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服務員每人抱了一把酒壺,拿起一個酒碗,把酒斟在酒碗裏遞給桌上的一位客人,然後捧著酒壺站到客人身後。


    領頭的羊絨販子說:“馬經理,咱們是經過朋友介紹初次見麵。我們都知道你是羊絨大買家。辛苦你們二位到我們這裏跑一趟。我們也沒啥好招待的。我們這裏迎接客人最好的就是烤全羊。羊已經烤上了,咱們先喝起來。”


    馬冬梅說:“爽快!咱們喝一個。”


    說著,她舉起酒碗使勁朝領頭的羊絨販子酒碗撞了過去。兩隻錫製的酒碗碰到一處,都濺出了不少酒。魏振想,這要是兩隻瓷碗估計就要碰碎了。領頭的羊絨販子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馬冬梅看了一眼領頭羊絨販子向自己亮出的碗底,嘻嘻笑了一下,並沒有喝自己的酒。她舉著酒碗又跟另外兩個羊絨販子碰。等碰完之後,馬冬梅的酒碗裏隻剩了一個碗底的酒。


    魏振看了看酒碗,猶猶豫豫地慢慢舉起酒碗,在馬冬梅和三個羊絨販子的注視下,緩緩地喝盡了碗裏的酒。魏振一邊擦去嘴角流出的殘酒,一邊向羊絨販子們亮了酒碗底。幾個羊絨販子看魏振喝酒實在,一個勁地拍巴掌叫好。


    魏振開了一路的車乏得很,喝了酒放鬆下來,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幾個人身後的女服務員,趕緊轉到前麵來給客人的酒碗裏斟了新酒。領頭的羊絨販子直接用手從一盤油炸花生米裏抓了一把,扔了一粒在自己嘴裏。


    他甕聲甕氣地說:“馬經理,我們都知道你是精明人。你要是跟我們放羊娃這麽喝酒就不實在了。”


    馬冬梅說:“那你說咋喝?”


    羊絨販子說:“咋喝我不好說,但是,你咋喝酒,咱就咋做生意。”


    馬冬梅擺起大城市來的外貿員的架勢,用手指敲著桌子說:“我是來跟你買羊絨的,你有貨,我有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絕對不跟你賒欠。我現在是在北京的外貿公司幹,大公司。


    “我們那裏跟外企一樣,不靠喝酒做生意。魏振經理,人家名牌大學畢業,日語講得跟日本人似的,是靠本事吃飯的。咱能不能改改喝酒的規矩。幹嘛非要往死裏喝呢?”


    羊絨販子說:“你是有錢,我也有貨。可要買我羊絨的人多著呢。我為什麽要賣給你呢?”


    馬冬梅咦了一聲剛想發火,又馬上緩和了語氣說:“咱們不是有熟人介紹嘛。”


    羊絨販子說:“啥熟人啊。就是熟人也是打出來的熟人。介紹你來的楊二愣。跟我們一樣都是放羊娃出身。他連爹娘也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姓個啥。後來說,是個人就得有姓,姓啥呢,咱是放羊的,就姓了楊。‘二楞’是個啥意思,你知道不?就是二傻子。他就是放羊的二傻子。你看他臉大得,你還把他當個人物了。”


    馬冬梅主動舉起酒碗說:“弟,姐是女的,你別跟姐一般見識,姐陪你再喝一個。”


    看著羊絨販子撅著嘴舉起了酒碗,馬冬梅舉起酒碗,輕輕地碰了一下羊絨販子的酒碗。馬冬梅看著酒碗裏的烈酒,鼓起腮幫吹了一口氣,然後一飲而盡。三個羊絨販子拍手叫著好,也喝幹了碗裏的酒。羊絨販子放下酒碗,指著魏振說:“你也得喝。”


    馬冬梅忙擋著說:“這碗酒算我敬你們三個的。他酒量不行,讓他緩一緩。”


    魏振勉強支撐起身子,端起酒碗,又吊人胃口地緩緩地把酒喝了下去。


    馬冬梅扶著魏振坐下,她琢磨這麽個喝法不是個事兒,得趕緊找個話題聊起來,讓喝酒的節奏慢下來。


    她問:“我原來在寧夏外貿的時候,楊二楞給我送過絨。你們是怎麽跟二楞認識的?”


    領頭的羊絨販子看了看他的兩個兄弟,嘿嘿一笑得意地說:“不是跟你說了嘛,不打不相識。我們是打架認識的。他被我們揍怕了,揍跑了,再也不敢在這一帶跟我們搶著收絨了,跑到寧夏那邊收絨。你能認識他,還得感謝我們把他打到寧夏去呢。”


    馬冬梅說:“他現在可是那邊的大羊絨販子。手下養了好幾十號人呢。沒想到他還有這故事。”


    魏振不解地問:“就收個羊絨,怎麽還打架呢?”


    領頭的羊絨販子說:“我們都是放羊娃出身,以前不知道山羊身上還有這麽個寶。等知道羊絨值錢了,那還不搶著收?我們這些人,從身無分文的放羊娃,能混到今天這個樣子,有車,有房子,能娶下媳婦,養下孩子,都靠羊絨這玩意兒。沒有羊絨,我們說不定窮的連褲子都穿不上呢。”


    魏振不相信地說:“不至於吧。”


    另一個羊絨販子說:“咋不至於,別說小夥子,就是十八的大姑娘還有沒褲子穿的呢。”


    領頭的羊絨販子說:“為了搶這點兒絨,真是拚了命了。”


    魏振說:“現在養羊的多了。絨比以前好收了吧。”


    領頭的羊絨販子擺了擺手說:“不好收。咱們一路走來,你看見這草場退化的樣子了吧。山羊吃草根,養山羊的地方,草場退化得特別嚴重。草原上真正的牧民,都不願意養羊了。他們世世代代靠草原生活,看見羊吃不飽,餓得都看得出肋骨了,他們就不願意養了。”


    魏振說:“現在國家不是鼓勵牧民定居,改放養為圈養嗎?打了牧草,在圈裏喂養,不就不會破壞草場了嘛?”


    領頭的羊絨販子說:“不出絨。”


    魏振問:“怎麽會不出絨呢?”


    領頭的羊絨販子說:“天氣冷山羊才長羊絨。圈養的山羊,有土坯牆擋著風寒,山羊又擠在一起,抱團取暖,別說長羊絨了,還脫羊毛呢。真正的好羊絨,一定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放牧的山羊產的羊絨。現在合適的牧區越來越小,山羊絨也就越來越難找了。我看,山羊絨的價格還得漲。”


    另一個羊絨販子說:“我們當年把楊二楞給打跑了。沒想到,到把他打到好地方去了。”


    馬冬梅點了點頭說:“寧夏的絨這兩年品質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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