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個買家給的。”眉汁兒道。


    從前便常常有人來店裏,買符也好,看風水跳大神也罷,沒錢,就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抵債。


    紀雀也習慣了。


    給什麽石頭她無所謂,給錢就行了。


    “以後我要在修習院裏學習,等我學會了畫符,我畫了白天你就擺攤子賣,這樣咱兩還能有點收入。”


    “誰要是用這些破石頭什麽的換符,就趕走。”紀雀說道,手一揚就將手裏的石頭丟了出去,“隻認錢,懂?”


    眉汁兒點頭如搗蒜,“懂!”


    “不過姑娘,你不是學的巫覡嗎?哪裏學畫符?”


    紀雀被眉汁兒點醒,嘴一撇,“沒事,我到時候去偷學。”


    學費都交了,學習一下沒問題吧。


    一切收拾好之後,紀雀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一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唯一看起來順眼的,就是牆壁上掛著的烈焰圖。


    之前還剩下的朱砂符紙也是最劣質便宜的,且所剩無幾。


    無他,來買東西的人都是窮人。


    沒錢給,就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抵債。現在屋子裏的桌子椅子,甚至床簾碗筷都是別人抵債的。


    牆上的那副烈焰圖,也是沒錢給的人抵債的。


    就連掛著烈焰圖的那根紮進牆壁裏的釘子,都是抵債的。


    所以說她窮呢。


    哎。


    紀雀無奈地歎了一聲,手撐到桌子上,忽而身子一趔趄。


    她低頭,才看到這桌子缺了個腿……


    她左右找了找,沒找到趁手的東西去墊桌腳,於是轉身出去門外將剛才丟出去的石頭又撿了迴來,然後墊在了桌角。


    晃了晃桌子。


    正好,很平穩。


    收拾好之後,紀雀開始熬夜通宵畫符。


    明日就是她上修習院報道的時候,她去修習院,一個月放一次假,所以隻能一個月迴來看一次眉汁兒。


    自己在修習院餓不死,但為了不讓眉汁兒餓死,她隻能拚命多畫一些。


    熬了一整個通宵,紀雀畫了一疊高高的符紙,天將將亮起,她拿著畫好的符紙走到還在睡覺的眉汁兒床邊。


    眼睛底下還掛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汁兒。”她推了推眉汁兒。


    眉汁兒醒過來,撐著身子坐起來,“姑娘還沒睡?”


    “不睡了,我要去修習院了。”紀雀道。


    “那我送你。”眉汁兒說著,就要起身。


    紀雀將她按迴去,“外頭冷,不用送。我交代你一些事,你記好了。”


    眉汁兒乖乖點頭。


    “我去修習院,一個月放一次假,所以一個月才能迴來見你一次。這期間,你要照顧好自己。剩下的銀子我帶了五兩,其他都給你留著了。”


    “我走之後,你就用我給你留著的銀子過活,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賣這些符。除非你快餓死了,你就去賣符,我都給你畫好了。切記,賣符的時候要穿著黑袍把你自己罩住,不能讓別人發現你的模樣。”


    “且不能在一處賣,一天換一個地。”


    眉汁兒一邊點頭,一邊認真問道,“為什麽呀?”


    “容易被人打。”紀雀一本正經地說道。


    眉汁兒深以為然地點頭,“有道理。”


    賣假符被人發現當然容易挨揍。


    “這符,有三不賣。”紀雀繼續交代道。


    “一不賣上了年紀的人,二不賣窮人,那些用物品來換的,都別賣。或者窮盡家底來買的,也別賣。三不賣邪祟之地的人家戶。”


    眉汁兒小雞啄米似得點頭,“是不是因為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太窮的人,咱們騙他們太沒道德了?”


    “是的。”紀雀應聲。


    眉汁兒認可地點頭,“姑娘說得對,咱們可以當騙子,但是要當有職業道德的騙子。”


    “至於第三種,有邪祟出沒的地方,賣符文肯定就是為了保命的,咱們謀財可以,害命不行。”


    眉汁兒聽得眼睛晶亮,看著紀雀的目光滿是崇拜,然後緩緩豎起了肉乎乎的大拇指,“姑娘,你真有職業道德!”


    “多謝誇獎。”紀雀敷衍地應付,叮囑道,“我吩咐的記住了?”


    她以前賣假符文,是因為不知道這個異世界真的有邪祟,若不是那日在趙府外親耳聽到,她都以為都是訛傳的迷信。


    所以賣假符文沒什麽心理負擔。


    現在麽……她準備改邪歸正了。


    可實在是沒錢活,怕眉汁兒餓死。這個符文也是留在這裏給她保障的,大部分的銀子都留給她了,但凡沒有餓死也不能去賣符。


    眉汁兒點頭,“我記住了。”


    “但是姑娘,前兩個不賣我認同,最後一個……不能將符賣給有邪祟之地的人家戶,那人家沒有邪祟的地方,誰來買符啊?”


    “挑那些有錢多金的公子哥兒忽悠就行。”紀雀道,“能賣就賣,不能賣拉倒。”


    “實在要餓死又賣不出去符,你就來修習院找我。”


    紀雀說著,看了眼天色,“時辰差不多了,我得上學了。”


    交代完,紀雀到了修習院。


    細雨綿綿,修習院外站滿了學生,能進修習院的人都是富貴的人家,普通人家是沒有動輒上千兩銀子換晶石交學費的。


    所以現在修習院門口的學生們都用各種豪華馬車,滿身錦羅綢緞的學生多不勝數。


    反而像紀雀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背著包袱到學院報道的,很少。


    有掏空家底的上學的,可也不至於一個人來,那是全村的希望,也是一堆人擁簇著過來。


    她一身灰色的圓領長棉袍,褲管紮在到小腿的灰色長襪裏,頭上的頭發挽了個丸子頭,一點兒配飾沒有,一點兒顏色也沒有。


    唯一的顏色,是灰棉袍上的補丁。


    就連打著的青竹傘,都斷了兩根傘骨,凹陷下去一塊。


    在修習院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紀雀身上隻有五兩銀子,不準備用。以後修習院裏需要用錢的地方不知道多不多,她不敢亂用。


    所以到現在已經晌午,她都沒有吃早餐。


    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紀雀揉了揉肚子,麵不改色地朝著修習院裏走去。


    就在這時,旁邊豪華的馬車裏伸出了一隻手,手裏握著個大雞腿,大雞腿的香味頓時讓紀雀肚子咕咕叫起來。


    她砸吧了一下嘴,轉頭看向旁邊的馬車。


    這時,馬車上伸出了個胖腦袋。


    “小乞丐,想不想吃?”他嬉笑著逗弄看起來窮苦的紀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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