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狂英叩門


    滔天異象駭然出現在碧波汪洋之上,方圓數千裏,所有修士已是被盡數驚動。


    戰潮宛若一朵鮮活的靈花,在無垠的碧波上,綻放出最為瑰麗幻美的妍姿,細細看去,花瓣中的各色樓船,夭矯若龍,橫亙虛空,聲勢浩蕩。


    花瓣之內,還有花蕊,十二道劍氣從地脈中衝天而起,如倒衝天際的匹練銀河,浩浩蕩蕩,更有猙獰的虛影佇立在光柱之前,迎著烈烈天風昂首咆哮。


    而在靈花的最中心,一麵玄光幕簾從雲界垂下,宛若沉沉的黑雲經天籠罩,又似吞噬一切的深淵欺身而起。


    浩瀚的聲音響徹在天地之中,似在期待春風,如將打破樊籠,蘊含`著血與淚,冠絕著英與勇,


    “各潮聽令,周遭三千裏內,一個日夜之間,無論人妖,俱不得進,不得出!


    破滅龍宮就在今日,與各位同在同戰,是我的榮幸!”


    一道道神通光華從樓船上亮起,一艘,兩艘,一排,兩排,一片,兩片……最後化為了起伏的光海,覆蓋在靜謐的碧波之上。


    一陣陣的歡唿聲直似山崩海嘯,沸騰著,喧囂著,如同譜出一曲殺伐激昂,去替年年人斷腸,要換那曆曆淒涼為太平歲象。


    此時便是再遲鈍的修士都知道發生了何事,甚至就連各處島嶼上的凡人,都是激動得渾身簌簌,甚至難以置信。


    龍宮深藏深海之下,天然擁有人族難以逾越的屏障。


    向來隻有龍宮發動妖潮侵襲南域諸島,南域人族卻是難以反擊,那無光幽深的淵底,就如待人而噬的巨獸,莫測且危險。


    如何能破?居然能破?!


    不過麒麟既然說了今日要破龍宮,必然不會有假,就如當日虛天之上,禦使雷火直麵天子,以生死付之一言。


    “麒麟啊,我若要當這人皇,卻是如何才能做到你這般。”易皓沉立在樓船的舷邊,看著天地間恢弘的一景,不由得微微歎息。


    本以為是傲性剛愎,卻是背負著絕大的罵名,也要斷然前行。


    昂首向來殺伐處,同渡,且有烈烈雷霆促,吹去風雨兼榮辱,酣戰不住。


    大概隻有道心如此純粹的人物,才能負這金玉麒麟之名。


    “人與人是不同的,更是有著不同的道途和前路,易兄倒也無須妄自菲薄。


    麒麟是天地賜我……等人族的至寶,能見今日之景,我已然無憾。”


    清冷的聲音在人皇待選身後響起,其中朦朧甜美,淺到若有若無,恰到好處,好似水殿風來攜著一抹幽幽暗香。


    “婉兒,你怎麽來了?此處兵危戰險,還算不上安全。”易皓沉唿吸一窒,如同被雷霆擊中,呆立了幾息才緩緩轉過身來。


    落入他眼中的,如水中月,猶我見憐,一襲紅衣,青絲如瀑,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明光照透的輪廓宛若從夢境中走出。


    “仙尊召我前來,言說乾坤大變由此而起,天地間至尊血脈的隕落,該有更多的見證。”


    仙子的動作宛若行雲流水,款款走到道子身側,與他並肩而立,輕聲迴應。


    妙`目中卻是有著欣然和喜悅,若春風載著美酒,忽而酩酊,若月光輕映明溪,倏地與曇花共醒。


    這是麒麟!這是妾身的麒麟!


    便是拿天底間最寶貴的靈物來換,也絕難有如此悸動,億萬人海中相逢,因你而決然破蛹,百歲千秋萬年芳華,等伱來與我一起唱罷。


    “是啊,當日毀你道體的赤龍,聽說已然伏首。


    如今刑天之主和各位仙尊正在煉化龍宮,一日一夜之後,真龍血脈便會成為天地中的絕響。”


    易皓沉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躁動的心神。


    少女眸底的喜悅沒有絲毫隱瞞,如同皎皎月色,如同柔柔春風,卻讓他生出了落花偶遇流水,無可奈何終錯付的心意。


    易皓沉心頭不禁微微一酸,看著那沉冥的海域,神色複雜。


    便是此時,他也感到這幾日宛若夢幻一般,連攻妖潮九日,金玉麒麟以練兵為理由,掩蓋了攻擊妖潮的真實目的,更是以負氣難消之態,成功麻痹了龍宮上下。


    雖說屠龍主力是刑天之主和各位仙尊,但不得不承認,若非麒麟,龍宮絕不會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綻。


    少女幽幽歌吟已然迴蕩在天風之中,似在為龍宮唱一曲挽歌以告別,似在歎今日必在天地青史中留下碑帖,天地有疾何能解,崢嶸道子應不絕,


    “潮汐朝暮浪千疊,謂人皇,這不是水,這是千百年蕩不盡的英雄血,是欄杆拍遍終得迴應的丹青闕,


    你看這四海蒼茫,龍血來妝,青冥淵底,由得他狂,


    笑人生能幾度有此風光……”


    歌罷,意猶未盡,天光如醉,清風相催,整座樓船似被這景,這歌觸了神,燦如雲錦的神通光華驟然間又更明亮了幾分,好似曙星,宛若明月。


    “婉兒,你是如何看景星的……”易皓沉看著清麗的少女,心中的疑惑不禁脫口而出。


    這世上的真話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臉紅勝過一大段對白。


    ……


    “恨啊,若是六龍都在,破四姓陣法易如反掌,便是赤君未隕,也必然穩占上風,甚至隻要沒了那禦水的共工,情況也決計不會如此被動。


    我真龍一脈到底何時與他薑默舒結下了不死不休的因果?”


    青君的臉上有些沮喪,瞳孔中更有著一絲恐懼。


    另外兩位龍君的臉色也是難看至極,本來還有一絲僥幸,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已經取了一位龍君的性命,便是天大的恩怨,這代價也該夠了。


    不想對麵竟然步步緊逼,已然布下天羅地網,要將龍宮連帶所有龍屬生生煉化。


    “快說,情況怎麽樣?”血君盯著玉君,急急開口。


    “燃峰鍾已然敲響,還好此寶靈異,不會被天地大陣隔絕,根據各大妖廷和龍鳳兩族的約定,必然會有妖聖來援。”玉君知道對麵在詢問生死攸關的事情,語氣客不客氣,根本不是關鍵。


    “真的,也就是我龍宮能夠得存?”血君的目光有些狐疑。


    玉君有些痛苦地搖搖頭,“便是妖聖來援,也不是一時半會,雖說隻要十二處地脈節點,被擊破任意一處,我等真龍便可逃出生天,但龍宮卻是肯定保不住了。


    更關鍵的是,誰知道那刑天之主還有沒有後手?”


    青君和血君已然倒吸一口冷氣,微微的戰栗從尾巴尖湧到龍首,頂出細密的汗珠。


    三位龍君心中已然心知肚明,導致了如今的局麵,刑天之主必然是其中關鍵,甚至這水韻都必是刻意煉製的,就為了專門針對龍宮。


    南域鄭家是給了你薑默舒多少好處,值得你這麽拚命?我龍宮可以給十倍!


    猶豫了片刻,青君的臉上已然露出尷尬,訕訕地開口道,


    “有沒有可能談一談,龍氣是少有人妖兩族都可獲益的道韻,滅了我真龍一脈,人族也會有損失。


    況且,南域不是還有龍家麽?雖然以龍魂轉了人身,不過總歸也是真龍所出。”


    還好眼下也沒有外人,若是其它妖屬聽到此言出自龍君,怕是打死都不會相信,這幾乎都是將頭磕到地上了。


    甚至言下之意,若是可以談,龍宮願仿南域龍家之例,化龍為人。


    “不妥,刑天之主執著於人妖之別,又是天生的殺才,怕是不會接受任何妖族的請降。


    此前對陣天子和妖聖,更是從未有留過活口,你看外麵的布置,根本沒有留出任何一絲生路。”


    玉君已然再度搖了搖頭,喟然歎息著。


    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喚,這刑天之主薑默舒,平日裏在西極那邊跟化真妖廷打得風生水起,


    轉過頭,就如一條黑犬半夜埋伏在漆黑小道,衝上來就是一口狠咬,當真是入骨三分,痛舒難言。


    “當年真的不該與濁醐聯手,發動妖潮。淵劫便是起了,我龍宮也不會是最倒黴的,實在是一念之差,鑄三界難悔之錯。”血君歎了口氣。


    當年六龍發動妖潮,隻是想看看南域的實力,免得這栽培許久的甘美果實,出現不受控製的因素。


    培育一域人族用以龍宮替劫,正是一眾真龍於二次淵劫中就在策劃的事情。


    兩萬年來,細心栽培,小心伺候,實在用心良苦,既不能讓南域太強,太強會超出龍宮的掌控,也不能讓四姓太弱,太弱不能替下全部劫數。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南域鄭家莫名多出個金玉麒麟,更多出個之主的外援,因果勾連,甚至讓整個龍宮處於覆滅的邊緣,這跟頭真的栽大了。


    聽著龍宮大陣外,宛若撐天巨蟒纏繞發出的崩裂聲,三位龍君心情猶為複雜,難道就這麽坐以待斃?還是衝出去白白送死?又或是苟且地等待其它妖廷發兵來救?


    天地間最最尊貴的血脈之一,數日之間,已然淪落到如此可憐的地步了?


    三位龍君滿臉忿忿,碧水波濤之中不停傳來刑天之主的苛責斥喝,簡直跟撒潑一樣,不可理喻,


    “三位龍君,你們別躲在裏麵不出聲,我知道各位都在龍宮!


    各位有本事拿我人族當血食,


    怎麽沒本事出來見見?!


    開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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