青就算本身無知無覺,後麵的陽神真身也肯定被觸動。


    這也是夜遊神主動向對方攤牌,打招唿——嗨!我在你的後花園裏偷偷開了個暗門哦~


    一切也如夜遊神預料的那樣,‘聖靈’被驚動,開始搜尋暗門的所在。


    隻是夜遊神創造幽靈船的時候就預測過這一步,早早就設計好了應對手段,暗門並不固定存在任何一處,可以隨意藏於每一位來過幽靈船的陽靈師魂識之內。


    它生於聖靈葉,和聖靈境同出一源,可以完全相融。


    它就像真正的幽靈,忽隱忽現,變化多端。


    鏈接已成,錨點已穩。


    哪怕是陽神自己的地盤也休想輕易把它找出來拔除。


    這也是夜遊神敢這時候明目張膽和祂攤牌的原因。


    ——此時此刻,陽神要拔除掉幽靈船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一個,把和幽靈船有過接觸的陽靈師全部滅除。


    隻是祂能這麽做嗎?


    宓八月隱隱感到興奮。


    夜遊神的神職規則讓祂不能隨心所欲的對付詭怪和人族,二周目中扮演她父親的陽神更不曾輕易傷人,其實她心裏已經有答案,卻還是期待最後的結果。


    站在宓八月旁邊的宓飛雪似有所感,抬頭望向她,疑惑出聲,“八月?”


    宓八月微笑道:“裴青排練的節目不錯。”


    宓飛雪點頭。


    八月說不錯那肯定不錯。


    宓八月摸摸了摸她頭。


    誰都不會想到這張溫柔笑臉下,內心想的是什麽:陽神真身焦頭爛額的抓捕陰神潛入自家地盤的陰影,神念分身還在任勞任怨的給對家表演節目。


    當百鳥歸林,日頭落下,天色一暗,靈華齋的靈光反倒更凸顯,將山脈渲染得更似一座仙山。如果從外界遙望這個方向,就會看到在傍晚耀耀生輝的山體輪廓。


    咚——


    鍾聲忽的一響。


    猶如一個預兆。


    詭火乍現。


    “嘻嘻嘻。”


    “來咯來咯。”


    “客人在哪裏?”


    四麵八方古怪之聲忽隱忽現,讓白日歡鬧的氣氛多了幾分詭異。


    現場百姓們神色大多好奇,部分有些害怕,卻還沒到驚懼的程度,在害怕中又透著些興奮。


    論起好奇,那些來自幽靈船的陽靈師們不比本土百姓們少,他們實在想象不出來詭怪和人族同樂的景象。


    相較之下,本土百姓們因為沒有太多詭怪危害的認知,反而更容易接受眼下的景象。


    濃鬱的詭氣從各處出現,尤其是主峰上方高處最濃,霧妄等人臉色緊繃,法術凝而不發,隨時做好與之一戰的準備,視線警惕的觀察著每一處詭氣湧起之處。


    視野所見,怪談規則構成的光圈出現,便見一頭詭物展開雙翼從中而出。


    !


    巨大的詭物形貌恐怖,驚得地上百姓驚唿連連。


    他們就算心懷期待,可是之前也沒見過這種程度的詭物。


    霧妄他們更是下意識靈罩護體。


    高階!


    此乃高階詭物!


    若放任不管的話,一頭就能攪得凡俗大陸不得安寧,讓這座山脈寸草不生。


    數道靈光在高階詭物身邊炸開,被高階詭物的詭能吞沒。


    普通百姓看不出來這是什麽,甚至誤會成節目效果,可現場的靈師們則清楚,這是有人出手了。


    屠雅寧望向出手的幾人,再看空中安靜的高階詭物——詭物天然攜帶的汙染力在它身上並不存在,又或者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給收斂了,被攻擊了也沒有暴怒,反常得打破靈師認知。


    這種反常太明顯,那幾個出手的陽靈師也沒有繼續,既震驚又懊惱。


    然而更令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麵。


    他們看到那高階詭物的背上竟然坐著一個低階影詭。


    影詭本身是沒有固定形態的陰影形態,此時坐在高階詭物的背上卻是類人的模樣,偶爾晃來晃去,像是被風吹動的黑紗,卻也改變不了它低階的事實。


    詭物之間的階級尊卑比靈師要嚴重得多,更準確的說它們絕對不存在跨階和睦共處的例子。


    ……又一個打破認知的情況。


    霧妄他們已經不知道做什麽表情,腦子裏亂成一團。


    而現場根本不給他們緩解心情的時間,接二連三的詭怪出沒。


    不同星階的詭物和睦共處算什麽?怪談還能和詭物合作,互相之間手拉手,背靠背的跳舞,順便再拉上身邊的人。


    “來玩啊,來玩啊。”


    “別怕,從這個圈進去,我們來抓迷藏。”


    “咦,時午大師!”


    “你怎麽還長羊角?”


    混亂!


    一片混亂!


    重大混亂!


    陽靈師們猶如陷入光怪陸離之境的迷路人,錯愕望著越來越多人,越來越混亂的場景。


    詭物、怪談、普通人、陰靈師、陽靈師、怪化人、妖化人、妖獸、活性法器……


    大家不知道從哪裏來,又偶爾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規則之力、詭能、靈術錯亂又和諧的交替在其中,竟然都沒有發生事故。


    明明混亂至此,卻又存有秩序。


    此情此景,用狂歡來形容都不為過。


    霧妄呆滯的和一隻詭物撞到肩膀,那詭物腦袋上長著一根小草,那小草竟然朝他彎了彎,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意會到對方是在跟自己表達禮貌的歉意。


    “……”


    大概是見霧妄沒反應,小草一下挺直,頂頭小草的詭物扭頭就揮著兩個青銅小詭翼飛走了。


    “我見過這隻詭物,是一名夜遊使的契詭。”一個陽靈師來到霧妄身邊說道,“我還看到了宓八月和蘇娉娉,之前各大情報組織都找不到宓八月的身影,原來是藏到了祖地。這裏這麽多夜遊使,祖地怕是早早被永夢鄉發現獨占。”


    這番話讓霧妄清醒,他剛要迴話,視線忽然就被一團水幕包裹,剛剛與自己說話的同脈也一臉驚愕,身體被流光溢彩的水泡包裹其中,漂浮在半空中。


    從同脈的情況聯想到自己,霧妄驚疑不定,又並沒從水泡感受到危害,便沒有急著出手打破。


    緊接著他就聽到一陣嬉笑聲,無數水泡突然席卷全場,把男女老少都包裹進去,那些夜遊使或是普通靈子們毫無危機意識的玩鬧起來——竟在泡泡中奔跑撞擊他人?


    霧妄自然不會幹這種無聊的事情,甚至內心嘲笑夜遊使如此不講究,眼看有個不善控製的百姓一臉慌張又興奮的正朝自己這邊接近,霧妄輕鬆一個轉身,順便一抬腳就在對方撞來之前將之踹走。


    砰。


    霧妄魂識一蕩,忽然冒出一個信息。


    ——參與夜遊節的遊戲,可以加深和祖地魂識聯係,獲得祖地青睞。


    霧妄不屑的嘴臉一變,身體半途轉了個方向,向人群泡泡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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