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宣誓殿。


    薑狩對自身契詭的感應更加明顯。


    某個猜測出現在他腦海裏。


    而宓八月接下來說的話也證明他猜想的沒錯。


    宓八月指著一個方向,“你的契詭所在。”


    當初用於無常殿弟子挑選契詭的無常詭池,就是現在薑狩契詭暫居地。


    薑狩心底產生一絲排斥,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向宓八月所指的方向走去。


    這是曾經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對於來往道路記得分明。


    視線所及,無常詭池之所以稱之為池,原因就在於它的外表的確是一片霧氣翻騰的池水,隻是池水為青灰色,鎖鏈在裏麵緩慢移動,傳出類似發條一般的聲響。


    當初薑狩就是在這裏,將手伸入池中,以靈力去捕獲自己的契詭。


    按照無常殿的說法,天資、運氣、實力三者決定了你最終捕獲的契詭星階。


    薑狩的契詭的星階在無常殿中平平無奇。


    不過他並不在意,於他眼裏契詭和詭師相契時就是一體,互相磨合成長,一起從弱小到強大並沒什麽不好。


    這種心態在靈州中少有,也不知是否這種心態的原因,他修煉數年都沒有遇到過契詭反噬的問題——和他相熟的索無常不止一次產生過這種懷疑。


    如今無常詭池乍一眼還是和初見一樣,細看之下薑狩就發現不同。


    他能看清無常詭池裏麵的景象了。


    無數緩慢移動的鎖鏈像交纏遊動的水蛇。


    這是他的契詭。


    星階卻已經遠超他的修為。


    這要是迴到他陰府中,怕是下一秒就能將他撐爆。


    忽然,藏於池中的鐵索一根自發從冒出水麵。


    薑狩若有所感的看了眼池底,抿了抿嘴唇,才伸手握住這條鐵索。


    鐵索下方應聲而斷。


    薑狩稍微用力就將斷下來的這條拉出池外。


    這和他曾經契詭的經曆幾乎完全一致,除了曾經的鐵索不是自己冒出頭,他也沒有親眼看到鐵索如何斷體。


    這迴他更加明白無常殿主的算計,無常殿弟子的契詭果然都衍生自對方的【無常】,如此吞噬起來自然簡單極了,也會把排斥反應降到最低。


    簡直就是養蠱!


    薑狩手中用力。


    “它待在這裏代替過去殿主無常的作用,能維持無常殿的正常運轉,以及鎮壓異心者。”


    身後傳出宓八月的聲音。


    薑狩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走過來,沒有迴頭道:“這和無常殿主的做法有什麽區別。”


    宓八月淡問:“你是無常殿主嗎。”


    薑狩一愣。


    宓八月:“無常殿能位列梵長天九大勢力之一,足以證明它運作方式、傳承法術、弟子挑選的優越性。”


    “在無常殿主收網之前,你對無常殿可有過怨言?”


    “無常殿的‘專一性’在靈州獨一無二,憑一己之力創出這個法門的無常殿主,不論善惡是非的話,當稱一聲梟雄。”


    而按照靈州風氣。


    無常殿主的王座之路如果沒出意外,而是成功了的話,其成就王座的法子就算傳出去,恐怕也不會遭人話柄,反而還會被稱讚敢想敢做敢為,給一部分人開發了靈感。


    宓八月語氣冷靜,甚至因為她聲色向來清柔,如此平靜陳述也像是在與人溫聲的娓娓道來。


    薑狩緊張的心情得到緩解,又莫名的不敢放肆,聚精會神聽她說的話。


    “任何法門看的是人如何去使用。”宓八月道。


    哪怕無常殿主過往一直在養蠱,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吞噬這些蠱之前,他將他們養得很好。


    無常殿若有繼續運轉下去,突然改變核心絕無可能。


    薑狩道:“我明白了。”


    他站起來,將契詭分裂出來的分身丟進陰府。


    至於他到底明白了什麽,又明白了多少,宓八月並沒有追問。


    薑狩是個具有潛力的人物,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個世界存在世界意誌的影響,好比自己作為千年戰的關鍵人物,世界意誌選定的‘繼承人’,同樣還有時代選定的其他‘主角’們。


    狂刀公義書,雅劍屠雅寧,紅蛉孟聽春,匠癡蘇娉娉,撼地槍宓六雨……等等。


    由此可以分析出一些規律。


    這次千年戰的時代‘主角們’,主要選定在凡俗大陸。


    同一批中的薑狩,能在一周目中和司夜令構成聯係,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一直活到最後的人,必然有足夠的氣運。


    三人離開宣誓殿走的是正道,在一個拐角處捕捉到一道身影。


    白色的麵具覆蓋此人麵容,身軀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被束縛在原地。


    看得出來他原是打算逃跑,不過才剛動身就被【咒怨】的長發綁住。


    薑狩見此沒有說話,先往宓八月望去,想知道她是什麽打算。


    宓八月:“無常殿主已死,而你接了他的傳承,得以保存無常殿根基。根基在,宣誓依在。這些下過獨立宣誓的無常弟子依舊無法脫離叛門的規則懲罰。”


    薑狩隱約覺得這話不僅是說給自己聽的。


    不過他還是給出迴應。


    宓八月從這個被困住的無常弟子身邊走過去。


    宓飛雪緊跟她身旁,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地上的人身上。


    薑狩倒是經過時側頭看了對方一眼,注意到對方也在看自己。


    畢竟在無常殿生活數年,每天麵對戴麵具的人,對他們的肢體動作感知更敏銳。


    兩者視線一相交,後者馬上低下頭。


    薑狩默認,一路上都在沉思。


    這一路排除藏在暗處窺視的,光是當麵碰到的白麵無常就有不少。


    這些人極少部分是從那場祭獻中逃生,修為倒退嚴重的,另外就是接到召令,僥幸在事發結束才趕迴的。


    不過無一例外,修為境界都不怎麽高。


    因為高境界的靈師早就被無常殿主優先安排吞噬了。


    這不得不再提及無常殿主一句夠狠夠果決。


    他為了避免意外,提前就將中高階門內靈師收攏,沒有讓他們在外麵亂逛,確認人都到全後一鍋燉。


    至於剩下的低階弟子們不過是用數量堆積質量的後補。


    不必擔心這些低階弟子們能弄出什麽波折,便可以在最後突破時慢慢給自己補充。等他王座一成,剩下還沒死完的弟子也可以繼續運轉無常殿。


    該說時也運也,無常殿的這些低階弟子,卻因實力不夠而逃過一劫。


    隻是這也造成如今無常殿實力大跌。


    作為九大勢力之一,無常殿內保存的資源龐大,足以讓任何勢力眼紅,而一群低階戰力如何能保住這份旁人眼裏的大蛋糕?


    光靠得了機緣,此時鎮壓在無常詭池的九星【無常】麽。


    這個問題壓在薑狩的心底,在三人遊走了無常殿一圈,又迴到薑狩的居所。


    宓八月說還有別的事要走,問薑狩是一起迴去,還是繼續留在無常殿。


    薑狩:“我想再留一會。”


    宓八月點頭,和宓飛雪一起消失在門後。


    而薑狩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原路返迴深峽。


    另一邊,宓八月說要去忙的另一件事,其實也和無常殿有關。


    永夢鄉收到了一字院發出的傳書。


    這傳書本身就是一個高階法器,被送到宓八月手裏。


    她看完上麵的內容,按照書信留下的方法,以靈力激活法器靈紋,成功加入到梵長天九大勢力的‘議會’中。


    一場主題是瓜分無常殿的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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