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漸漸拉開,背景音樂也跟著響起。


    小梅飾演的陳妙常首先登場。這時候,演員要演出一種,麵前就是濤濤江水的場麵,同時,也要從唱段裏,以及表情上體現出對男郎的思念和擔憂。


    就這一個幾秒的開場,對演員的“唱”有要求,對其“演”要求更甚。


    陳妙常接著在這裏唿叫艄翁。隨著一聲“來了”,敲鑼打鼓的背景再度響起,另一個主角艄翁正式登場。


    舞台的右邊,一個身著土黃色布衣,戴著一頂草帽地艄翁陳言,手執一根木棍(實為代替船槳的工具),精準地踏著節拍,一蹦一跳地慢慢來到了舞台中央。


    他也必須要演出一個精幹的老人,正從滔滔江上,緩緩劃船過來的情景。


    來到舞台中央,艄翁有一段短暫的高腔唱段,描寫艄翁江邊的生活。


    陳言開口唱到:“哈~,秋江河下一隻舟,兩旁灑下釣魚鉤,釣得鮮魚和美酒,這樣的快活哪裏有!哦哈哈哈哈哈~”


    一邊唱著,左手的撐杆動作,右手的擺動,也隨著節奏沒有停歇,一個艄翁在河邊快樂生活的場景是展現了出來。


    陳富貴在一旁,等這唱段一結束,也放心了下來:隻要這開頭好了,進入了戲裏,那就不太容易出錯了。而且,兒子這豐富的肢體動作,把一個自由快活的艄翁形象是惟妙惟肖。


    有句話說:人越老,心越簡單,越像個小孩子。


    小孩不知而無畏,老人因知而無畏。


    身為小孩的陳言,卻把這老頭子演得逼真。


    這矮曉的體型,稚嫩的聲線,卻是體現出了演員,本是一個小孩子。


    “哈哈,這小孩子演得真好!”台下一些觀眾,也開始鼓起掌來。


    周廷軍本來沒報什麽希望,陳言演這出戲,已經演了好幾次了,但就在前天的表演上,都還是有了失誤。


    顯然這兩天,陳言的進步程度是肉眼可見的快。剛才這一個出場,就算他想雞蛋裏找骨頭,都挑不出毛病。


    台下的雷濤,此時手撐在了下巴上,好似看得出了神。


    接下來則是艄翁跟陳妙常的對台戲。


    艄翁先是調笑了陳妙常,一個道姑趕船,可不常見。


    陳言一麵捋著白色的胡須,一麵微微搖頭,還誇張地不停地眨眼,演出了一副“活久見”的模樣。


    接著的劇情,則是陳妙常想雇艄翁的船,去追趕愛郎。得知艄翁是一駕船高手,有信心追上去,陳妙常作勢就要上船。


    艄翁見陳妙常如此心急,就故意調侃她,詢問兩人的關係。


    “姑姑啊,你與那位相公有親哪?”


    “無有。”


    “那就有故喲。”


    “非故。”


    “誒~非親非故,你趕他做甚?”


    “人家跟他是朋——”妙常顏麵,做羞態“友。”


    “哈哈哈,老夫活了七十九,第一次見姑姑,跟別個二娃子談朋友!”


    艄翁哈哈大笑,調笑道姑動了凡心,跟二娃子(就是男人的意思)談情說愛。


    妙常:“我有銀錢交你手,你管我朋友不朋友。”


    艄翁見姑娘有錢,又逗上一逗,故意勒索:“那我就要得多哦!”


    妙常:“那你要好多嘛?”


    艄翁:“我哇,我要孫猴兒打筋鬥!”


    妙常:“此話怎講?”


    艄翁:“十萬零八千嘛!嘿嘿嘿。”


    艄翁漫天要價,妙常也就地還錢,經過一番有趣的討價還價,終於以高於市場價的“九錢”成交。


    船開之後,艄翁先要付錢,妙常則說服務還沒到位,等到了碼頭自然付錢。


    艄翁:“這個船錢船錢,過後不言。攏了碼頭,你給老漢一個裸鏈啊?”


    妙常還是付了九錢,但是艄翁其實心地善良,其實不想收這麽多錢。


    艄翁:“姑姑啊,你這錢要不得喲。咋個被蟲打了嘛,盡是些洞洞眼眼的嘛。”


    妙常:“哎呀,十足紋銀,蜂窩的好銀子。”


    艄翁:“嘿嘿,好銀子嘛,我也要不到你那麽多嘛。我退你六錢,隻收你銀三錢。”


    妙常:“那你咋個剛才,又要那麽多嘞?”


    艄翁:“你剛才不是說你錢多得嘛,錢多我自然要多要了。我其實是逗你的嘛!哈哈哈。”


    妙常:“哎呀,你看你,耽誤人家好久哦。”


    緊接著就是船上追趕大船的故事了。


    妙常多次催促,艄翁也多次風趣地迴答。


    整個行船過程裏,除了兩人的說白,還有幾段精彩的高腔唱詞。


    不過行船身段,也是頗為考究:流急可以不劃而船自行,過灘遇小礁則船身震蕩。


    兩人就在空無一物的舞台上,僅憑著艄翁手上的一根木棍,沒有任何其它的道具,通過誇張的神情和動作,模擬出了川中的江流湍急的景色。


    陳言時而表現出老頭子應有的沉穩,時而又可以表現出一個老頑童般的活潑風趣。整個行台動作幹淨利落,唱功也表現得很精彩。


    其實,這出戲的主角仍是陳妙常,她的雇船,催船,行船,都是為了追趕本戲並不出場的潘必正,艄翁也是為了作陪襯,更緊密地增加衝突和曲折,這樣更鮮明地把主題表現出來:對愛情的真摯。


    這出戲是一個歡樂戲,艄翁跟陳妙常之間發生的摩擦,其實不過是艄翁的故意逗樂,以及陳妙常的心急催船。


    台詞寫得是很符合地氣,歇後語以及雙關語也多次出現。


    台下的眾位觀眾,對於陳言這個小演員的精彩表演,掌聲也是沒有停過。


    等節目結束了,演員們都登台謝幕,觀眾們的掌聲也是經久不衰。


    他們這些老板,其實看的川劇也不是很多,但是今晚的表演,確實是很精彩。


    而集眾人期望的雷濤,在最後這一出歡樂的戲中,也沒有幾次展露笑臉,整個過程一直都是手撐著下巴,保持著沉默。


    更是在戲結束之後,也沒有鼓掌,隻是靜靜地坐在原位。


    旁邊的周廷軍,本來想再多問兩句,但是從側麵看到了雷濤的神情之後,也開不了口。


    雷濤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已經變得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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