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清靈告訴你的?”


    清遙目光追到一旁的宋清靈身上,她自然知道這是真的,可是這樣的場合下,真不真,假不假,該怎麽說,該如何做,靠的就是自己的悟性了!


    果然,宋清靈雖然平日裏被人寵壞了,卻比蘇婉多了幾分腦子,再加上方才說起了此次來相府的目的,那自然許老夫人的喜愛為上,難道她要和蘇婉一樣,在如此場合,指認自家姐姐說謊?


    “蘇小姐,我何曾與你說過這個?四姐姐去敬台山為大伯父祈福,這可是我們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我與你是好友,你怎麽能血口噴人還要推到我的身上?”


    “宋清靈,你……”


    她聞言已是著急,倒不知往日交好的舊友為何會倒打一耙,當下便要大罵,被蘇夫人強行拉了坐下。


    雖說清遙信口扯謊讓她意外,可到底這種場合與往日不同,宋家三位姑娘一出門那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她的兩位姑娘再如何才情過人,可終究還要顧及宋府的大名聲,更何況,最後戰火還是燒到了疼愛的幼女身上,她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可是也知對方身份尊貴,隻是今日場合重大,這事情若是理不清,怕是她的兩位姑娘不僅要與許公子無緣,在這京城中,與高門大戶也要無緣了。


    “蘇小姐,清遙孝順,遠赴敬台山為父兄及邊關將士祈福吃齋三年,我宋府上下皆是知曉,不知蘇小姐哪裏聽了些流言,竟是此番這般說辭,倒是讓清遙的心意枉費了。”


    蘇夫人也自知如此情況下,許家這門親事定然是結不了了,方才她那個沒腦子的女兒一開口,她便知這件事情沒了戲,隻是即便如此,她也深知自己女兒雖性情急躁,卻沒什麽心眼,從不是個說謊的性子,可蔣氏和宋清靈這樣說,這不是要壞了她們家姑娘的名聲,在這京城名流中落下個無理取鬧愛說謊的印象。


    “宋夫人,您這話我可就……”


    她剛要反駁蔣氏,清遙便將她直接打斷,“可就什麽?不能相信?我虔心祈福三年,隻為父兄及邊關將士平安,自認為誠心之至,如今卻遭人流言和疑心,就因為這件事僅是家人知道,而非廣告眾人?那我今日便要問一句了,在座各家夫人,哪一位上香拜佛祈福還願要提前廣告眾人的?更何況清遙是深閨女子,誠心足便足矣,廣而告之博一個孝順之名,那是虛榮!”


    一番說辭擲地有聲,蘇夫人被她唬住,竟沒什麽可反駁的話,憋了半天才怒道,“你放肆!打斷長輩說話,是你們宋府的禮數?”


    “蘇夫人此言差矣,許老夫人同我問話,蘇小姐可是最先出言打斷,言之鑿鑿說我說謊,空口無憑還要將責任推到我五妹妹身上,我宋家女眷氣不過反駁幾句,倒還被人指責放肆,那清遙就不曾明白了,到底是我宋府護衛家人算是放肆,還是蘇夫人和蘇小姐在許老夫人麵前空口誹謗、無理取鬧是放肆?”


    她麵容平靜,語氣淡淡卻句句誅心,將這件事擺到了許老夫人麵前,蘇家人在許老夫人麵前無理取鬧,那自然是沒禮數,惹了許老夫人厭惡不說,蘇家女眷沒教養的名聲也是要在這京城中傳開了,許老夫人本是打算探一探清遙的,誰成想惹了這些是是非非,宴會還沒開始便被蘇家人鬧了這麽一出,當下就拉了臉,什麽二品大員不大員的,還能放在了他們許家人的眼中?


    再說,若是認真論起來,講究的可不是蘇夫人口中的“長輩禮數”,而是地位等級,寧陽侯是先帝親封的一品軍侯武陵軍統帥,她蘇家也不過是朝中二品,縱然陛下寵信,朝中重文輕武,可到底,等級官階就是擺在那裏,更何況寧陽侯,可是兵權在手,這樣的道理,也就是蘇婉那種平日裏自大慣了的人,才看不清的!


    隻是這件事,在場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這最後的話鋒早就不在宋清遙到底是不是扯謊,而在於蘇家人在許老夫人麵前放肆無禮之上了,而如此變故,不過就是憑了這宋四小姐的嘴上功夫!


    此事在許老夫人的不悅中匆匆了結,蘇府女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尷尬的在那裏坐著,本來身邊圍著的眾多閨友,見她惹了許老夫人不悅,也是不再湊上前來,甚至有意躲避,這場百花宴,蘇府的人實在難捱。


    眾家夫人又各自寒暄了一會兒,這宴會才正式開始。


    各家的小姐也都爭先恐後的有才的顯才,有藝的展藝,撫琴的撫琴,跳舞的跳舞,這一幅景象映在清遙的眼裏,深覺頗有幾分選秀的味道,想當年,司馬頡都不曾這樣大張旗鼓的選妃,不過也是,人家鍾情的是阮家小女兒,還選什麽妃啊!


    清遙被這玉清閣裏的異香熏得有些頭暈,隻好喝茶解一解。


    宋清靈被蘇婉直愣愣盯得難受,所幸歪了頭去和秦家小姐秦書寧說話,問她今日要做什麽畫為宴會助興?


    秦書寧思量了一會兒,“便做國之牡丹吧!”


    清靈麵上不說,心中搖頭,她不喜牡丹,覺得太過嬌豔,她更喜歡海棠之類的花,為何會如此喜歡呢?


    自然是許家公子曾誇讚過她生似海棠。


    今日奇事不少,本來擅琴的宋清然今日卻破天荒的作了畫,蔣氏給了她好幾個眼色,她都跟沒看到似的,自顧自的呈了碧竹畫作一副送了許老夫人,可是誰都知道這許老夫人不是個風趣高雅的人,酷愛的是奇花異草,對這碧不碧竹,實在不甚感冒,畫作一呈上去,許老夫人敷衍的誇讚了幾句,這事也就過了。


    宋清然迴來坐下,被蔣氏低聲好一頓說教,清遙都聽在耳中,無非就是責怪她今日這是抽的什麽風,像她這般端莊秀雅又出眾的孩子實在少有,這相府的少夫人之位又隻有一個,她這般做法,豈不是與放棄無疑。


    “我本就無意許家公子!”


    這是蔣氏一頓說教後換迴來的唯一迴答,清遙看到這裏,倒是覺得她這往日溫婉賢淑的大姐姐倒也是個定主意的人,隻是,心思不在許家公子身上,那在誰身上?


    期間,又有幾位小姐登台歌舞亦或作畫,宋清靈也上去獻了自己苦練許久的《霓裳舞》,她身若輕燕,腰如新柳,一支舞跳得活潑又靈動,得了一致好評,眾人紛紛稱讚宋家才女,尤其是得了許老夫人的稱讚,宋清靈更是心花怒綻。


    緊接著,便是秦書寧登台作畫!


    清遙又是一盞茶下肚,她素來不喜這些濃香,這玉清閣的異香實在讓她頭暈反胃,如今卻也隻能硬捱著。


    一旁剛剛彈奏完一曲《楊柳心》的某位不知名小姐,一臉笑盈盈的看了過來,玉唇輕動,“都道寧陽侯的女兒不僅生的容貌傾城,更是多才多藝,宋四小姐可否賞臉給許老夫人的百花宴助助興?”


    清遙頓了頓,這在場的眾人也是頓了頓。


    這是故意刁難,誰都是心中有數,還寧陽侯家的女兒容貌傾城、多才多藝?怕不都傳她是個不可雕也的榆木疙瘩吧!


    清遙心裏輕笑,這位姑娘到底是說她有腦子還是沒腦子呢?這話說的也確實拿大架,不僅要搬出寧陽侯宋兗,還得順帶著許老夫人,她若是不答應,豈不是丟了宋兗的臉,還拂了許老夫人的麵子?


    宋清靈聞言也跟著看過來,她們雖說姐妹,但到底不和多年,宋清靈如今也隻盼著今日這個裝的人模人樣的四姐姐也快些出出醜,以做消遣。


    巧倩附到清遙耳旁,給她介紹這是英國公家的譚珍譚小姐,在這之前與清遙也沒什麽交集,故而談不上什麽和與不和。


    清遙深深看了譚珍一眼,嘴角微勾,卻看得譚珍渾身一抖,深覺得那望過來的眼睛深如潭水,麵上波瀾不驚,內裏卻一片汪澤。


    “不瞞譚小姐說,琴棋書畫確實非我所長。”她說的恭敬而有禮,也並未覺得不會就有所丟人。這邊的譚珍倒是得意幾分,一個大家閨秀卻連最基本的琴棋書畫都不會,委實丟人了些,還敢說的如此氣定神閑、理直氣壯,實在有辱家門,尤其是看著許老夫人臉色也跟著白了白,心中得意更甚。


    “不過,這段日子養病,閑時曾翻閱各國樂譜,倒是學了一首曲子。若是許老夫人不嫌棄,清遙便獻醜了。”


    她對許老夫人微微一笑,許老夫人也還了一笑,點頭表示同意,又命人將琴抬至玉清閣中央。


    幾個身著杏色衣裙的小丫鬟按照吩咐擺放妥當,清遙撩撩衣袖,款款而坐,她身材纖細高挑,手指纖長,一撫上琴,就聽得下麵已經議論紛紛了。


    這根本就不是他們耳中所聽聞的宋清遙,這不過幾步便走出來的高貴氣派,實在不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所該有的,倒像是宮中的貴人,難不成是侯爺為她請了宮裏的教養嬤嬤?


    秦書寧湊到宋清靈耳邊,小聲問道,“你們宋府請的是宮裏的哪位教養嬤嬤呀?竟如此厲害!”


    宋清靈皺著眉搖搖頭,“不曾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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