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哥,不知你可有見著小女?我女兒從昨晚就沒有迴來,她從來不曾這樣的,肯定是出事了。”範老丈人急急忙忙地詢問。


    “範老,別急,慢慢說。”


    “我女兒昨日和往常一樣去市集,說是要買家用,想不到一去就沒有迴來。”


    “那有沒有去她朋友那兒問過?”


    “能問的我全都問了,昨天她的好友也說他們在三叉路口分別後就各自迴家,我好擔心。”楓擎揚冒昧地插話:“請問老丈人您女兒是否年約十七、八,還未成親,皮膚白皙,外貌姣好?”


    “你怎會知道,你知道我女兒人在哪兒嗎?”


    看著老丈人眼中滿滿的希望,楓擎揚隻能打破它。


    “不,不過這和我這迴到此調查的事件相似,同樣是豆蔻年華的貌美少女消失無蹤,和這位公子的姐姐一樣。”


    “那麽那些失蹤的少女呢?有人被找著嗎?”“很遺憾……”


    樊璉拉住掩不住失望之情的範老丈人的手,“才不!我相信我四姐一定還活得好好的,而我一定會將她救出來。老先生,你要和我一樣抱持著希望才成。”


    原來楓擎揚此行的目的是依樊老爺所托,找出其失蹤的愛女,及城裏不久前陸續失蹤的少女們。開始隻是貧苦人家的女兒無故不見,後來竟連大戶人家足不出戶的千金也遭殃。


    事情愈鬧愈大,官府找了不少人頂罪卻仍無法讓事情水落石出。樊老爺不願張揚地偷偷雇用楓擎揚,不論花多久的時間,多少的錢,一定要找迴愛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有沒有聽說近日東城那附近來了一個相當美麗的姑娘?”


    “有。她那纖細柳腰不盈一握,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巧笑起來甜入心底,比吃了蜜糖還甜呢!”


    “什麽,你看過?”


    “是呀,我一聽到那個傳聞,便找一天避開我家那婆子,特地跑到那兒去,想不到真讓我給遇著,喔……”男子一臉陶醉。


    “怎樣?真的很美嗎?”


    “真的,尤其她笑時臉頰上兩個好甜好甜的酒窩教人想忘也忘不掉,還有……”望向身旁,友人竟已不在原處,他對著他遠遠的背影喊道:“喂,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


    “當然是去瞧瞧那位姑娘。”


    “等等,我也要去!”


    “少……”


    “嗯?”


    好甜又好具威脅性地笑問,令來人改口。


    “星淩,你非得這麽做不可嗎?”


    “好玩嘛,而且我還沒試過自己的魅力究竟有多大?不過,看這情況,還算滿意。”


    因為尹千旭粘上大胡子,一副兇神惡煞的德行,嚇得眾人隻敢遠遠地觀望。


    穆星淩的女裝扮相美名一播,不過短短數日便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對美人果真沒什麽抵抗力,不來一看心便癢得難以成眠。


    “可是這不是太危險了嗎?非這麽做不可嗎?”


    “我都已經扮了這麽多次了,你不覺得現在才問為時已晚?”


    “可是……”


    穆星淩千嬌百媚地倚向尹千旭,白玉手指卷起他幾綹以染料弄得白花的發絲,心覺他的扮相哪像他的爹親,倒像是他的姘夫。


    當然他是不可能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以免尹千旭再也不陪他玩。偶爾光明正大地扮女人,倒也新鮮;但不能跑、不能跳、又不能有過度粗魯的動作,總而言之就是不能隨心所欲,真是麻煩。


    以前也曾扮女人溜出穆府的穆星淩那時假扮的時間長至一下午,短至隻有一、兩個時辰,所以覺得好玩;但此次卻得長達數日,也難怪他會有些膩、有些厭煩,可是又逞強地不肯罷休。


    “姑娘,你好漂亮,能不能賞個臉,讓小生請你吃一頓?”


    “樊公子,承蒙你這麽俊俏的公子邀約,真讓人感到榮幸。”


    穆星淩千嬌百媚地掩唇一笑,不遠處的人們倒抽口氣的聲音隨之響起,聲音之大讓躲在附近的眾人這才發現,原來不是隻有自己在做這種不太見得了人的偷窺行徑。


    生意原本不是很好的“聞香客棧”,這日正午突然間高朋滿坐,來人不為別的,隻為一睹佳人風采。


    “到底是從何處來的姑娘?”


    “聽說是她父親為了躲債才帶著她來避難的。”


    “我還聽說為了找個能替他還債的人,她父親打算將她賣掉。”


    “不、不,我聽說的是那位姑娘為了躲避一個迷戀上她,卻死纏不休的癡漢,才會大老遠跑來我們這兒的。”


    “總之那位姑娘還沒嫁人,正在尋覓良婿。”


    在客棧的正中央,引起各方注目的一行人,無視於旁人的評頭論足,正好整以暇地談天。


    “穆姑娘,你真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在下真是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樊公子,那我比你的四姐還迷人?”


    樊璉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他的四姐生得何種模樣,他前些日子才得以認祖歸宗,還不能習慣富家公子受拘束的生活,成天向外跑。


    前些天才知道有這個姐姐的存在,還沒見到她她便失蹤,樊璉實在很難感到悲傷或憂心忡忡。


    “當然、當然。”樊璉像名登徒子般垂涎美色,他演得可入戲著呢!


    尤其再加上旁邊有人看得眼紅,他就演得更加熱中。


    樊璉拾起穆星淩的手,“這手可真是嫩啊!想必你‘父親’心疼你,心疼得要命,連一點粗活也舍不得讓你做。”這“父親”兩個字他強調得特別清楚。


    見他努力地想演個急色鬼,卻又不惹人厭的俏模樣,穆星淩也興起陪他演上了癮,因為他滿喜歡旁邊那個人眼裏嫉妒的火花。


    “樊公子,你這樣摸,摸得人家手好癢喔,嘻。”


    “是嘛,讓我再多摸摸,好柔、好滑嫩哪!”樊璉手不規矩的愈摸愈是大膽,愈摸愈是往上移。


    他在做什麽!


    再也忍不下去的尹千旭一把抽出穆星淩被握住的手,本想就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卻又思及自己目前假扮的是個跛腳老翁,隻得放慢速度地將穆星淩拉走。


    “穆姑娘,穆姑娘!”


    不理會樊璉在身後的唿喚,尹千旭將穆星淩帶離眾人視線範圍。


    “怎麽?別使輕功呀,會被發現的。”穆星淩在尹千旭懷裏笑得嫵媚極了,他在賭,賭尹千旭會讓他任人輕薄至何種程度,想不到連手肘都不到,他就禁不住了,嗬嗬。


    尹千旭將他帶到小屋旁的水源處,將他的小手浸到水裏,拚命地替他搓洗。他用力地洗、使勁地搓,洗得小手通紅,衣袖都沾濕了,他才滿意地罷休。


    籲,終於。


    抬起頭的尹千旭竟發現他的小少爺紅了眼眶。


    “怎麽了,我弄痛你了嗎?”他瞧瞧他的手背,真的被他弄紅了。


    “痛,你好用力喔。”


    雖然痛,但還不至於太痛,趁他不注意時揉紅自己的雙眼,讓他內疚得更寵愛他,借機窩進睽違已久的胸膛,他怎麽總是能令他窩得這麽舒服呢?


    “對不起,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搞的,就是……”


    “就是看不慣有人摸我,你在嫉妒?”


    “我沒有,少爺是少爺,而我不過是……”


    穆星淩氣不過他石頭般的腦袋,將他推入池子裏,弄得他一身濕;他錯愕地看著他,仿佛在問,他又做錯了什麽?穆星淩氣得牙癢癢地對他吼道:“到現在你還叫我少爺,還在乎我們之間身份的差距,虧我連身子都給了你。”


    哪……哪有?他再怎麽健忘也不可能會忘了這種事,他們最最親密的舉動也不過是……“相濡以沫”罷了。


    少爺他……他不懂嗎?那怎麽還那麽主動,不時脫光衣服,若有似無的勾引他,害得他的心跳到快無力。


    見他呆呆的沒有反應,穆星淩氣得跑開,反正他現在不想見他便是。


    跑著、跑著,穆星淩以連尹千旭都不知道的上乘輕功飛躍著,時而輕點樹梢,時而落足在地。


    不一會兒,穆星淩真的在這濃密的林子裏迷了路,不急也不慌的他等發泄夠了,便坐在樹上歇息;他等著尹千旭前來尋他,他知道他一定會來,希望不會讓他等太久,否則他一定得好好地賞他幾頓排頭吃。


    等著等著,等到天色已漸漸暗去,窮極無聊的他倚著樹幹打起盹來,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在說話。


    “動作快點,你們不要命了嗎!”


    天上的星子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陰暗中瞧見一行人摸黑趕路,似乎對此處之地形相當熟悉;他們肩上的東西重到拖延了他們的行程,足跡深陷未幹的泥土裏,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他們得連夜護送?


    好奇的穆星淩跟了上去。


    不多時,他竟跟丟了!


    以他上乘的輕功,疾馳如閃電,怎麽可能會跟不上肩負重物的一行人?這著實有辱他可比天高的自尊心。


    穆星淩不死心地在附近查看,他來到一座陰森森的林子中,隱約地他瞧見巨大的岩石縫中透出微弱的光線。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往內一探,隱匿於濃密的矮樹叢後竟有僅容一人通行的洞穴,裏麵則是黑暗的階梯,不知通往何處。


    理智告訴穆星淩該去通知尹千旭他們比較安全,至少也得先摸清這些人的底細再進行下一步較妥。


    但一想到方才讓他受氣的尹千旭,穆星淩一心想做些令他刮目相看的事來,讓他不再將他當成不懂事的小孩或是不識人心險惡的少爺,進而承認他們倆之間日益深濃的情感,不再僅是單純的主仆情誼。


    當然,他也是抑不住自己滿腔的好奇。


    穆星淩決定走入其中,心裏告誡自己千萬要小心,察覺苗頭不對就得施展他的絕學。雲上飄的輕功,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走下階梯便是長廊,幾番曲折後,穆星淩躲在最靠近閃動的幢幢人影的轉角後,不敢貿然探出頭一探究竟。


    “動作快點,我等不及了。”


    他聽見人群的騷動聲,有幾個人移動了;再聽到其中有人抽出一把利刃,唰地一聲,緊接著便是女子的尖叫哀號,仿佛是人將死前痛苦的掙紮,不斷淒厲地叫著。穆星淩探出頭看到一個女子滿身是血,最後以求救的眼神向他射來。


    穆星淩發現自己竟不為這可怖的景象膽寒,反而讓那滿布的鮮紅惹得他體內血液沸騰。好熟悉的感覺……


    “誰!”


    坐在主位,仿若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般的妖嬈女子眼尖地發現他的存在,對眾多仆人下達緝捕的命令。


    被發現了!


    原是有許多防身之道的穆星淩伸向衣袋間的手卻在見到追來的人們後感到震愕而遲滯,他們眼中無神,像是死人,又像木偶一般被操控地僵硬前進。


    那些人不像人,麵色又青得像鬼的家夥看似笨拙,卻敏捷地快速移動,一眨眼便擋住他的去路。


    穆星淩將懷中的毒粉一把撒在密閉的鬥室中,毒粉迅速擴散,心想數三下這些人非倒地不可。


    一、二、三,煙粉散去,那些人偶竟筆直地又朝他靠攏,這下他更難逃了。


    穆星淩以印象中武學的架式比畫開來,掠倒擋路的幾人;那些身中致命傷的家夥竟又像不倒翁般地起,晦暗的地室中情況詭異至極。


    早知就不嫌麻煩,乖乖地聽爹的話好好練功,現在也不會這麽倍感吃力。


    以寡敵眾的穆星淩擔心身後的人偶又起身攻擊,他隻能求快。眼看著將掠倒這人牆最外圍後的一人,他更專注地出拳,利落地抬腳,欲在踢倒阻擋的人之後敏捷地步上階梯,拾級而上……


    他卻忘了現在的他並非平日的裝扮,而是典雅莊重的女兒打扮,那長及地的流蘇礙事地勾住了被他踹倒的人的頭簪,他一個踉蹌,便被人群乘機襲上,將他雙手反剪,牢牢製於地上。


    “嗬嗬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自己送上門來的就休怪我對你無情,小姑娘。”


    真是老掉牙的詞,沒有比較新鮮的嗎?穆星淩在心底損她,臉上卻裝出可憐兮兮的嬌弱模樣,想博取同情。


    “美若天仙的姑娘,請你饒命、饒命呀!”


    那女子輕佻地勾起他的臉,“由你這樣的美姑娘稱讚我,算你有眼光,嗬嗬……”


    惡!我隨便講講你也信。


    “比西子還嬌,比貴妃還媚的姑娘呀,饒我一條小命吧,我的命不值錢的。”穆星淩擺著低姿態。


    “我要的不是錢……”女子故意拉長尾音,想增加俘虜的懼意,“我要的是你的人……”


    “不好吧,你我同為女人,相煎何太急?饒命呀觀世音菩薩,天上的仙子,求求你!”


    “你倒是挺會說話的。沒錯,我的名字是叫觀音,玉觀音,不過該做的事,我還是會做。拉下去,將她從頭到腳洗幹淨。”


    不喜歡被當成牲畜在地上拖行的穆星淩一個掙紮地扯破了脆弱的綾羅緞料,露出他和女性不同的平坦的胸膛。


    “喝!你竟是個臭男人!”長得美得教她刺目的女子原來是個男的。


    “是呀,我再臭也臭不過你身上腐敗的屍臭味。哎喲,還有難聞的腥騷味呢,可見是沒人肯愛的女人喲!”


    啪一聲,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得穆星淩右頰上烙上鮮紅的爪印,他吐了一口血水,嘴角破了。


    這筆帳若不討迴來,他就不姓穆!


    “我看你這張利口還能囂張到幾時!”


    “唔!”


    穆星淩眉宇間被刀子輕劃出一道血痕,他聽到那醜惡的魔女嘴裏念念有詞,她念的咒文他似曾相識。


    “礙…”


    他的頭疼得快炸開,耳裏不斷地傳入咒語,咒語以強烈之勢衝入他的腦中,似乎想將他所有的思想取而代之。


    穆星淩不停地抗拒著,他知道隻要不聽那咒語即可,可被緊抓著的雙手卻又掙脫不得。終於,在一聲激烈的慘叫聲中,他失去了意識。


    “你這小鬼,被我操控的這些人原本沒死反被你毒死,不能用了,我隻好拿你當替代品,嗬嗬……”


    陰暗的地窖裏迴蕩著女子邪魅的笑聲,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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