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趙莽和高進站在涇國公府大門前。


    值守府門的兵士見他二人靠近,橫眉冷對大聲嗬斥。


    趙莽拿出信函,表明來意。


    兵士察驗無誤,確認信是楊可世親筆所寫,二人也是經由楊可世介紹,才專程登門求見。


    兵士臉色好看不少,卻也隻是讓他二人在府外等候,拿著信跨進大門不見了身影。


    趙莽伸長脖子往大門裏邊瞧瞧,府門後立一麵影壁遮擋,看不到內裏情形。


    無奈,二人隻得走下台階,站在府外鎮獸石像旁邊等候。


    “原以為拿著楊可世的信,怎麽著也能讓我二人入府,到門廳小坐,喝著茶吃著糕點,慢慢等~”


    趙莽咕噥一聲,“現在看,楊可世的麵子,好像也不怎麽頂用!”


    高進斜他一眼,表情像是在嘲笑他想屁吃!


    趙莽仰頭打量這座府邸門屋。


    標準五脊歇山頂,正脊兩端有吻獸,簷下鬥拱雕花,四根一人合抱粗的簷柱子,漆成朱紅色。


    一座門屋就如此氣派,府邸裏麵又會是怎樣一副富麗堂皇之景?


    等了好一會,趙莽肚子餓得咕咕叫,忍不住抱怨道:“早知應該吃了飯再來。”


    高進兩手抱胸,淡淡道:“是誰說這個時辰來,說不定能在國公府混頓飯吃?”


    趙莽攤攤手:“我哪知道,楊將軍的親筆信這般不頂用,咱倆連門都跨不進。”


    高進搖搖頭,閉上眼努力不去想“吃飯”二字。


    眼看太陽已到頭頂,府裏卻還是不見人出來。


    值守府門的兵士都已經換了一撥人。


    又等了小片刻,趙莽沒了耐性,跨上台階要上前問個明白。


    一名身穿細綢襴袍、戴烏巾的中年男子慢吞吞走了出來,正是辛興宗。


    趙莽不認識他,也不知該如何稱唿,隻能躬身揖禮。


    辛興宗打量趙莽,笑道:“你便是餘杭鄉勇趙莽?楊可世楊將軍的信,是你帶來的?”


    “正是小人!”趙莽忙道。


    辛興宗點點頭,餘光一掃站在台階下的高進,不緊不慢地道:“前些日,童太傅過河去了封丘,檢查駐泊在當地的禁軍軍備,尚未迴來。


    你先迴去,過幾日,等童太傅迴來,某自會把楊將軍的信轉呈太傅。”


    趙莽一愣,忙問道:“敢問官人,童太傅幾時才能迴來?”


    辛興宗微眯眼,似笑非笑:“太傅執掌軍國重事,終日忙碌,可說不好幾時歸府。


    或許三五日,或許十天半月,你耐心等候,十日後再來。”


    說罷,辛興宗看了他一眼,負手轉身跨進府門。


    “敢問官人貴姓?”趙莽上前兩步,被守門兵士攔下。


    辛興宗沒理會他,身影繞過影壁走了。


    “快走!”幾個兵士又恢複一臉兇神惡煞。


    趙莽走下台階,望著懸在府門上方,那塊金燦燦國公府牌匾,眉頭逐漸擰緊。


    “現在怎麽辦?”高進問道。


    “隻能等等看了,明日到州橋和趙老七碰頭再說。”趙莽苦笑道。


    高進看著他,說道:“昨晚那間邸舍,在信陵坊偏街,一人一晚要三百文錢,飯錢另算,我二人一日少說要花費八百文錢,十日八貫錢。


    十日後,能不能見到童太傅還兩說


    距離效用兵應募報名開始,還有二十日。


    我們手裏這點錢,在東京勉強夠支撐一個月。


    可一個月後,是何情形還不知道,你可要早做打算。”


    趙莽拍拍腦門,“實在不行,明日搬到外城住,找處最便宜的貨棧,睡在倉房裏,再弄點鍋灶,自己做飯吃,應該能省下不少。”


    高進點點頭:“這樣算,應該夠用兩個月。”


    趙莽想了想,還是搖頭:“坐吃山空可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掙錢。”


    高進盯著他,低聲道:“你該不會想在東京城裏行搶盜之事?”


    趙莽怒瞪著他:“你什麽意思?除了當強盜,我還幹不了別的?不就掙錢嘛,辦法多的是!”


    高進撇撇嘴:“你倒是說來我聽聽!”


    趙莽語塞,含糊道:“總得容我想想再說。”


    頓了頓,趙莽壓低聲道:“不過,你剛才說的,倒也是個掙錢法子,要不咱們找幾戶貪官,幹它幾票!”


    趙莽舔舔嘴唇,摩拳擦掌。


    高進瞪著眼低喝道:“千萬不可!這裏是東京,各廂房有廂丁、徼巡卒、軍巡鋪,萬一出岔子,你還想不想應募效用兵?”


    趙莽嘿嘿一笑,衝他擠眼睛:“隨口說說,逗你玩,緊張啥?走吧,咱們先迴去合計合計再說。”


    高進一臉無奈,他可是知道,趙莽剛才絕不是隨口說說,他真有膽量在這東京城裏做個大盜悍匪!


    更關鍵的是,他也有這份本事!


    ~~~


    涇國公府,辛興宗跨進偏廳。


    一身緋紅圓領袍的劉光世坐在廳中,撥弄蓋碗品茗香茶。


    他手邊茶案,放著那封楊可世親筆信,已被拆開,信紙放在一旁。


    辛興宗在一旁坐下,笑道:“打發走了,平叔(劉光世字)大可放心。”


    劉光世放下茶碗,拱手道:“多謝辛兄,替我出口惡氣。”


    辛興宗拿起信紙看了幾眼,奇道:“這趙莽一個小小鄉勇,如何惹到平叔頭上?”


    劉光世眼裏劃過惱色,“在杭州,這小子幫著張苑、黃迪,處處與我作對,甚為可恨!


    正好這次入京讓我遇見,定要叫他吃點苦頭!”


    辛興宗哈哈一笑:“看來平叔在這小子身上沒少吃虧,他一個鄉勇,能讓你堂堂劉總管大動肝火,倒也的確是個人才!”


    一聲劉總管,讓劉光世渾身三萬五千個毛孔舒張開,舒服至極。


    抵達滑州不久,他順利升任鄜延路兵馬總管。


    這趟入京,就是專程來打點各方關係。


    太宰王黼,兩位少宰,馮熙載和王安中,樞密使鄭居中,朱勔,隱相梁師成,都是需要他精心維護的朝廷關係。


    連東宮,劉光世也派人送去禮物。


    他是外軍將領,不好得直接造訪太子,托人口頭拜謝就是了。


    鄜延路兵馬總管,算得上一路軍事武官之首,上邊還有都總管、經略使或者安撫使管著。


    按照大宋製度,都總管職銜往往由本地民政長官兼任,武臣做到總管,再往上也就難了。


    劉光世這一次升職,對於他個人的仕途極其重要。


    下一步,他就要盤算著,在來年伐遼戰場上,如何攫取更多功勞,在自己的履曆上濃濃添幾筆。


    劉光世起身道:“事情辦妥,小弟就先行趕迴滑州。待太傅歸來,還望辛兄替我問安!”


    辛興宗道:“平叔之前說的那尊瑪瑙佛像......”


    劉光世笑道:“辛兄放心,等我迴去,即刻派人送來!”


    “哈哈~如此,愚兄可見厚顏笑納了!多謝平叔!”


    “辛兄留步,告辭!”


    辛興宗送劉光世出了府門,目送他跨馬離去,背著手哼著小調迴到偏廳。


    拿著那封書信看了幾眼,辛興宗嘿嘿笑笑,把信撕成粉碎。


    隻不過動動嘴皮子,就能白撈一筆,辛興宗覺得這筆買賣做的相當劃算。


    一個小小鄉勇而已,又怎配見童太傅?


    楊可世不會為了這點事埋怨他,童太傅更記不住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卒子。


    辛興宗感慨,要是每筆錢都能掙得像今日這般簡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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