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拿了撚珠特意請圓慧大師開光,祖母一樣念你的好。」項瑤笑嘻嘻地迴嘴道。


    坐在下首的沈氏瞧著心裏暗暗驚奇,項瑤和項青妤的關係好她是知道的,可什麽時候跟秦老夫人那般親昵了,若說起來,兩位老夫人確是秦老夫人這邊的關係厲害些,以前自個兒還笑項瑤母女傻,可這會兒瞧著又不像,原先有的討好之嫌,叫項青妤一說反而不顯得造作。


    不過沈氏也沒多想,畢竟秦老夫人待兩母女的好大家也有目共睹,先前反而是那倆人不識好,再說好不好的都跟她沒什麽關係。


    用過了飯,待在屋子裏的反而覺著有些悶熱,賀氏便提議往湖心水榭坐坐,秦老夫人有午休的習慣便沒跟著一塊兒,反而叫丫鬟拿了上好的白露茶招唿。


    等一行人到了水榭,才發現原先說肚子疼沒來的童姨娘也在,大概是圖個涼爽,見著眾人臉上掠過一絲尷尬。賀氏瞅著皮笑肉不笑地問了句,「童姨娘這會兒的肚子怕是不疼了罷?」


    「先前疼的時候一陣陣兒,嗬嗬,這會兒已經好了。」童姨娘扯著尷尬笑意答道。


    隻是聽的人沒一個信的罷,當然也沒人計較就是了。待人坐下後,丫鬟泡了茶,奉上點心,就退到一旁侍候著。姑娘們有自個兒的圈子,在一塊兒說話玩鬧,婦人們也自成一派喝茶閑話,隻是扯的話題都是些家長裏短,還能聽上京城裏的最新傳聞八卦。


    論起正牌夫人裏頭,就屬沈氏出身最差,而且這麽多年沒個動靜,隻有掛在名下外室庶女的項蓁,在賀氏這樣娘家厲害的底氣就弱了幾分,也有點巴結的心思在,便挑了賀氏兒子項允禮的話題道,「允禮年紀輕輕就任了翰林學士,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出去打牌,不少夫人都向我打聽允禮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搶手得很呢。」


    賀氏叫她這一番話說得心情舒暢,對於自個孩子不無驕傲,矜持地笑了笑。坐在沈氏旁邊的童姨娘抓著把瓜子嗑,一聲聲的擾人,加上她天生有些斜眼,沈氏瞧著就跟嘲諷她似的,略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想到外頭傳聞,語帶譏誚不懷好意道,「允晁近日可是出大風頭了,那篇文章作的連書院老師都誇讚,如今京城裏都說太傅家的倆孩子都出息得很。」


    「允晁隨了他爹,愛講道道,不過講得蠻得理的,不像現在的世家子弟隻曉得吃喝玩樂。」童姨娘咧著嘴角,臉上得意的神色毫不掩飾。


    站在賀氏身後一直沒怎麽吭聲的柳姨娘突然出了聲兒道,「我怎麽聽說允晁那篇文是跟人買的,還是強買,欺負人窮沒個家世背景。」


    柳姨娘是項善明的妾侍,項允灃的娘親,方才童姨娘說吃喝玩樂的世家子弟,可不拐著彎的在說項允灃紈絝麽,當下就不痛快了。


    「你什麽意思!」童姨娘一聽立馬站了起來,指著柳姨娘的鼻子道,「你是嫉妒我家允晁亂汙蔑人罷!」


    「童姨娘,我可沒冤枉他,不信你去書院找人問問看有沒有這迴事,項允晁仗勢欺人,打的還是太傅府的名號,說出去豈不是丟的是已故老太爺的麵兒。」柳姨娘也嘴不饒人,這事兒還是項允灃同她說的,道是那被欺負的書生可憐來著,還給了些銀錢給他母親治病。


    「你……你就是生的兒子不如我兒子才這麽說的!」童姨娘鄉下出身,一擺就是個潑婦架勢,怎會輕易讓人說了去,嘴皮子一利尖酸道,「你也不瞧瞧你家允灃不學無術,吃喝嫖賭除了嫖沒有,其他哪個不占了,問問外人哪個說起來不搖頭!就是個沒出息的!」


    「你說誰沒出息呢!」柳姨娘平日裏柔弱,兒子卻是她的軟肋,由不得別人說不好,當下就跟童姨娘掐上了。


    童姨娘也不是吃素的,有老夫人護著更是有恃無恐,柳眉倒豎,一甩手便將瓜子甩在柳姨娘臉上,柳姨娘雖說樣貌瞧著柔弱,性子卻是要強,這般讓人欺辱,當即就氣的拿起了茶杯扔過去,也虧得童姨娘身子靈巧,生生躲了過去,不過茶杯摔在地上,燙了童姨娘的腳,哎呦一聲慘叫。


    「你個賤人,你是想燙死我。」


    「誰是賤人,你個鄉下來的破痞子破落戶。」


    兩人越嚷嚷,嗓門越大,身子也越挨越近,其他人見狀紛紛在旁邊勸著,也有扇風點火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先動手推的,兩人一下就纏在一塊兒揪打起來,一個抓了另個頭發,一個抓了衣領子,手上都下了狠勁兒。


    顧氏就在兩人旁邊,一邊勸著想要拉開二人,奈何她力氣單薄反而叫兩人推開,踉蹌了兩步,仍是不懈。童姨娘餘光瞥見,眼裏升起一抹詭雲,在顧氏再靠近的時刻,借著混亂突然伸手狠狠推了顧氏一把,後者不察,猛地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額頭紮了木屑,蹭起好大塊皮,頓時鮮血汩汩而流。


    「夫人隻是皮外傷,並不嚴重,止住血,再用膏藥外敷即可。」一位下巴一撮白胡子的老者替顧氏診過之後,從自個兒背來的藥匣子裏取出個白瓷瓶交給侍候顧氏的丫鬟,此人正是項瑤從郡縣請來的孫神醫。


    「多謝孫大夫。」項瑤謝過,命雲雀送上診金,親自送孫大夫到門口後著小廝小心護送人迴去。


    待迴轉身迴去,就見斜倚著床榻的顧氏正伸手摸上額頭纏著的厚厚紗布,臉色稍顯蒼白,項瑤見狀掠過一絲心疼,這些日子精心養著受這麽一遭,思及顧氏受傷的原因,眼眸深處,席卷的暗湧如潮。


    顧氏見她神色陰鬱,當她是擔憂自己便寬慰道,「娘沒事,這會兒已經不暈了,大夫不也說了無礙。」


    說罷,就要從床上起身,卻被一隻骨肉均勻纖細白手按住了肩膀,重新坐了迴去。站在顧氏跟前的項瑤麵沉如水,看著顧氏的眼一字一句道,「大夫說娘傷著腦袋,暈眩不止,傷得不輕。」


    「可大夫……」說的不是這樣,顧氏正要說就被項瑤打斷,聽著她繼續道,「這傷,咱得要個說法。」


    「……當時場麵混亂,問起也道是不小心,要何說法。」


    「我親眼瞧見是童姨娘故意推的您。」項瑤咬牙憤憤,「決不能這麽算了。」


    顧氏斂了一雙美眸,低柔語調裏摻了幾分無奈,「娘知道,可這話拿了老夫人跟前說也不定能討迴個公道,又何必……不妨少一事。」


    項瑤料到母親會是這個態度,顧氏信奉的準則便是如此,即便有氣也是悶著自個兒,從前的項瑤確是覺得母親這般柔弱才是女子該有的樣兒,打心底也有些瞧不上童姨娘那樣潑辣女子,上一輩子的項瑤最終還是活成了童姨娘的樣子,重活一世長了經驗的她要讓自己和母親都活得不同,活得痛快。


    「母親是太傅府主母,怎能由著一個奴才欺負到您頭上,我知曉您是顧忌老夫人,怕惹了她老人家不高興迴頭又折騰,爹夾在中間難做。可今兒這不是個小事,她敢對您下狠手,您姑息她這迴,難保下迴她不會又借著什麽‘不小心’對我和皓哥兒下手,尤其是皓哥兒還小,要是一個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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