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喝龍來戰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整個海域已然徹底化為了血色主宰的世界,海妖和人族修士都要活下去,那就隻有戰勝對方。


    累,無論是修士還是妖族,都隻剩下這一個感覺了,不停地廝殺,永無休止的鬥法,總會讓人生出難言的疲憊。


    金玉道子,立在百丈門樓之上,宛若神隻一般看著腳下的殺伐,目光慈悲而森然。


    戰潮宛若被狼王率領的狼群,不停從各個方向衝擊妖潮所在,撕扯,咆哮,撤退,再度衝上。


    五行雷火宛若漫天織錦,陰陽二氣猶如條條匹練,交織成巨網飛撲直下,覆蓋天地,煉入生死,好似要把握勝機,一舉將妖潮殛成飛灰。


    雷網之中,更有各色神通光芒宛若珠光寶氣一般,灼灼其華,如漫天火樹銀花映入眼眸,其中蘊含的浩瀚偉力更是攝人心神,仿佛大毀滅大恐怖,可以破滅天地萬物。


    便是後麵的一眾樓船,看到這幻美絢麗的末日景象,也有些難以置信,這真的是自家催發出來的神通光景?怕是金丹或是天妖落入其中,大約也會化為齏粉,轉瞬消散於天地中。


    妖潮中的各位靈王倒還能勉強穩住心神,浩瀚妖氣灌注在血色的波濤中,仿佛形成了銅牆鐵壁一般的防禦。宛若風暴席卷,大批海妖悍不畏死地衝出妖潮,朝著毀滅的光華迎了上去。


    嘭!


    無數的戰妖爆裂開來,大部分化為齏粉,少數才有資格化為血水灑下,迴歸妖潮。


    不過終是有部分海妖以血肉撞出了通向樓船的康莊大道,緊隨在其後的妖氣和水雷宛若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沿著破開的通道,狂猛地撕咬而上,嗜血,陰狠,更帶著要死一起死的悍勇。


    轉瞬之間,戰潮已然被擊潰了一角,不過僅僅是幾息之後,更多的樓船卻是硬撐著頂了上來,恢複了原本整齊的方陣,連續九日殘酷的戰鬥,已然讓所有人明白了,什麽方式才會是此時最好的應對,不管是麵對妖潮,或是麵對麒麟。


    單打獨鬥的被妖潮撕成了粉碎,拋棄袍澤的被麒麟殛成了飛灰。


    妖潮中的金章妖王已然色變,“瘋了吧,他鄭景星是瘋魔了麽,這哪是練兵,他是想把南域修士全數葬送在這裏?!”


    想到九日前,對麵麒麟被龍君追襲,最終卻被一位女修拚死擋下了龍君,金章妖王不禁眉頭都皺緊了,喃喃開口,


    “衝冠一怒為紅顏?你鄭景星泡妞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旁邊一位靈王也是嘖嘖稱奇,“要不說怎麽是傲性麒麟呢?追著妖潮不眠不休連打了九天,還專挑硬骨頭,怕是被龍君給氣狠了。”


    又是一波樓船如劍陣似地衝殺過來,兩位靈王不禁對視苦笑,還能怎麽辦,隻能硬頂硬撐!


    好在海妖的數量遠遠超過人族修士,隻需不斷調整,將妖潮內陷,就可抵消掉樓船戰潮的衝擊之勢,甚至能讓對麵突前的樓船陷入圍攻之中。


    轟!兩股浩大的浪潮拍打在一處,不斷從對方身上撕扯出一部分,吞沒,嚼碎。


    好似兩頭水屬的靈獸,發出砸海雷霆一般的怒吼,覺目望去,整個海域一片混亂。


    “不行,就算是為了保留南域修士的元氣,我也要去阻止鄭景星。”


    一個想法自易皓沉的靈台中升起,生根發芽,就似不斷生長的藤蔓,緊緊攥`住了他的心神。


    看著頭頂上駕雷馭風的金玉道子,易皓沉長長發出一聲歎息,“就算是為婉兒複仇,這些修士又何其無辜?”


    看著樓船甲板上已然神通耗盡,正瘋狂抱著靈石吐納迴氣的修士,看著染血的道袍,看著破碎的靈器,看著殘缺的法劍,易皓沉呢喃著,聲音微不可聞,“我是來煉心的人皇待選,我完全可以隨波逐流,


    但若我真是人皇,若我真可執掌殺伐權柄,若我真能號令各家天宗,我該如何做?


    麵對為一己之私,一己之願掀起的無謂殺劫,我該如何做?”


    思考著,易皓沉的眼睛卻是越來越亮,心頭的雜念似乎正在不住地消散,隻留下了純粹的意誌和決斷。


    原來,這才是煉心啊,易皓沉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抬眸看向麒麟的神色極為複雜。


    “我應該去阻止他,阻止這場毫無意義的殺戮。”


    易皓沉立在船舷邊,自言自語地開口,似是定下決心,也似在同過去的自己告別,


    而眼角的一滴淚水卻是拋灑在了空中,旋即被天風卷去無蹤。


    就在此時,妖潮又退了一步,讓開了一處原本遮掩著的海域,戰潮中很多樓船發出了歡唿,隻是聲音已然不大,更是充滿了疲憊和困意。


    “是時候了,大家太累了,這不是練兵!”易皓沉抬起了眉眼,看著金玉麒麟發出輕輕的歎息,歎息中有著隱隱的失望。


    然而還不待他揚起遁光,麒麟卻是動了。


    金玉道子清朗的聲音從容不迫地響起,響徹在海天之間,


    “各位已然鏖戰九個日夜,我鄭景星在此承諾,沒有一滴血會是白流的。”


    旋即,一道雷火長鞭揚天而起,浩瀚奔流化作一道長虹,遊龍一般向下劈了過去,犀利鞭芒劃破長空,帶著浩瀚無匹的神威,便是妖潮中的各位靈王也不敢輕攫其鋒,隻能閃避開來。


    轟!


    無邊的雷火炸裂開來,無量的海水被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直通海底,一時間盡然無法聚攏。


    眾目睽睽之下,麒麟轉過身來,向著所有樓船躬身一禮,“大家辛苦了,九天時間卻是比我預計得要快上不少,眼下可以向後退遠一些。”


    麒麟話音剛落,沉沉的玄陰鐵幕已然橫亙在雲界之下,天地中宛若裹上了一團黑霧,將日月星三光盡數吞滅。


    更讓所有海妖恐懼的是,汪洋好似覺醒了,也似臣服了,所有海水凝滯不動,宛若變為了一枚晶瑩琥珀,洶湧澎湃都化為了靜謐,便是烈烈天風吹過,都沒有蕩起一絲漣漪。


    赤發的魔神踏在水麵之上,宛若一位君王,蛇身在水麵上輕打著,雄偉氣勢已然淩厲得讓人不敢直視。


    轟!


    各處海域中爆發出驚天劍氣,耳鬢如劍戟的虛影,伴隨著劍氣衝破海麵,昂揚在天地之間,嘶吼之聲已然令得各處地脈齊齊震動。


    偌大一片海域,宛若一隻祭天的牲畜,被十二個以玉白骨刀牢牢釘住,動彈不得,甚至連哀嚎和掙紮都難以發出。


    妖潮已然自行潰散,海妖正在四散奔逃著,除了沒有靈慧的戰妖,大妖和妖王正發瘋一樣架著遁光想跑遠一些,寧願冒險騰空,暴露在戰潮的神通追襲中,也不願向深海遁去。


    因為本能告訴他們,本該是庇護他們的汪洋深海,此時已然化為了饕餮巨獸,正要吞食此間所有水屬妖族。


    眾多樓船同樣飛速向後遁走,事到如今,戰潮裏的修士哪裏還猜不到,這必然是幾姓元神布了一場大局,怪不得以麒麟的性子,也生生忍了對麵九天。


    浩瀚驚天的龍吟頓時從海域下方衝天而起,帶著恨意和憤怒,“昂陰,南域四姓,你們瘋了麽,你們要跟我龍宮決一死戰?!”


    昂陰仙尊卻是沒有理會那龍吟,揚聲開口,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驕傲,“景星,伱主持了這屠滅龍宮的戰事,更是破解了十二地脈結點,這些日子倒讓你背了不少罵名。


    你先到鐵幕中來,免得這幾頭真龍氣急敗壞下失了體麵,衝你下手。”


    金玉道子揚了揚眉眼,衝下方海域拱了拱手,“幾日前勞龍君相送一陣,今日我來迴禮,還請龍君不要嫌棄。”


    說完便輕輕拋了拋已然化為玲瓏的袖珍牌坊,雲淡風輕地向雲界升了上去。


    “鄭景星,你……若是落入老夫手中,定將你抽筋扒皮!納命來!”海域之下的怒喝已然有些癲狂。


    無量的海水匯聚成一隻撐天龍爪,淩空向上抓去,堂皇凜威,似要將虛空都抓得炸裂破滅。


    龍爪上更是覆蓋著無數妖血怨氣,似是加持了更可怖的龍怨神威,龍爪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沿著玄奧的軌跡衝天而起。


    “龍君有些不體麵了,與其跟我置氣,不如留些力氣,跟幾位長輩和刑天之主論道說玄,豈不快哉。”


    麒麟頭都沒迴,隨口打趣,似是根本沒有將那巨大的龍爪放在心上。


    嘩啦!


    仿佛萬鈞潮汐從天而落,海水浩浩蕩蕩砸在海麵中,掀起的巨浪波濤卻迅速化為了淺淺的漣漪,繼而消逝不見。


    失去三光照耀,失去波瀾點綴,此時的汪洋仿佛化為了沉沉的深淵,三千弱水深,金丹遁不起,天妖定沉底。


    “刑天之主,你確定要來幹涉我龍宮和南域之戰?”


    四頭真龍已然破海而出,在空中蜿蜒遊走,在統禦的碧波之上,也在玄陰鐵幕籠罩之下,好似落入狹窄的困籠之中。


    良久,幽幽的聲音從半空中傳出,


    “各位龍君為何說的這麽見外?


    我當年就說過,龍子分為九脈,我嗜殺喜鬥的性子,當屬睚眥一脈。


    正統真龍今日來清理你們這些偽龍很難理解嘛?”


    此話一出,四頭真龍已然龍吟震天響起,似是有著恐懼,也似是有著憤怒,更帶有一絲絲不解。


    不解為何這刑天之主對龍宮的殺意如此之猛,好歹以群龍煞氣洗煉道體,總有一分香火情在。


    薑默舒已然踏在了赤發的肩頭,慨然說道,


    “為了請各位龍君賞光,我也是費了不少功夫,好在托景星的福,


    今日當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等了結因果!來戰!”


    是雄是屠是叱吒,白骨腥風且煞煞,


    擊滄海,擊天下,此來死生爭一刹,


    血仇遍染,無人敢來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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